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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才进浣衣局没几天,不过早就把这里复杂的人物关系给打探的清清楚楚。
这些年来,这位总管太监和娟嬷嬷狼狈为奸,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经害死了数十位无辜的宫奴。
面对这样狠毒的人物,阴慕华没有任何的惧怕,她缓缓将藏在怀中的帕子拉了出来,让它再次现身众人面前:“奴婢再说一遍,丽妃娘娘的衣物不是奴婢损坏的。”
“果然是大胆的丫头,不但洗坏了娘娘的衣物,更是偷窃了大总管之物。”这位总管太监似乎不吃这一招,竟然一把扯掉了捏在她双手间的帕子,眼神露出了凛然的锋芒,“来人啊!将此等顽劣的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扔到宫人斜喂狗!”
一旁的小太监似乎还有些犹豫,可当他们接受到阴狠的眼刀之后,还是上前,抡起地上的洗衣棒,朝着柔弱消瘦的身子挥舞过去。
剧烈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喉咙中泛起一股腥甜,鲜红的血液随着嘴角蜿蜒而下,喷溅青石板上,犹如地狱中妖娆绽放的曼珠沙华。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挣扎了,十指深深扣在地上的缝隙中,一阵锥心的钝痛后,她立刻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总管,她好像已经死了。”
“既然没气了,那就扔到宫人斜吧,另外把这里给打扫干净,我可不想看到半点血渍。”总管太监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抹阴测可怖的冷笑,修长的手用力攥着那块明黄的帕子,直到它发皱这才将其狠狠的抛向毫无知觉的躯体上。
其中一个小太监看到了帕子上的绣纹,立刻倒抽了一口寒气,敢情他们今日弄死的宫奴竟然是大总管的人,这下子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他一定要给自己想好一个退路才行。
他用力推开了胆小如鼠的伙伴,自告奋勇一个人拖着沉重的尸体,从小道艰难的来到了宫人斜中。
小太监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偷偷从袖管中拿出了一粒药丸塞入了紧闭的朱唇之中。
这枚回春丹乃是他的恩人赠予的救命良药,希望这次它能够发挥效用,一次救两条性命。
“你做的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去内府局做事吧,这可是个好差事,你可要把握这个好机会。”沉闷的声音透过银色的面具传入对方耳中,他从袖管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到了小太监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中,“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希望日后能在太后的千秋宴上看到你。”
“奴才定不负您的期望。”要是去了内务府,就彻底摆脱了那两个恶人的牵制,这回春丹还真是妙得很!
修长的手用力挥动着,小太监会意,匆匆忙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斗篷男子蹲下欣长的身子,修长的手指抵在对方的人中上,确定对方还有微弱的呼吸,这才将其如同扛米袋一般扛在肩膀上,通过一条鲜为人知的暗道,将其挪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经过了一场漫长的噩梦,阴慕华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听到了委婉的丝竹之音。
她用力撑起酸痛的胳膊,勉强坐起,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阴冷潮湿的地、以及骇人回荡的恸哭哀嚎声,难道她已经到地狱里了吗?
可她为什么会被关在牢笼中,她这一生可没有做过零星半点的恶事。
铮铮作响的声音传来,这明显就是铁链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等到靠近这座牢笼时,她才发现,被铁索绑着的,竟然是一位美得惊心动魄的青年男子,他似乎一点都不惧怕这里,反而带着那么一丝的兴奋。
这地狱中的阴差为何那么奇怪,竟然全都穿着青布贴里,外罩圆领甲,皆是一副狱卒的装扮。
阴慕华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经死了。她用力戳破了手掌中豆大的水泡,望着那涌出的水渍,一阵欣喜,原来自己还活着。
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阴慕华在身上掏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件稍微值钱的物件,她跪在冰冷的地上,扯着嗓子喊道:“我想要水,给我送点水好吗?”
过了半晌,才有狱卒慢吞吞行来,将半碗浑浊的水放在牢房的外面。
“这位大哥,您先等等。”眼见他要转身离去,阴慕华立马拉住了他的衣角,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一对珍珠耳珰偷偷塞入他的手心中,“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位年轻的狱卒先是诧异,随后露出玩味的笑容,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糊涂之人呢,不过看在这成色不错的珍珠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的动动嘴巴吧。
“这里是掖庭狱,进入这里的可都是犯了死罪的。”
这三个不轻不重的字回荡在耳边,将她所有的力气全都卸了去,阴慕华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脑中更是一片混沌。
自己虽然没死,可却被关在这个人间炼狱中,对于她来说,这个惩罚未免太重了。
她不怕死……怕的是生不如死。
她现在连绝望的力气都没有了,安安静静的犹如一座塑像。
她的对面,却异常的热闹。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照亮了满室的旖旎风光。委婉悦耳的丝竹声很快就被莺歌燕舞覆盖。
“公子……奴家如此辛苦的起舞,这腿都酸了。”一位香肩半路的女子稳稳的倒在红衣男子的怀中,樱唇嘟起,似娇似嗔。
红衣男子邪肆一笑,灵蛇般的手臂紧紧箍着对方的小蛮腰,就在对方满心期盼的时候,一个用力将其甩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既然累了,那就躺着好好歇歇吧。”薄唇微启,声音不急不缓,却淡薄如冰。
一旁原本争相斗艳的歌姬,全都被吓破了胆,统统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地方,重新开始载歌载舞起来。
男子慵懒的侧倒在檀木榻上,犹若一座倾倒的冰山,半敞的衣襟上酒渍点点,散发着醇厚的酒香,他仰头将荷叶杯中的琼酿再次送入口中,当扫过那些美姬时,原本迷离的眸中多了三分戾光。送上来的女人实在令人厌恶,他就是喜欢那种得不到的,只有那种自诩冷傲清高的女人才符合他的胃口。
他的对面就有一个符合口味的猎物,虽然那道蜈蚣般恶心的疤痕破坏了精致的容颜,却无法毁去那与生俱来的孤傲。
男子缓缓站起,拖动沉重的铁链,踉跄的走到门口,修长的手指死死握住冰冷的铁柱,双目圆瞪,散发阴沉的气息。
“南公子,可有什么吩咐?”带着腰牌的狱卒头头哈腰低头,一脸奴颜媚骨。
原本青筋暴起的手背渐渐放松了下来,修长的手指一伸,直指呆滞而坐的阴慕华:“我要她!”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不容对方拒绝。
狱卒头领只咽口水,面露难色,对面的女囚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若是有什么闪失,上头也定然会降罪于自己。
男子冷眉轻挑,目露杀气:“难道不行吗?”
“行……当然行。”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狱卒头领点头如捣蒜,在对方还没有狂怒之前,赶紧打开了对方的牢门,将阴慕华一把揪了出来,无情的扔进了红衣男子的牢房中。
“爷……您慢慢享受……小的就不打扰了。”
狱卒头领一个眼色,那些歌姬们立刻争先恐后、仓惶逃走,生怕又触及到了对方的逆鳞,成为下一个倒霉之人。
红衣男子嘴角勾起,露出了狂傲的笑容,修长的手指用力捏住阴慕华小巧的下巴,力气之大,似乎要将它捏碎。
阴慕华吃痛蹙眉,一双空洞的眼眸这才有了些许的神采,愤懑的盯着他。
“你不怕我吗?”
人人都会怕他,就连这皇宫里至高无上的主人也要敬他三分,可这个女人却非常的不同,不但没有任何的畏惧,反而死死瞪着他,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仿佛要将他撕碎了吞入肚中。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啊!他终于找到好玩的游戏了。
“我连牛头马面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过了半晌,阴慕华这才开启干裂的嘴巴,发出锯齿般的声音。
“只要你随了我,你就能够吃香的喝辣的,你可愿意?”红衣男子扯着她的衣领,强硬的将她拉到了案桌前,将一壶烈酒送到她的素手中。
阴慕华抬眸,没有半点犹豫,将壶中辛辣的烈酒全都送入口中。
当呛辣的液体进入喉咙的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了一股无情的烈火直直钻入脆弱的肚中,搅动着掩藏在里面的脏器,翻江倒海、苦痛之极。
青灰色的脸颊上布满细密冷汗,她却紧咬一口银牙,将那些嘤泣声锁在牙关。
实在是太过倔强了!
红衣男子摇头叹气,用力掰开她的嘴巴,将一粒红色的药丸塞入其中,捂住她的嘴巴,硬生生逼着她咽了下去。
药丸很快就发挥了效用,阴慕华彻底放弃了挣扎,松开张牙舞爪的双手,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他望着手背上纵横交错的抓痕,以及被捏出了褶皱的衣摆,紧锁寒眉。
他再次转身回到了檀木榻上,指节分明的玉手用力端起珐琅茶杯,将里面澄亮的液体送入薄唇之中,没有半点犹豫。
他实在是太倦了,希翼这碗御赐的御前龙井真的能带给自己一个美梦。
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皮愈发沉重起来,体内的力气也被一点点抽了出来。
“哐当——”
贵重的珐琅酒杯调皮的逃脱玉手,坠落地上,原本跳跃的红烛也随之熄灭,袅袅青烟腾升而起,掩盖遮挡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阴慕华终于再次醒来,素手捂着抽痛的脑袋,嘤咛睁眼,金碧辉煌的摆设令她彻底清醒。
她的瞳孔渐渐放大,不可思议的环顾四周——金丝楠木为梁,汉白玉为阶,再往前瞧去乃是一座剔红云蝠如意纹宝座,上面端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虽嘴角含笑,却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