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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消息
勒雷联邦首都路德里特，正值初夏。
炙热的阳光不动声色地烘烤着大地，洒在往来的飞行车，泛白的路面，穿梭的城际客运飞船和空中列车上，明晃晃的，不时还在玻璃上骤然反射出一道炫目的光芒。
不过，这明媚的天气，在勒雷民众的眼中，却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天气再好，阳光再明媚，也照不进那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们依旧排队领取一点点食物，依旧衣衫褴褛，依旧每天穿行于冷清破败的城市，坐上哐哐当当，许久都没有维护过的公车，去那些几乎全部被西约人控制的企业上班，每天工作超过十四个小时，精疲力尽的回家后，面对饥饿的孩子那可怜兮兮的眼睛。
大家已经记不清，这样的日子有多长时间了。
他们只是看着城市衰败下来，看着商店里的货物日益减少，最终关门歇业。也看着邻居一脸愁云惨雾地搬走，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和邻居家的小伙伴哭着道别后，变得越来越郁郁寡欢。
还有许多，是没有看到，却知道的。
例如为了生计，某家的男人最终活活的给累死了，某个女人，又因为偷了一点粮食被谁给糟蹋了，或者谁家被陷害，家破人亡，又或者政府里的哪一个官员，因为和抵抗组织有联系而被逮捕，几天后就要公示枪决。
那个和平，富足的勒雷联邦，就这么一点点的沉向深渊底部。原来的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一点光明的痕迹。
人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着，忍耐着。
当占领者的豪华飞车从他们的面前经过的时候，当霸占了他们的产业的西约人，在保镖的护卫下耀武扬威地视察工厂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中，只有麻木。
可是，只要深入他们的生活，只要和他们一同呼吸那让人窒息的空气，就能发现，在这看似昏暗的世界中，有一抹光，永恒地存在着。
这抹光，或许来自那支在异国他乡战斗并坚持的部队，或许来自永远都无法赶尽杀绝的抵抗力量，或许来自他们珍藏的卫国战争新闻影像，或许来自路旁已经拆得只剩下一个光秃秃架子的阵亡烈士公告牌，或许仅仅是来自对自由的一点希望。
那个和平富足了三百年的国度，已经消失了。
可是，那个在西约几大帝国的围攻中，依然坚持着不肯低下头颅的英勇的联邦，却从未死去！
当初支持布罗迪政权的人们，已经后悔了。当初坚持着抵抗的人们，每天依旧在关闭了声音的卫国战争画面前，泪流满面。
一股力量，一直在勒雷人的黑暗生活下方，涌动着。如此澎湃。就像血管里的血液一样滚烫，就像脉搏一样有力！
人们在忍耐着。他们相信，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或许需要五年，或许十年，甚至二十年.............哪怕是最乐观的人，最英勇最坚定的地下抵抗者，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迅速！
这个午后，一个消息，在勒雷民众中疯狂的流传。
不知情的人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同事，朋友和家人脸上，浮现着一丝久违的兴奋和激动。然后，他们就从对方诡秘地附耳低语声中，得到了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传出来的消息。
“匪军大举进攻百慕大星系！”
他们看着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的同伴，张大了嘴.......不，不仅如此.........
“中途星和罗德比亚星的西约驻守舰队，已经被倾巢而出的匪军舰队打得溃不成军！德西克舰队，已经被迫赶去增援了！”
“匪军的陆军，已经登陆中途星，这一次，他们真的回来了！”
同伴的嘴，在眼前飞快地闭合着，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被一股脑的说出来，语速快得就像机关枪一样！
没有人能够消化那么多东西。
大家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越跳越快的心头，就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真的？！
一艘悬挂着某中立国旗的老式太空货船，在寂静的宇宙中航行。
货船的雷达在飞快地旋转着，扫描仪和探测器，也开启到了最大范围。就这样，货船还不时投放一颗民用探测器，往更远的地方搜索。
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一艘载着日常货物的飞船。只有船上那些目光警惕的船员们才知道，船舱夹层里，是满满的禁运药品和武器。
他们需要穿过百慕大星系，然后从公共星系绕过勒雷中央星域，转向进入自由星系，然后再经由自由信息的玛尔斯航道，进入到牛顿星系。
这段旅程中，最危险的地方，或许就是百慕大星系了。
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杰彭舰队和苏斯舰队加强了几倍的兵力巡逻。航道的空间站里，已经把这段时间列为闯关的危险时期。一旦被那些红着眼睛的苏斯人和杰彭人查到违禁品，货船上的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勒雷中央星域跳跃点那帮德西克人，更是没人敢去招惹。大家宁可在星空中多绕上四天时间，也不愿意接受如狼似虎的德西克舰队的检查。那帮家伙的护卫舰，打仗就是一炮死，可要干点搜查，追杀货船的勾当，倒是炉火纯青！
他们连正规货船都百般刁难，更别提藏有违禁品的闯关船了！
老旧的驾驶室里，年过六旬的老黑人船长恩雅玛，正紧张地注视着刚刚释放的探测器传回来的数据。身旁的大副和船员们，也盯着数据屏幕，大气都不敢出。
老船长经验丰富，是这条航道上的活地图。
这艘货船，在他的带领下，已经成功闯过好几次关了。不但为勒雷联邦送去了急需的物资，也为冒着生命危险的船员们，换来了大把的钞票。
而这一次，是这艘【海马】号货船的最后一次闯关。
大家都知道，或许要不了多长时间，随着牛顿空间跳跃点被西约联军攻破，海马号就得转战到加里略，乃至加查林星系去，开辟新的线路。
每一次开辟新路线，都远比在熟悉的航线上闯关风险更大。
虽然不是勒雷人，不过，大家都希望勒雷联邦能够坚持得更久一点。除了继续依靠这条航道赚钱的心理以外，大家也实在是敬佩勒雷人的勇气。
打完了加查林，德西克，苏斯和杰彭之后，现在那帮家伙，凭借东拼西凑的老式舰队，居然也能跟强大的谢尔顿舰队打个难分难解。
这样的硬骨头，在闯关船这个圈子里，谁提起来不翘上一个大拇指？
对这些提着脑袋在宇宙中讨生活的汉子们来说，那些前仆后继挡在西约舰队面前的勒雷军人，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
从来都桀骜不驯的他们，最敬佩的，就是这样的人！
或许是这种认同和敬佩的潜移默化，现在每次冲关成功，降落到米洛克的时候，大家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不仅仅因为闯关成功赚了钱，更有一种为这个坚强的国家做了一点事情的满足和自豪感。
虽然每次到达勒雷，都被那帮勒雷的朋友灌得烂醉如泥，连路都走不了。可他们喜欢这种生活，喜欢这些朋友，也喜欢这个国家！
探测器，已经飞到了距离货船十五万公里的地方，还在不断向前搜索。再过二十分钟，探测器就能穿透那片小行星带，飞到跃迁航道上。
大家现在只希望，探测器不会被巡逻的杰彭和苏斯舰队发现。否则，即便相距几十万公里，对方的战舰也能轻而易举地追上这艘老式货船。
“船长.......”一直戴着耳机的信息员，从电脑前抬起了头，一脸错愣地看着恩雅玛，“我想，您应该来听听这个？”
恩雅玛大步走到信息员身边，接过了他摘下的耳机，凝神静听。
一旁的大副用胳膊肘撞了撞信息员：“怎么回事？”
身旁的船员们，也紧张地看着信息员。
说实话，货船这一路行来，虽然一直小心翼翼地躲开主要航道，花费大量时间在遍布引力暗礁和小行星带的偏僻空域航行，可是，大家都感觉，今天的百慕大航道比之前几天，实在平静得太反常了。
不但那些游走在偏僻航道守株待兔的巡逻舰队不见了踪影，就连主航道上，也长时间遇不见一艘西约战舰。
仿佛一夜之间，西约战舰就已经消失了！
这种现象，对闯关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闯关船之所以能够在这条航道上讨生活，凭借的，就是对西约巡逻舰队和危险航道，空域的了解。可一旦对方完全消失了，所有的规律也同时消失。就连老船长恩雅玛，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飞船会不会就在某个原本安全的空域，被杰彭或者苏斯的舰队逮住！
一直在听着闯关船之间隐秘的航线频道的信息员，显然是听到了什么。
信息员一边看着老船长，一边压低了声音，对大副等人道：“你们猜，我刚才听到【小海鸟】号公布了一个什么消息？”
小海鸟号货船，是大家熟悉的另一艘闯关船。性能比海马号，要先进得多。船长是萨勒加人，长期走萨勒加通往罗德比亚的航道。因为在苏斯人哪里花高价购买了入关许可，因此，他们的闯关技术难度，要低得多。
许多勒雷抵抗组织，都在小海鸟那里购买过萨勒加出产的武器。在闯关者中间，小海鸟号名气不小。
不过，现在谁也没工夫跟信息员玩猜谜游戏，大副粗壮的胳膊一下子搂住了信息员的脖子，恶狠狠地看着这个长脸的家伙道：“你再不说，老子把你塞垃圾道里排泄了！”
一脸通红的信息员赶紧投降：“我说，我说！”
他贼兮兮地扫了四周众人一眼，低声道：“小海鸟号今天原本要到达罗德比亚的。可是，他们现在都还在外围停着，进不去。所有航道都被进攻中途星和罗德比亚星的匪军舰队封锁了。”
“匪军？”大副瞪大了眼睛：“进攻中途星和罗德比亚星？”
信息员点了点头：“听小海鸟上的人说，这次苏斯和杰彭舰队可惨了。小海鸟号隔得远，什么都不知道，还只是停泊在原地不许离开，那些航道上的苏斯和杰彭巡逻舰队，一支接一支的回援移民星，结果被匪军杀得干干净净。”
他啧啧两声，补充道：“还有那些苏斯和杰彭籍的运输舰和商船，一个都没跑掉。小海鸟旁边，就漂浮着不少战舰的残骸呢！”
大副和船员们惊喜地互视一眼，七嘴八舌地问道：“那你是说，咱们这一路没看见西约的巡逻舰队，是因为都给匪军收拾了？”
“不然为什么？”信息员把目光投向了把耳机贴在耳朵上，凝神静听的老船长。
“是匪军！他们袭击了中途星和罗德比亚！”老船长肯定的声音，让整个驾驶室里，一片欢呼。船员们在放下心头的大石头的同时，也为匪军袭击西约舰队的消息感到振奋。
对这帮长期混迹玛尔斯自由航道的船员来说，匪军，就是自己的部队！
“不过........”老船长放下耳机，皱紧了眉头：“听勒雷中央星域过来的飞船说，这个消息，已经在勒雷首都传遍了。如果收到了苏斯人的求援，德西克第五舰队不可能置之不理，说不定，那帮家伙此刻就在我们的前面！”
兴奋的欢呼声嘎然而止，船员们互相大眼瞪小眼，都安静了下来。
“那我们现在.........”大副问道。
“先躲躲风头，确定德西克经过了航道，我们再走。”老船长满是皱纹的黑脸上，眉心皱得像个“川”字。
“明白。”大副转头，看向观察员：“引爆探测............”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他张得大大的嘴巴里。
顺着他的视线，船员们扭头向探测器传回来的屏幕看去。整个驾驶室，一片死寂。
只见一望无垠的星空中，数以百万的大小碎片和钢铁残骸，静静地悬浮着。
大的残骸，是战舰的舰体或舰桥，比之一栋太空大楼还大，小的残骸，就和拳头差不多。它们在这钢铁坟场中或一动不动，或翻滚着左右碰撞。一些残骸还在泄露的气体中，闪着噼里啪啦的电花。
一个巨大的舰首残骸，从探测器的镜头前滑过。
透过那并不清晰的屏幕，大家能看到，残骸上德西克第五舰队的番号和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