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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哥抱着季棠棠的包,坐在阿甜家门外十来米的路边台阶上等岳峰,阿甜家的门口停了两辆警车,顶上的红灯闪啊闪的,闪的他头晕,警车旁边围了一堆周围的住户,披着衣裳汲拉着拖鞋,很是兴奋的交头接耳,不时有那么三言两语的传到毛哥的耳朵里。
“老头包养小情人,迟早出事,看,叫我说中了吧。”
“听说是出人命了。”
“邪门了呀,这才几天啊,连着几条人命了。”
“情杀,我跟你说,绝对情杀!那个风月的老板娘,不是叶连成的情人吗,这个阿甜,又是叶连成以前的姘头,绝对情杀!”
……
相比较外头,院子里的气氛要沉闷许多,几个公安围在门口有血迹的位置,有戴手套拿小刷子刷溴化银的,有拍照的,有拿个板夹本奋笔疾书的,老张把岳峰带到小洋楼的后头,让他看那扇没了玻璃的窗户。
“叶连成说,当时屋里至少有三个人。阿甜、吴千,还有一个就是季棠棠。门都是钥匙开的,阿甜和吴千回来,不会砸玻璃。这扇玻璃,肯定是季棠棠砸的。”
岳峰没吭声。
“这姑娘怎么回事啊?哪个正常的女孩会半夜砸了人家窗户进房的?而且她肯定是翻墙头进来的对吧?她根本不是你女朋友吧?我到今天才回过味来,迟红樱和沈家雁被杀,她要么是目击者要么是最后出现的人,今天还这么蹊跷的出事。还有,我想起来了,昨天在夏城,也是她动的刀子是不是?我的神仙啊,这怎么回事啊。”
岳峰还是不吭声。
老张急了:“你倒是说话啊?”
“说什么?”岳峰冷笑,“我怎么会知道。”
老张吼他:“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你刚不是下结论说她不是了吗?”岳峰讽刺他,“问我怎么回事,你们不是神勇的人民警察吗?你都查不出怎么回事,你来问我?我神仙啊?你去风月看看季棠棠的入住记录,她是几号进古城的?她几号来的我就是几号认识她的,她的事我能知道吗?”
老张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顿了顿,咬牙切齿:“好小子你,你敢吼公安,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结论来,末了抖警察的威风:“回风月待着去,不要乱走,有事还得提你来问,我告诉你臭小子,这事我跟你没完,还说人家是你女朋友,欺瞒警察,扰乱正确的调查方向……你怎么还不走?”
“我等姓叶的出来。”
老张警觉:“你又想干嘛,你又想打人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给拷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解皮带上挂着的手铐,也邪门了,往常一取就下来了,今天也不知道挂到哪个皮扣了,怎么拽也拽不下来,只好一边跟皮带较劲一边继续威胁岳峰:“上次你打人,我就记住你了,你今天要还敢无视警察……”
话还没完呢,岳峰一把推开他往前头走,老张远远瞅到叶连成做完笔录被人从屋里送出来,赶紧冲过去,终于成功在岳峰快走到叶连成跟前时拦住了他。
叶连成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萎顿,边上闵子华陪着,后头跟两个公安,他看了一眼岳峰,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岳峰不听他废话:“我问你,你真看到,那人拿棍子腿把她戳透了?”
叶连成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真看到了,从背后戳的,前头露出半寸长的尖。”
岳峰死死盯着他,拳头慢慢攥起来,老张眼见他拳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心说不好,这小子是有前科的,赶紧用眼神示意闵子华他们往后退。
“那我再问你,”岳峰努力控制自己的火气,“你刚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不是还好好的?”
叶连成眼神黯淡了一下,声音低下去:“是。”
“那你是猪啊你,你跟她一起,你为什么不帮她?”
岳峰实在忍不住了,说到一半一拳就挥了过去,也亏得老张有准备,赶紧抱住他腰把他往后搡:“哎,哎,节哀,节哀,克制点啊,克制点啊。”
叶连成呆呆站在当地,看愤怒的岳峰,眼睛涩的厉害,他吸了口气,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啊岳峰。”
“对不起?”岳峰怒极反笑,“你跟我讲对不起?她是我什么人啊你跟我讲对不起?你知不知道,她是你……”
他及时刹住了话头,胸口强烈地起伏着,末了狠狠把老张往外一推,向着门外大踏步离开。
老张舒了口气,看着岳峰的背影,居然起了惺惺相惜的意味,感慨似的来了一句:“这小子……当年,我也是这么火爆脾气。”
说完了一转头,另外两个小公安和闵子华,齐刷刷看鬼一样看他。
老张登时就意识到自己的倾向性非常错误,赶紧换了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藐视公安这是,太冲动了!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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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哥和岳峰一路回风月,毛哥虽然没看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后来的争执声中,也大略猜出点端倪,一路看岳峰的脸色,也不好多说什么,快到风月时,岳峰停下脚步:“老毛子,你先回去,我周围……找找看。”
毛哥奇怪:“你找什么啊?你找……”
说到一半时反应过来:“峰子,咱别折腾了行么,这事交给公安,人家能搞定的!再说了,你这还吊着只胳膊呢,你还去追凶……”
岳峰知道毛哥想歪了:“不是,我想找找棠棠。”
毛哥更糊涂了:“找她干嘛啊,她死了啊。”
岳峰沉默了一下,声音低下去:“我心里头,总觉得,她……她应该没死。”
“你觉得应该没死她就没死啊,你耶稣啊?”
岳峰少有的没有跟他吵:“你记不记得,在尕奈的时候,我们也以为她出事了?但是后来,她还不是好端端的?”
“那次不一样!”毛哥也猜到他是提那茬,“那次谁知道她里头有没有穿什么东西挡着啊,虽然说防弹衣一般人买不到,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丫头路数野,说不定她就搞了一件穿着呢?这次你没听公安说么,凳子腿戳了个对穿,对穿,你知道什么叫对穿吗?”
毛哥一边说一边比划,恨不得也拿东西戳岳峰一个对穿好叫他明白。
岳峰平静地看毛哥:“那你怎么解释,现场没有发现棠棠的尸体?”
毛哥跺脚:“被吴千和阿甜带走了呗。”
“当时动静太大,叶连成跑了,周围的人也惊起来了。如果你是凶手,你一定第一时间逃跑,为什么还要费力把尸体带走?而且,吴千和阿甜已经被警方怀疑上了,他们根本就已经是杀人犯了,还怕别人发现尸体吗?”
“所以呢?”毛哥愣愣的,“你的意思是,棠棠死了之后,又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峰子,你发烧了吧,你生化危机看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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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二算是个半瞎子,约莫六十上下年纪,早些年在古城街头摆摊给人算命,那时候是不瞎的,后来,命数越算越准,名气越来越大,眼睛里开始长莫名其妙的东西,白白的一层,像毛,看着让人作呕,周边的人开始躲着议论着嫌弃着,他寻思着,是天机泄露多了,老天让他闭嘴,于是不再摆摊,跑到山里找了个偏僻的地儿,搭了个棚子住着。
说来也玄乎,不摆摊之后,眼疾没有再恶化了,所以他算是半瞎,模模糊糊的还能看见点影子,山里清静,方便行事,于是索性在山里长住,又搭了三两棚子,围起了个院子,院子里蹿着十来只野猫,拴着几条狗,狗是他特意买来的,黑狗,留着有用。
生意还是要做的,长了张嘴,每天总还是要吃饭的。如果说之前的客人是多而杂,那现在可算是少而精了——他还是有着少数几个互相揣着秘密进而可以互相“信得过”的客人,而客人之间神秘兮兮的转介绍,又为他带来新的客源,他收大价钱,为人处理一些很棘手的麻烦,比如……吴千这一起。
时候是凌晨三点多,他披着衣裳坐在棚子中间的草垫子上,手里摩挲着三根骨钉,抽着老式的水烟袋,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大仙瞧出什么不对了吗?”吴千这样杀人不眨眼的角色,这个时候居然也会紧张,他看了一眼脚下季棠棠被床单裹住的尸体,又咽了口口水,“在这丫头身上,翻出的这骨钉……大师说过是有五个的,这女的是不是就是我克星?”
葛二又啪嗒啪嗒抽了一阵子,慢慢把骨钉放下:“你运气倒是不赖的,脑子也还活络,知道要把尸体给带来。”
吴千松了口气:“是,我当时想着,这女的活着的时候就能帮死人一起对付我,死了的话估计也是厉鬼,被她缠上,那要比陈来凤更麻烦,不如一起带来,反正大仙今儿要制陈来凤,不如把她也一起压制了。”
葛二竖起两个指头:“两万。”
“一共两万?”
“加两万。”
“陈来凤也才一万……”
吴千的话没说完,阿甜及时拉住他,又从身边的旅行袋里掏出两叠钱,毕恭毕敬推到葛二瞎子面前:“两万就两万,只要能把这事结了,逢年过节,不会忘了大仙的好。”
葛二瞎子笑起来,嘴唇一掀,露出参差不齐长满了牙垢的黄牙:“把她的尸体,跟后头陈来凤的摆一起。”
吴千压住内心的火,和阿甜两个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季棠棠的尸体抬到后面,起身时,忍不住看了眼陈来凤,这一具,烂得只剩下骨头了,勉强拼成个人形,骷髅头上眼窝处两个大大的黑洞,像是要吞了他。
吴千心里打了个寒战,前头的葛二像是能窥探他的心思一般:“也阖该你运气不好,杀了陈来凤之后,把她埋在树底下,树的根须地下抽长,钻了她的尸体,绕了她的骨头,你不要小看这些抽长的植物的力量,据说种子发芽的力气,可以裂开人的头骨,陈来凤死了还要受这样的痛苦,怨气远超一般横死的人。她的怨气给你招来了克星,也是你命数到了。”
阿甜很忐忑:“那……大仙,怎么样制住?”
葛二摸索着站起来,抓起自己斜靠在边上的拐杖,然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吴千:“你,跟我出去,杀只黑狗,取血。”
吴千喉头滚了一下,过来走到葛二身边,阿甜下意识也想跟上,葛二脸色一沉:“女人别跟着,脏。”
吴千闻言瞪了阿甜一眼,阿甜犹豫了一下,在葛二坐过的草垫子上坐下来,眼睁睁看两人离开,棚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她有些心慌,手指在草垫子上摩挲,忽然摸到那几根骨钉,触电一样缩手,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陈来凤和季棠棠的尸体,又往垫子靠外的地方挪了挪身体。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像是在抓狗,猫的叫声,狗的叫声,还有吴千的咒骂声混在一处,中间夹杂着葛二听不出起伏的声音:“慢慢来,这狗,是要帮你化邪的。”
阿甜拘束的坐着,忐忑地等,屋外的动静大起来,黑狗在狂吠,又像是挣扎,毛骨悚然之下,阿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铃声。
很轻很柔,钢琴曲一样,又像是哄着幼儿入睡时的伊伊呀呀,阿甜的头皮发麻,她慢慢回过头。
那里,裹着季棠棠的床单掀开着,正中央一滩血渍,尸体却不见了。
而陈来凤的骨架,腹腔之间,有个风铃,撞柱搭着白色的骨架,正轻轻地互相磕碰,声音轻柔而曼妙,像是哪个悠闲的下午,客人不多的咖啡馆里飘出的音乐。
阿甜十根手指头的末梢不受控制地开始痉挛,瞳孔里清清楚楚映出那串风铃,她觉得像是有人撬开了她的天灵盖,把一壶滚烫的水倒了下去,烧得她全身都在冒烟。
身后,有人轻声问她:“你在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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捆住了四条腿吊起的黑狗剧烈地挣扎,吴千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吞咽了口唾沫,手中的镰刀准确而快速地割断黑狗的喉咙。
血是喷出来的,吴千的眼睛一迷,边上的黑狗物伤其类,狂吠不停,就在这当儿,吴千似乎听到了阿甜的叫声,凄厉而又短促,他打了个哆嗦,再侧耳去听时,却又没声音了。
吴千一只手摁住黑狗的身体,以免因为狗的挣扎使得流下的血洒在桶外,另一只手去揉被血迷了的眼睛,一边揉一边问站在边上的葛二:“你听到阿甜的声音了吗?”
葛二眯着眼睛朝棚子门口看过去,迷迷糊糊看到门内有个女人的影子。
他回答吴千:“没什么,她还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