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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二曰,在林泉打算返回省城的时候,陈立、张涛、田丽又到静海来看望他,张涛看到贴身护理林泉的方楠,惊艳之余忍不住说了一句:“老大,让陈雨甩了,立马又找到一个大美女。”
林泉让他的话刺了一下,心里很痛,脸上却没有什么表示,跟他们谈了很久,陈立考上省立国商的研究生,张涛随田丽到静海工作,让人惊诧又在情理之中,两人都跟丽景集团签下协议。
还有就是他们创立的自助洗衣社让学校端根挖过去了,经过两年经营创立的校园洗衣社网络都归学校所有。张涛愤愤不平,林泉笑道:“你们开始扩张时,就是借助学校的优势资源,要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与背景,免不了给学校端根,何况你用的还是勤工俭学基地的名义。这小两年,也搞到不少钱吧?”
陈立苦着脸:“东郊高校群,九个分校,赚到钱都投到扩张里面去了,哪想到学校这么黑?四月份,团委突然要接手,连转移一部分出来都不可能,一家总社,九家分社,光机器设备就投进去一百六十万。”
林泉笑道:“你们找找相关的人,只要能说得上话,补偿几十万应该没有问题。”
陈立说道:“正在交涉中。这次张涛过来面试,我也就一同来看看你,你什么时候能走路?”
“毕业照要是到七月再拍的话,我勉强可以不用人扶。”
“这么长时间?”
“这条命能捡回来已经不错了,我当时闭眼的时候,就想,完了,跟花花世界拜拜了。”
大家笑了起来。
陈立说道:“我无所谓,反正要与你一起再过两年的学生涯,张涛准备入赘静海,到时候,我就跟你一起到静海来混好了,到哪里不是混?”
“哦,”林泉迟疑一下,“我不准备读研了。你们不过来,我这几天也要回学校,办理毕业手续,97国商毕业照竟然没有我林泉,太遗憾了。”
“什么?”张涛、陈立、田丽一起惊诧的叫出来,“你为什么不读研,你可以全国有多少人盯着你名额,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我跟你们不同,我今年都二十四岁,陈立可以在学校在待两三年,我必须要走上社会了。”
林泉入学晚一年,初三又多读了一年,相对来说是宿舍里最成熟的一个人。不过林泉的这个借口也太勉强,如果能读省立的国商,就算到了四十岁,愿意读的人也是挤破头——
光线昏暗,只有过道尽头的白炽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光。
他惊恐的伫立在空洞洞的过道里。
淅沥而清脆的声音,那是密集的雨滴落在水泥地面上。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细微的回声,只有妈妈离开的那句话还在他的耳朵响着:“小仨,在这里等妈妈……”
白炽灯闪了闪,突然就熄灭了。一个念头与突如其来的深邃黑暗一起捉住他稚嫩的心房:“妈妈再也不回来了。”
林泉从梦中惊醒,感觉泪水沿着脸颊流下,眼睛酸得要命,大概在梦中一直凝视着妈妈消失的方向太久了,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凝视着深邃的黑暗。
方楠背靠着门站立,她刚刚就站地林泉的床边,看着林泉在睡梦里挣扎流泪,想起林铭达对她说的话:“小仨到我家,不是因为母父出车祸双亡,他是被遗弃在学校过道里的,他那时四岁。”
方楠听着里面因恐惧而发出的喘息声,想到白天张涛所说的话,想到林泉在人面前镇定自若的神态,忍不住流下眼泪——
陈立不需找工作,刚跟女朋友分手,加上洗衣社的事情,情绪有些低落,张涛、田丽工作定了,林泉让郭保林陪他们三个人在静海玩了两天,一起回了省城。
坐在舒适豪华的道奇商务车里,张涛惊讶的说道:“这车外面看起来土土的,里面还真奢侈,陈立,你说是不是?”
陈立正在玩任天堂的游戏,没空理他。
张涛头凑到郭保林身边,问道:“郭子,你家里也太有钱了?”
郭保林这两天开着大切诺基带着三个人到处奢华了一把,除了声色场合,静海的豪华地方都兜个遍,要不是田丽在场,张涛、陈立倒想去那些场所开开眼。林泉严禁郭保林泄露他的事,郭保林自然将道奇公羊也当成自己的了。
郭保林头一扬:“道奇公羊做保姆车还行,外形太土,改天送小仨一辆林肯1200玩玩。”拍了拍林泉的脑袋,“林肯1200,要不要啊?”
“滚。”
几百万搞一辆车也太搔包了,再说星湖实业里好车也有好几辆,郭保林要过瘾的话,大可以拿他的大切诺基跟人家换着开。
林泉回头太厉害,将膝盖上盖的毯子动掉了,没等他弯腰去捡,方楠先一步站起来。陈立、张涛、田丽这几天一直没搞清林泉与方楠之间的关系,照顾到这种程度,偏偏不是恋人关系。
樊春兵已经跟学校方面联系好了,中午车到学校,与宿舍的人一起吃饭,林泉稍微吃了点,就回车上休息,将后排的排椅放下,就变成一张沙发床,由樊春兵、郭保林陪他们继续喝酒。
下午到学生处办理相关手续,毕业证书什么的,都会在七月寄回静海。林泉让郭保林、季永将他抱上车准备离开学校的时候,陆一蔓赶过来。
“林老师想见见你?”
陆一蔓说的是林琴南。林琴南,社科院院士,经济学家,中央经济研究小组名誉组长,“国策顾问”级的学者,像他这样的学者也只有他还坚持教授本科的课程。林泉刚到国立时,林琴南的博学与思想就彻底将他折服,林琴南的著述以及他推荐的著作,林泉一一细读,国商课程排得密密麻麻,惟有林琴南教授的经济通论,没有课本,每学年教授的内容却各不相同,都是对当今经济思潮的总结与反思,初到国商的人听林琴南先生如听天书,只是林琴南先生课好混学分,只要交一篇论文,无论是写是抄,都一概绿灯通过,所以选他课的人极多。林琴南也从来不管学生到不到堂,最后听他课的人差不多都是研究生。林泉听经济通论这门科,听了三年半,觉得所接触的思想足以囊括其他所有的课程,大三之后,他将其他的课程都弃掉,只听林琴南先生的这门课。
林泉犹豫了一会儿,让郭保林、季永将他抱回轮椅,对陆一蔓笑着说:“我这样子挺狼狈的,听说你跟了林琴南先生。”
林泉的事情,陆一蔓知道不是很清楚,但是也知道林泉与陈雨分手后差点在车祸中死去,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听他这种平淡的语气,陆一蔓鼻头一酸,差点就哭出来,
方楠推着林泉,跟陆一蔓去了国商的西凤楼,林琴南一头白发、精神矍铄的站在楼下,迎着林泉走来。直截了当的就对林泉说:“林泉,我记得你,你做了我三年半的学生,三年半八篇论文,篇篇精彩,尤其你去年的三篇论文,都是我推荐上学报的,我带出来的研究生,也没有谁到达你的深度,建立这么好的研究模型。这学期来,不见你的人,还有些失落,毕竟三年半来坚持听我这门课的只有你一人。”
林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琴南说道:“几番打听,才知你生出奇祸,学籍、保荐名额我都让学院予以保留,前天听到你的决定,大吃一惊,你不想做我的学生可以,但是你不继续深造,真是可惜了。”
林泉诚惶诚恐,说道:“英语、政治两科,以前还能勉强自己,如今彻底没有信心,如果到林老师门下读研,临到头毕不了业,还是要给林老师丢脸。我父亲跟我说过一句话,学以致用,对我稍有益处,才下决定边工作边学习,或许益处更大。”
林琴南的头发很短,且根根雪白,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国人教育,不能开拓人的思想,不读也罢。英语、政治,你可以选择不修,你认为没必要的课程都可以不修……”
“学校自有规矩,林老师太为难,我也不愿太特立独行,林老师不嫌我麻烦,我遇到疑惑之处,希望得到林老师的指教。”
“这样啊,”林琴南心里也愿意收林泉作弟子,“这样也好,我主持一个研究小组,每个月会召开一次研讨会,地点不定,希望你能克服一下困难,列席旁听。这个月二十八曰、二十九曰在西泉国宾馆,我让人将你的列席证办好,你到时直接去西泉国宾馆。”
林泉让方楠、陆一蔓将他扶起来,站着给林琴南先生鞠了个躬。
陆一蔓没想到林琴南对林泉如此器重,也第一次听别人说起林泉上一门课上了三年半,如果林泉不出车祸,只怕要读完整整大学四年。陆一蔓也是到大三之后,在父亲的要求下,才坚持听林琴南先生的课,虽然辛苦,但是受益很多,也最终决定读林琴南先生的研究生。虽然是保荐名额,林琴南开始还不愿意,等父亲亲自上门求情,才勉强答应下来;没想到林琴南却反过来求林泉做他的弟子。
辞别林琴南,林泉对跟过来的陆一蔓笑着说:“我们这下又成同窗了,不过我好像有俗家弟子的意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