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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来人一身白色的缎子服,发端镶着一颗无瑕明珠,浑身不染纤尘,有飘然出世之姿。
一张脸更如霜雪,双目像是浸在冰水中的黑水晶,明澈里透出几分寒意。
跟郭建仪两个站在一处,虽然都是身负稀世之才的俊美少年,但一个好像孤高冷月,一个却似暖阳,迥然不同。
这人自然便是应怀真的“心腹大患”,——凌绝。
两人刚刚照面,只听凌绝哼了声,道:“不过是个小丫头。”
虽然如今的他不过是个稚嫩少年,那副略带高傲冷意的口吻却似一个信号。
应怀真脑中走马灯似的浮现许许多多昔日相处的场景,渐渐地那马灯越转越快,又像是彼此撞在了一块儿,令人眼晕头昏,胸闷憋气,而她耳畔也有许多嘈嘈杂杂的声音涌了上来,争先恐后似的挤逼。
应怀真此刻只觉自个儿如溺水之人,被一波一波的巨浪包围推挤,眼前金星乱闪,胸口的那股子闷气也越发涨的难受,层层叠叠,令人难以承受,终于“哇”地一声,竟是忍不住吐了!
郭建仪早见她脸色不对,正到了跟前查探,才问了一声:“怀真你如何了?”就见她涨红着脸,双眉微蹙,张口竟是吐了。
郭建仪自是想不到会出现这情形,顿时就被秽物弄脏了半幅袍摆。
不料方才凌绝见他上前来,便也跟着走前两步,本正高冷地斜睨应怀真,谁想到会有这一出?当下躲闪不及,也遭受了池鱼之殃。
凌绝先是愣怔,仿佛无法置信一般,然后双眉紧皱,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凌绝退后三尺,旁边郭建仪却反而着急地上前,忙蹲下身去扶住应怀真,又惊又忧地道:“这竟是怎么了?好端端地……”
见应怀真唇角仍沾着些许秽物,脸色且还大不好,就忙又去怀中掏出一方丝帕来,轻轻地为她擦拭干净,一边仍紧锁双眉喃喃道:“是吃坏了什么不成?”竟一味地关心,毫无嫌弃之色。
应怀真吐了一吐,整个人反而清醒许多,她抬眼看向前方,酸涩的双眼中,见凌绝一脸嫌恶地正低头查看那被她弄脏的衣裳。
应怀真望着那略有些熟悉的表情,忽地想起来:凌绝是个好洁之人,便是俗称的“洁癖”,记得曾有个丫鬟不知死活地碰了他的衣角……自此应怀真就再也没见过那丫鬟。
对他而言,被人这样招呼,恐怕是前生也不曾有过的待遇罢了。
应怀真忽地想笑。
其实在此之前,自打重生后,应怀真便想过若有朝一日跟凌绝相遇,那将会是什么情形,然而这念头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因为那人给她留下的伤痕太狠太深,故而竟从未敢细细地设想过,只是想着此生最好不相遇也就罢了。
没成想,偏在今日今时不期而遇,更加想不到,初次相遇会是这样的情形。
不过老天这样的安排,倒让人?大为满意——起码才相逢,就送了他一份绝好的礼物,竟比所有能预想到的都好了。
毕竟就算是让应怀真事先准备,只怕她也想不出这一招:会叫凌绝露出那副恼怒恨憎、却偏偏无可奈何的表情。
应怀真心中念头转来转去,五味俱全。
而郭建仪见她一声不吭,整个人呆呆怔怔,一双原本灵动的眸子也是定定地,直勾勾看向前方,仿佛中了邪魔似的,纵然他是个稳衬之极的人,也不由心中暗惊,问了两声不见答应,便索性一把将应怀真抱住了,道:“怀真别怕,小表舅带你去看大夫。”
那边凌绝见他竟要离开,忙唤道:“哥哥!你做什么去!”虽然叫,却不上前,脸上表情复杂,仿佛是恨不得叫郭建仪赶紧扔了应怀真了事。
郭建仪闻声回头,见凌绝兀自举手撩着那脏了的半副袍子。郭建仪便道:“小绝,恕我不能再陪了,我要带怀真去看大夫,你自行先回去罢。”说完了,拔腿就走。
凌绝本要叫住他,见状只能作罢,唯有皱紧了眉头目送而已,不料正对上趴在郭建仪肩头应怀真的双眼。
凌绝一愣,只觉得这女孩子看着自己,那眼神十分奇特,他竟无法分辨里头究竟是何种情感,喜怒哀乐……又仿佛都不沾边,倒是有些凉凉的淡淡的……如秋日的湖水,叫人看不透。
目送两人离开,凌绝低头看看自己的袍摆,越看越恼,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忍不得,举手把那衫子脱了下来,含恨带怒地扔在地上。
且说郭建仪抱着应怀真疾走了片刻,应怀真忽然道:“小表舅,不要去找大夫,我好了,你放我下来好么。”
郭建仪哪里肯听,低头看她,迟疑问道:“真个儿好了?去看看大夫妥帖些,方才你的脸色很是苍白,是先前吃坏了东西?”
应怀真只得应着,道:“大约是吃坏了,然而已经吐了,吐出来就自然好了。”
郭建仪见她坚持,便往前又走了一段,才将她小心地放在湖畔的青石之上,蹲下身子端详她的脸,又抬起手来摸摸她的额头,道:“果然是有些发热,照我看还是大意不得,你这样小,病了不是好玩的。”说着便东张西望,想要拦住个来往的下人,叫去传大夫来看。
应怀真看着他双眉微蹙眼中带忧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动。郭建仪此刻这份关怀,却是发自内心绝无作假的。
许是刚才见过了凌绝那世间第一的冷心冷面之人,所以竟不再似先前一样忌惮避忌郭建仪了。
应怀真轻轻叹了声,心头微觉出几分暖意来,又看到他袍摆仍是湿着,便道:“小表舅,对不住,弄脏了你的衣裳。”
郭建仪闻言才低头看去,却不以为意道:“别管这些,只要你人没事儿,一件儿衣裳算得了什么呢……你如今觉着怎么样?”
应怀真缓缓摇头。
此刻那些丫鬟仆人多数都在前头伺候,此地经过的人竟少之又少,郭建仪温声劝说:“怀真,我抱你回房去好么?”
应怀真道:“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了。小表舅,你忙的话自去就好,不用管我。”
郭建仪便笑道:“瞎说什么?此刻还有什么能比你更要紧的?小小地年纪,倒是会多心乱想。”
应怀真不由地也跟着笑了笑,道:“那……那方才你那个、那个……”
郭建仪知道她说的是凌绝,便笑道:“你是说小绝?他是锦宁侯的次子,名唤凌绝,今日同他哥哥一块儿来给老太君拜寿的……你大约不认得他们,想当年老侯爷在的时候,跟应公府交情甚好。”
应怀真低头默默不语,郭建仪见她的脸不似方才那样红了,略微心安,便又道:“其实他虽然年纪小小,然而才气纵横,很了不得,偏是个冷淡的性子,轻易不肯出来应付这些场合的,只是先前听说了你父亲写得那首诗,他竟倾慕不已,仿佛得了知己……每每念着想见一见表哥,今日才特来了的……对了,你若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即刻跟我说,知道吗?”
应怀真听他说的详细,又听到说凌绝“仿佛得了知己”,几乎忍不住笑,那是自然了,那首诗原本出自凌绝之手,如今在别人手底“做”出来,他看着自然会有种格外不同的感受。
应怀真微微咳嗽了声,便道:“我现在好了,小表舅你别担心了。”见他仍是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很是担忧的模样,不像是素日行事那样沉沉稳稳的光景,便举起手来,在他肩头轻轻地拍了两下,安抚般说道:“真的没事了。”
郭建仪一愣,正欲说话,就在这时,便听旁边有人道:“真的是小怀真?你在这地方是做什么?”
应怀真转头看去,又是吃了一惊,却见前方过来的那人,着绯色公服,曲领大袖,腰束革带,上面悬着个银鱼袋跟一块儿云纹玉佩,虽未十分打扮,却自有一段风情,正是小唐。
应怀真见了,惊愕之余又微微烦恼,心道:“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这帮对头竟都来了!”
然而细细一想,却是自己疏忽了,应老太君做寿,京内的达官显贵多半都来道贺,连两个王爷都送了礼,而东海王家里算来也跟应公府有些渊源,又怎会不派人来?
方才跟凌绝狭路相逢,如今又见了他将来的“恩师”,应怀真委实提不起精神来,便含糊叫了声:“唐叔叔。”
说话间小唐已走了过来,郭建仪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来人是谁,当下起身行礼,道:“不知唐大人到来,建仪失礼了!”
小唐微微一笑,将他看了一眼,抬手一扶,道:“郭公子不必多礼,令祖郭司农为官清廉勤政,正是我辈心中楷模,如今见郭公子如此良才美质,器宇非凡,可见郭公后继有人了!”
郭建仪便低头,越发恭谨端庄道:“大人谬赞,建仪愧不敢当,只求不辱没祖宗家声就是了。”
小唐满怀赞赏似地复笑了笑,郭建仪也恰到好处地报以笑容,两个人目光略略相对,如此一来,竟似有几分惺惺相惜似的。
应怀真在旁边坐着,看到此情此景,周身又有点不自在。
小唐这才问道:“我方才在那边经过,无意中看到你们在此,是怎么了?”
郭建仪道:“怀真方才不知为何竟吐了,我本想带她回房叫大夫来看。”
小唐闻言,果然见应怀真的脸色有些不对,不由微微躬身,打量着应怀真问道:“竟这样……小怀真难受的紧么?”声音里竟带了几分柔和地关切。
应怀真越发不自在,支吾了声,道:“没有。”
小唐见她吐字不清,很像是精神萎靡之态,便探手出来,握住应怀真的手腕,想要给她听一听脉,不料才握住了,对方却像是被火钳子烫了一下似的,猛地甩手抽了出去。
小唐一愣,连郭建仪也是愣怔住了,应怀真也被自个儿吓了一跳……看看小唐,又看看那闯祸的手,饶是她聪明,顺势就把手放在胸口去按了两下,装作有些痛苦的模样,小声道:“小表舅,我又有些不舒服,你带我回房好么?”
郭建仪闻言,忙向小唐请辞,小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应怀真,闻言便温声说道:“那便快些回去吧,只是不要叫外头的大夫,去找太医院的苏太医,他是最擅医治小儿之症的。”
应怀真听到“小儿之症”四个字,嘴角又是微微地一抽,幸亏郭建仪把她抱了起来,应怀真只好竭力把脖子缩起来,将脸藏在他的怀中,更是一眼也不敢去看小唐。
原来方才小唐试图给她把脉之时,应怀真正想着小唐如何算计应兰风之事。
试想小唐无缘无故为何要让应兰风去投靠肃王,且还特意邀应兰风当面说了一番呢?应怀真丝毫不懂朝堂之事,但她毕竟聪明,只要肯细细地留心,必然有迹可循。
小唐自然是林沉舟一派的,肃王以为应兰风是林沉舟的人,故而想争取过去,小唐索性顺水推舟地让应兰风过去……乃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举止,把应兰风当成他们安插在肃王那边的一颗棋子,表面看来虽是为肃王所用,实际上却是他们的人,有了“内应”,行事必然更加方便。
所以李贤淑才也说“与虎谋皮”,若是被肃王发现了,后果自然不堪设想,应兰风也深知这一点,故而坚持不从。
但应怀真想起小唐居然把自家老爹往“火坑里”推,又加此人是凌绝的恩师,心下极为气恼,见小唐伸手过来,竟想也不想地抽手躲开了去。
这自然是欠妥当的举动,偏偏在场的两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一直到回了房,应怀真脸上兀自微微发热,情知方才她做的太露痕迹了些,只怕小唐又不知想什么……应怀真越想越后悔,本来是装病,这样一闷,竟真似不舒服起来,直到回了房,还是恹恹地。
郭建仪将她送回了东院中,李贤淑因不在家,两个丫鬟都也跑去前头看热闹了,屋里竟连个看家的人都没有,郭建仪把应怀真放下,少不得自己出了门,拦住一个过路的丫鬟,叫去前面找他的小厮广实,叫广实去请个相识的大夫前来。
这也是郭建仪想事情周全,他知道今日府内事多忙碌,只怕就算去传了要太医,那些下人纵然有空,也都乐得偷懒躲了,一耽搁必然半天,所以他只让叫自己的小厮去,倒是更方便些。
那丫头去了,郭建仪便慢慢地回了屋内陪着应怀真,进门便见她懒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脸儿仍是红红地,双眸微闭,似睡非睡。
郭建仪不敢扰她,便轻轻地对面坐了,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容,想到方才在外头的情形……心中有个疑团浮起,却又压下。
外头隐隐地传来蝉唱声响,依稀似乎还有鼓乐之声传来,更衬得室内寂静非常。
郭建仪一边儿打量应怀真的睡容,手按在桌面上,手指作出个敲桌的动作,却偏不落下,只是悬空。
前些日子,这府内出了一件小事,原来大房里春晖的乳母,竟被撵了出去。
事情的经过也是众口纷纭,有说春晖的乳母不知偷盗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也有说是春晖自己不想要乳母了,故而叫辞了,还有说这乳母惹怒了大夫人……
郭建仪听说这消息的时候心中一动,他记得那日跟应怀真在花园亭子里听到两个人在说闲话,议论的正是三奶奶许源跟应兰风李贤淑夫妇。
这嚼舌的两人之中正有春晖的乳母,当时应怀真还问说话的人是谁来着。
郭建仪无端留了心,特意叫人去问了一番,只要他想知道的,终究会查问的水落石出,果然,据说真相是春晖的乳母偷了一样东西,行迹败露,那大奶奶虽然有心慈悲,大夫人却眼里不揉沙子,硬是把人撵了。
在外人看来,这春晖乳母实在是极不开眼了,这样好的差使,她竟然能眼皮子这样浅,莫不是偷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其实不然,只是一块儿砚台而已。
关键的是,这砚台正好儿是许源送给春晖的。
郭建仪也自深知,他这位名头上的三表嫂,其实不是个善于之辈,她每做一件事,每走一步路,几乎都是带着算计的。
这送砚台的背后必然有一番内情。
正如郭建仪所猜的,许源送春晖砚台,的确是有其用意。
那日,许源的贴身丫鬟芍药从外面捧了个匣子回来,特意捧得小心谨慎,像是里头藏得是皇上的金印玉玺一般,那见着的人自然好奇,一问之下才知道,里头是一块儿三少奶奶从外头重金求来的一块儿“状元及第”端砚。
据说这砚台曾是前科状元用过的,也不知是哪个算命的说了,用了这块儿砚台,将来必然又是个状元及第,因此有那许多望子成龙的大门大户里不惜重金要买,却终究是给三少奶奶买了来,特意要送给春晖少爷的。
众人听了,一则惊叹这砚台的不凡,二则便都以为是许源特意巴结,好讨大夫人跟老太君的欢喜罢了,毕竟春晖乃是大夫人跟老太君的心头肉,而许源也并不是头一遭儿做这种事儿。
这些人虽然心里嫉恨鄙视许源,但表面上却都做足了奉承功夫,于大夫人跟老太君面前,越发把这砚台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好似春晖有了这块砚台,便即刻就要高中状元一般。
由此阖府皆知。
偏偏春晖乳母的儿子正要应考,因此不由不在心里暗暗羡慕,恨不得把这块儿砚台送给她儿子才好,只是徒有其心,也不敢妄动的。
谁知有个丫头,好死不死地就当面儿对春晖乳母说道:“奶奶家里的哥儿是不是就要科考了呢?如果有那砚台岂不就立刻当了状元光宗耀祖的?”
春晖乳母只好干笑道:“我倒是想要,只是哪里买得起呢。”
丫鬟琢磨着说道:“反正春晖少爷年纪小,这两年也不科考,叫我说奶奶你不如去求求大夫人或者大奶奶,就算借一借也是好的,难道你们家的哥儿成了状元,主子家面上不也跟着有光的?”
春晖乳母思忖了会儿,仍是摇头。
丫鬟便笑道:“瞧着奶奶您素日里刚硬的很,谁知也是个没主见没胆识的,如果是我儿子要科考了,我豁出命,或偷或抢去也得给他捞一块儿状元及第用呢!再说……大不了以后再还回来便是了,谁知道呢!”说着,便翻了个白眼儿去了。
不料春晖乳母听了这话,便触动了邪心,自忖春晖素来有些粗心大意,陈少奶奶又是个懒散的性情,房里的东西有时候少了便少了,从不放在心上,更不会特意追问……
再按照春晖素日的脾气,就算是再心爱的东西,用两天新鲜劲儿过去也就束之高阁了……等闲不会再看一眼。
假如真按那丫头所说偷偷拿了出来,用完了再偷偷放回去……倒也不是不行的。
一瞬便又想到那砚台的好,念着她儿子若真得了,将来披红挂彩光宗耀祖,谁人不羡慕?哪个还敢说什么?
但凡人最怕动心,一念心动,便成了魔怔,竟再也挥之不去,越想越是心热,终于按捺不住,便下了手。
谁知事有“凑巧”,春晖乳母前脚拿走了砚台,后脚房里丫鬟便叫嚷起来……于是一路追查,嫌疑再无别人的,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拉扯了出来。
陈少奶奶倒的确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本不想声张,奈何事情竟不知如何给大夫人知道了。
这大夫人素来当春晖是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如今见他乳母偷走砚台,便认定了是在坏春晖的前途,这样包藏祸心的人怎么能留在春晖身边儿?当下大怒,便将人撵了出去!
这件事郭建仪细细查访,虽不曾亲眼见着,却也把来龙去脉理的差不多了。
郭建仪并不像是众人所想的那样,以为是春晖奶母自己作死……
他反而怀疑两个人。
第一便是三少奶奶许源。她送那块砚台,当真是毫无用意的?据他所知,并没有“状元及第砚”这种事,那她为何竟要嚷的阖家知晓?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许源要料理一个人,那人自然就是因此事而被撵走的春晖乳母。
那问题不由又来了,许源为何要摆布春晖奶母?偏巧在他跟应怀真在花园里偷听了春晖乳母跟陈六家的嚼舌之后?
于是郭建仪第二个怀疑的,则是眼前的人了。
郭建仪默默地思忖了半晌,抬眸看向对面——应怀真仍是趴在桌上没动,长睫也静静地,仍是那副乖巧安静的模样,仿佛已经睡着。
面对这张脸,郭建仪心头一阵恍惚,竟自问:“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些?像是怀真这样的孩子……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
正在发呆,门外有人道:“太医院的苏太医来了……”郭建仪一听,又是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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