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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秋揉了揉眼睛,说道:“我想喝点水。”
“那你等着。”秦隽笑道,“外头冷,你别出去了。”
等秦隽出去后,未秋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看着眼前的青色帐子发呆。在井昭没有认她之前,以她的条件,是配不上秦隽的,在井昭认了她之后,又成了秦隽高攀了她。
其实两口子过日子,对方合不合适自己,只有自己知道,非要想谁的门第更高,谁占了谁的便宜,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知足者才能常乐。
秦隽回来后,未秋喝着碗里的热水,突然问他,“你是不是从在登县见到我,就有预谋想要娶我了?”
秦隽看着她半晌无语,最后来了个坚决否认,“没有。”
“别不承认了!”未秋笑的乐不可支,“我看就是,还装的一副要和我抢孩子的模样,实际上心里不定怎么想的,道貌岸然的秦太守啊……”
没等未秋说完,秦隽就接过了她手里的碗,把她从被窝里光溜溜的抱了出来,“秦夫人,您醒醒吧,天亮了!”
言外之意,别大白天做梦啦!
未秋耍赖不动,秦隽便拿过衣服一件件的给她穿上。
“怎么不吭声啦?”未秋眨着眼睛笑道,“是不是被我说中心事不好意思了?”
秦隽无可奈何,亲了下未秋的嘴唇,说道:“还不赶快起来,都中午了!”
说实话,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会伺候一个女人起床,还甘之如饴。
刚进京城那会,他朝气满满,踌躇满志,以为回到了亲生父亲身边,能做出点什么事,大好男儿才无愧于来世上一遭,也曾幻想过秦笙给他聘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必是一个才貌上等,贤良淑德的名门佳丽,能帮他打理好家事,也能成为他官场上的助力。
然而经历了这许多事,秦隽才明白,那种种幻想,不过是年少无知时的癔症,不管她是否才情无双,貌美如花,只要她住进了自己心里,一举一动都牵动了他的心弦,就是他的知心人。
未秋显然对他回避这个问题不满意,又厚着脸皮追问,“倘若那时候你没在登县碰到我,咱们俩就这么错过了,你会娶谁啊?听说秦……三伯父给你说了一门亲。”
秦隽搂着未秋,想到他们有可能就此错过,居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好像跟你说过,还没行定亲礼,那家小姐就染了时疫,过身了。”
他那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妻是秦笙同僚家的一个庶女,估计不得宠,就是死了好像也没引起什么大的反响,那时候正好秦笙被免职,赋闲在家,人走茶凉,连个去秦家报丧的人都没有。
后来,秦笙忙着起复,他也忙着奔前走后,没个长辈操持,亲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然后就碰上了未秋,这辈子就栽她手里了。
“是哪家姑娘啊?”未秋问道。
秦隽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怎么,醋上了?”
未秋无语了,瞧秦隽一副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得意相,觉得不能惯着他,便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就是好奇。”
“秦陈氏,您不觉得现在好奇这些没用吗?”秦隽反问道。
未秋抽了抽嘴角,还好不是秦井氏,太难听了!
“等会儿我们去衙门吗?”未秋问道,换了个话题。
秦隽摇了摇头,“再等等,我们对辽东还是太陌生了。”他当了将近两年的底层小吏,深知底下官员想要糊弄一个外来长官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他不是来当个糊涂官的。
未秋点点头,她不懂做官,做过的最大的官是小学三年级时负责收发作业的小组长,更不懂政治,前后两辈子都是小市民的命,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一个高富帅的爹,还不敢光明正大的认。
但只要秦隽想去做的,她都支持。不管秦隽最后把这个太守做成什么样子,总少不了她和茜茜的饭吃。
从前世的产科第一刀到现在的家庭妇女,未秋觉得自己心态挺好,随遇而安,知足常乐,要不然也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落差。
只是不知道这几天住店的费用,衙门给不给报销啊……未秋摸着下巴思索的深沉。
接下来的几天,秦隽白天都没在客栈里,不是带着未秋就是带着卢炳,一跑一天不回来。
在客栈住了将近一个月,秦隽才带着他们去衙门报道。好在这年头交通基本靠走,官员报道的日期本来就难确定,路上再着凉耽搁一下,迟到一个月什么的常有的事。
而在秦隽来之前,辽东已经过了大半年没有太守的日子了。
盛州衙门的后院只有两进院子,前后各三间青砖瓦房,和未秋出发前想象中的太守夫人前呼后拥,呼奴唤婢的待遇差别……略大,不过进衙门之前,未秋已经在盛州住了一个月,知道这地方是什么光景,这会儿见还有宽敞明亮的瓦房住,居然觉得条件不错。
衙门后院伺候的下人总共有四个,分别是一对姓王的年迈夫妻,还有一个叫刘嫂子的寡妇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儿子柱子。
老的老,小的小,也只有那个刘嫂子能干点活。
秦隽带着盖了朝廷印章的任命书来了之后,官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傻眼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新来的太守是个俊秀的年轻人,然而年轻有年轻的好处,糊弄起来也容易不是!加上还是从京城那好地方来的,没准过不了多久就受不了这穷地方了。肯定是这年轻人得罪了京里头的贵人,被发配到这荒蛮地方的,谁不知道这里已经死了两任太守?
年近花甲的主簿杜信带了两个衙役,捧着厚厚三摞文书,恭恭敬敬的对秦隽笑道:“秦大人,这是近些年来辽东府的城察布防、案件文书,各姓大家以及商户的记录。”
秦隽摆摆手,“拿下去吧,我不看。”
杜信惊讶不已,莫非这个秦大人不愿意来这做官,连面子活都懒得做了?
秦隽扫了眼几摞资料,光是看完这些老油子弄的官样文章就得花上两三个月,除了消磨时间,基本没任何用处,“基本情况我都知道了,不必看了。”
衙门的小吏们大眼瞪小眼,都知道了?这个从京城来的年轻人能知道什么?
“那衙门的日常政令什么的在这里,您看新政令是从现在开始颁布,还是等过了年……”杜信搓着手笑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还等着瞧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太守能烧出什么火来,也好探探这人的斤两。
秦隽摇头道:“这也不用看了,一切照前任太守留下的政令行事,不用变。”
肯定是因为被发配到了这穷乡僻壤,心灰意冷之下破罐子破摔,准备白领俸禄,混日子的!
众人心中都回响着同一个声音。
军武使吴忠今年刚过而立,生的浓眉大眼,宽肩阔背,一看就是带兵习武之人。他站在众人中间,随着众人唱了声喏,难掩眼神中的失望之意。
他还以为朝廷新派来的太守能为辽东带来些崭新的气象,又以为他一身的好本事,能够在新太守的带领下全力施展,建功立业,搏一个好前程。
然而当他看到秦隽显然只是弱冠之年后他就失望了,跟着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混的?带新太守去辽东的十万大山郊游吗?当他听到秦隽对政务一问三不管的时候,看都懒得再看新太守一眼了。
他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这样了,吴忠颇有些怀才不遇的悲催,随着众人离开了衙门,因为新太守说了,快过年了,天又那么冷,大家各忙个的去吧,不用围在他面前。
看看,连他这么鹤立鸡群,卓尔不凡的下属都嫌碍眼,这姓秦的小白脸能干成什么事啊!
晚上,未秋睡了一觉醒来,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到秦隽还在桌前伏案疾书。
“你还不睡啊?”未秋坐在烧的暖烘烘的炕上问道。
秦隽头也不回,说了一句,“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东西要写。”
未秋披上袄子,走到秦隽跟前,笑道:“油灯光暗,烟气大,对眼睛不好,这些东西明天再写吧。”秦隽要是近视了,她上哪去给他配眼镜啊?
秦隽见未秋坚持,笑了笑便吹熄了油灯,搂着未秋躺进了被窝里,尽管屋里烧了炭火盆,秦隽的手依然凉冰冰的。
“秦太守这么辛苦啊?”未秋笑着抓住了秦隽的手,来回磨搓着。
“还好。”秦隽说道,不愿意让未秋操心太多,只笑道,“我们刚来,事情显得多一些,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未秋咕哝了一句,“但愿如此吧。”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清冷的月光,给屋里的家具摆设镀上了一层青黛色的光线,未秋依偎在秦隽怀里,很快就睡着了,秦隽却没有睡意,和未秋的手十指相扣,缓缓说道:“再忍上一段时间,几年之后,我必叫这辽东变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