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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米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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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桩传闻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热议,短短一两日的功夫, 坊间茶馆酒肆里头谈的皆是此事。也就难怪宁府也因此起了小风波。然而, 可相对比之下, 承天门内的裴侯府, 则是显然太过平静了。

    此时, 裴溯正在自己书房,手中展开了的是从渝州送来的信函。这趟入京, 是应了太后懿旨不错, 可实则却是因沅帝已有猜忌之心。

    去年渝州奉旨北上襄助王师迎战戎勒,扭转了先前五役皆败的战局,一举攻入戎勒陪都。此一仗,渝州裴氏倾其精锐兵马, 折损不计其数,更使得裴溯的兄长、嘉候世子裴汲战死, 而事后却迟迟不见朝廷封赏下来。

    “……公子,可是渝州出了事?”周贺是送信进来的, 信以红漆封口,代表此事紧要。他见裴溯看信时眉宇紧皱,便问了起来。

    裴溯将信不紧不慢的折了起来, 揭开灯罩将之送到了蜡烛的上方, 任由火苗将之吞噬了干净。过后,他才沉声道:“前两日, 五哥同父亲视察军营途中, 被刺客设伏袭击。”

    裴氏自开国起被被封在了渝州, 经几代用心竭力的经营百业兴旺,更是深受百姓拥护。周贺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还是在京中,此时脱口道:“是不是……宫中那位?”

    裴溯没有应他的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多带了几分告诫的意思。

    周贺立即噤声。这到底是在京城,他不该从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正当要退出去的时候,周贺又想起另外一事,抬头望了望书案前坐着的公子,心中思付此刻到底应该不应该提。

    “有话直说。”裴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纠结。

    周贺闻言就不再磨蹭,“公子,那传闻既然已经查明是梁之奉故意叫人散播出去的,为何不设法澄清……?”

    梁之奉官居辅国之位多年,京中早就暗中密布了其眼线党羽。裴溯知他必然是查出了自己正在同陈砚一道插手了李乔杉一案,才使了这么个挑拨的法子。一则半真半假的流言,将暗中联手的两人推上风口浪尖。

    “不必。”裴溯收回目光,只回了这样简略的两个字。

    周贺有些错愕,显然是不解,不知公子为何就此事不做解释,这传闻总归是有污名声的。

    “怎么不必?”忽然,书房门从外头叫人打了开来,伴着这一道声音入内的,正是裴老夫人。她正面含微怒,直瞪着裴溯。

    裴溯连忙起身,从桌案后绕了出去,“祖母怎么来了?”

    裴老夫人冷冷一笑,“我不来,你也不记得往我那去,是只当没我这个老婆子了?”府中谁人不知道,裴老夫人向来是最疼这个孙子的,像这般怒气腾腾而来,还真是头一回。

    “孙儿不敢。”裴溯垂眸,态度恭顺。

    可裴老夫人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呵,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一句“孙儿不敢”就想叫她消气了?这是绝不可能的。

    裴老夫人径直在一侧的圈椅上坐了下来,抬眼望着站在她身前的裴溯问:“这外头都传得这样厉害了,你竟还想瞒着我不成?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置——”

    裴溯敛眸沉声:“孙儿并未想瞒着祖母,只是……这本就是有人故意散布的谣言。”

    “就这样?”裴老夫人反问,脸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她的那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裴溯,唯恐错漏了他脸上的半分不同表情。

    这一下,两人皆是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嗯——”裴老夫人倒也觉得,此话问得有些……突兀。或许,是她太过心急了。因此这会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和善的问:“怎么那传闻说,你同央央儿私下见过几回面了?你素来是不肯亲近女子的,怎么……?”

    也难怪裴老夫人听见这传闻就坐不住要来问仔细,裴家的几个子孙各个都不开窍。早两年,她还在寻思莫不是要去寻天上的仙女下凡。这下知道老六这有了动静,裴老夫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她倒是真盼着传闻是真的,至少这表明了她这六孙子还是个有七情六欲的。

    裴溯在这样一种热切的目光的注视下,皱了下眉,语气沉稳如常:“的确见过几面。”

    裴老夫人还在指着他继续说下去,哪知道就这么一句话便戛然了,不禁有些失望。“为何?”这两人实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实在不怪裴老夫人好奇心重。

    “……”裴溯自小到大还是头一次被这样追问,很有点不适应。不过,他同宁溪光几回见面都是因为“玉枕”,难不成要将这话告诉裴老夫人?这必然是不成的。

    因此,裴溯只敛声回了“私事”两个字。

    裴老夫人闻言半晌不做声,目光微肃的盯着裴溯,有些不满这样的回答。然而转念一想,态度就已然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裴老夫人觉得,不同她说的“私事”,那必然就是私情了。要不然他祖孙二人,还有什么不能明言的事不成?

    为此,裴老夫人少不得要亲自提点提点这个“才开窍”的六孙子。“我听说……今日那陈探花请了御史左大人的夫人为媒,去宁相府纳征送聘礼了,只怕这遭连成亲的日子也要定下了。虽说这人同央央儿有婚约,可这婚约也不是就定死了的。”前些日子她在应觉寺见宁老夫人时,便就从这个老姊妹口中听出了几分对这亲事的不满意。

    说完,裴老夫人就将视线落在裴溯身上,只等着他接话一般。

    裴溯沉吟着点头,“祖母说的不错。”他先前另接到了个消息,这陈砚同宁溪光的亲事恐怕会因那事而横生变故,成不成得了还真是难说得很。

    “好好好。”裴老夫人却只以为这是裴溯给她的表态,心中一喜,接连说了几个好。她心情好了,看裴溯的目光自然也就慈爱了许多。“你既然有主张,我就不搀和了。等改日,我再同你亲自去一趟宁相府。”

    裴溯分明察觉有些不对劲,微皱着眉头多问了一句:“去宁相府?”

    “你害得人家小姐名声有亏,难不成不应当亲自上门一趟?”裴老夫人如是说。

    这就堵了裴溯的话,略思付后也深觉他祖母说的倒也不错。虽这是梁之奉传出的流言蜚语,但这阵子正当紧要关头,也是凑了巧能让宫中那位以为他耽于儿女私情。说起来,裴溯在这桩事中,还算是获利的,理当要补偿补偿宁溪光。

    “孙儿叫人准备些礼物。”

    裴老夫人听他如此,极为满意的点头。

    ——

    宁相府的海棠春坞里,溪光用过午饭就无精打采的托着腮发呆。晌午她祖父宁相的那番话,委实是对她刺激太大,以至于叫她到现在还没能回过神来。

    一旁陪着她的宁檀忍不住轻声喊了几声:“三妹妹……”

    “啊?”溪光回神,见不远处的宁檀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来:“怎么了?”

    宁檀瞧她这样子的确同平常不同,早上的那些事她也都知道了,当下不知如何劝她,只好道:“没什么。”不过说过之后,她便又有些后悔了,皱了眉道:“三妹妹若是有什么想法,大可同祖母说说。祖母这样疼你,肯定能帮你拿个主意。”

    溪光下意识的抬手抚着自己的脸颊,那意思就好像是在问宁檀难,道自己有将不高兴表现得很明显?

    “嗯。”宁檀点头,表情很担忧。

    溪光是万万没想到,这事会促使陈砚去求她祖父让他们早日完婚。可转念一想,这倒的确是破解传闻最好的法子。倘若亲事因此而退了,也显然是坐实了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

    真头疼!

    溪光既忧又愁,忍不住抬手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她这会子既不想跟陈砚成亲,也不想因这事退婚坏了自己的名声。真是进也不好,退也不好。

    宁檀被溪光的这举动吓了一跳,忙去握住了她的手。“……三妹可想过在裴大人身上想想法子?”

    “他——?”老实说,溪光还真没往他身上想。她将一切都怪罪在了这人身上,便一叶障目了,并没有想着去这人身上寻解决的法子。

    这会被宁檀一点,还真是觉得很有些可行,溪光立即坐正了身子。“好主意!”

    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裴溯也定是厌恨这样不实谣言累及到自己的,只消找到他澄清,倒是能先解了眼下当务之急。那她同陈砚的亲事,自然也就不必急在这一时了。倘若再之后,她有退亲的打算……大约也不会再被人翻出这桩旧闻来。

    宁檀则比溪光想的要更多一些,有些担忧的说道:“那该如何使那位裴大人开口?”实在不是她要泼凉水,的确是因为这事在外头已经传了有两日,而那人却一点动静也没,看着倒像是个任由事态发展不打算做为的态度。

    可溪光却半点儿都不担心,付之神秘一笑,自信得很。想这玉枕可还在她手中呢,以此为威胁,难不成她还怕裴溯不答应了?

    “不、不好了!”正这时,一个丫鬟急忙忙的从外头跑了进来打断了两人,她还未站稳就气喘吁吁道:“小姐!铜钱大街上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