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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夕菀与华楚雨两人的母亲之间虽然不怎么对付,但是两人作为华府的嫡女,幼时来往很多,姐妹感情也不浅,所以华夕菀很快就发现华楚雨似乎对能嫁给合文候府世子这件事并没有多期待,与其说她理智,不如说是带着些认命的味道。
在座虽然都是与华家比较亲近的人,但是很多话都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说的。等晏晋丘以及几位男客被父亲带到书房去后,华夕菀笑着道,“好久没有回府,不知二堂姐是否愿意陪我在府里走一走?”
这么冷的天,还飘着细雪,有什么可走的?
在座诸人知道这是两人有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说,很识趣的没有拆穿,卢氏笑着道:“院子里前些日子淘换了些新玩意儿,你们姐妹俩可以去瞧瞧,只是外面飘着雪,可不能着凉了。”
华夕菀笑着应下,由白夏伺候着系上狐毛披风,捧着暖手炉与华楚雨一起出了内厅。
年轻一辈的几乎走得干干净净,在座都是有儿有女的,就把话题转向了家长里短,不过鉴于华依柳还在,也没有谁去提教养儿女的事情,免得给对方的伤口撒盐。
“王妃与我们家二姑娘感情倒是好,”姚氏是个有些势力的小人,不过见到华夕菀待自家女儿的亲近劲儿,她笑眯眯道,“早年她们姐妹两人就爱凑在一块,现如今三姑娘成了王妃,两人还似当年似的。”
“可不是么,当年三丫头为了救落水的二姑娘,在床上躺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些年也一直落下个畏寒的毛病,到了这两年总算是痊愈。这样的情谊,一般人是能比的么?”卢氏一直不给姚氏脸面的主要原因就在当年那事上,自家丫头救了老三家的孩子,她虽然心疼,可是也不会怪在孩子身上,可是之后老三家做的那些事,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当年在背后诽谤夕菀的人中必有姚氏,就连张氏也在中间出了不少的力,也不知道这两个妯娌做这些事图什么,她们自个儿也有女儿,难道不能将心比心么?
如果不考虑大姑娘与二姑娘母亲的作为,卢氏是比较看好二姑娘的,大姑娘虽然容貌才华不错,但是心性却不稳定,说狠不够狠,说善不够善,手腕眼界也不够。身为女人,可以没有容貌,没有最美的姿态,但是却不可缺的是心态。
二姑娘虽然摊到姚氏那个有些拎不清的母亲,但是姚氏待二姑娘却是没得说,二姑娘的性子又随了老三的个性,才貌相宜,又有一颗通透的心,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如果这世间女儿能如男子般出将入仕,不知天下能出多少奇女子?只可惜不管天下女人有多惊采绝艳,也只能屈居于后宅,把灵性才气渐渐磨成了家长里短,油盐酱醋茶。若是嫁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品格端正的人,倒还算是福气,若是像大丫头那样……
卢氏叹了口气,不管朝堂上关系如何,只盼二丫头不要像大丫头那般,遇到衣冠禽兽。
“就在前面坐坐吧,”华夕菀指了指前方的观月亭,她与华楚雨并肩前行,身后跟着一长串伺候的丫鬟,玉骨泼墨伞撑在她的头顶,让她觉得有些压抑。
两人在亭中坐下,下人们给两人点好炭盆,倒好热茶,备好点心,便要退到亭外。
“外面下着雪,你们都去屋内躲着吧,只余两个人在亭中伺候便足够,”华夕菀觉得为了摆个排场就折腾一干子下人没必要,所以干脆让这些人到屋里待着,近身伺候的几个丫鬟都在亭子里烤火。
丫鬟们听到后,心里都很高兴,欢天喜地的退下了,只留下白夏与红缨,还有华楚雨一个近身丫鬟留在亭中伺候。
红泥小炉中煮着茶,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发着白气,也发出水沸腾的声音。
茶已经煮得太过,可是谁也没在意,华夕菀捧着暖手炉道:“我方才见二姐似乎不是很高兴,是林家那位世子不太妥当吗?”
华楚雨看着华夕菀白皙红润的脸颊,淡然的笑着摇头:“何来妥与不妥,不过如此而已,生为女子,最终决定自己是否风光的道路只有丈夫与孩子,注定了要依靠别人才能拥有其他的命运,又何来这么多妄想。”
华夕菀怔忪的看着华楚雨,突然想到徐王府世子妃说过的那些话,还有盛郡王妃无法生子后的疯狂做派,心里有些难受。男权时代,女人但凡有些微不符合他们利益的想法,最终只会落下“不守妇道”的罪状。
男人总是标榜“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就是害怕女人知道多了,思想眼界放开了,就不会一心一意为他们服务,所以他们才犹如卫道士般,对女人提出了诸多符合男性利益的要求,而他们却可以花天酒地,风流快活,只要对嫡妻尊敬两分,便能得个君子的名头,还可以大方的表示,妾只是个玩物,妻才是正道。
华楚雨对她说出这一番话,说明她是心有不甘却因为无法改变而不得不妥协。华夕菀为这些优秀的女子难过,亦为自己叹息。
她认识的这些女人中,各有特色,就连与晏晋丘不对付的皇后,也是个极有手腕的女人,而这些优秀的女人们,又有几个活出了自我。
就连她性格泼辣的母亲,也不过是言行略大方些而已,实际上也不过是守着后宅一片天地而已,还因为她的性格,父亲又无妾侍,让她得了一个河东狮的外号,偏偏在背后嘲笑母亲的,还多是女人。
“二姐为何这么想?”华夕菀叹口气,“不管世道如何不公,但是只要好好活着,总能想出让自己活得更好的方式,人总要给自己留些想头。”
“外面都说显王夫妇情深似海,妹妹得到全京城女眷的艳羡,难道就没有任何遗憾的地方吗?”华楚雨看着亭外飞扬的雪花,“从小你就是个特别的人,或者说在我眼里,你与其他女子是不同的。”
雪越下越大,发出簌簌声,亭中一时寂静 ,红泥小炉上煮着的沸水咕咚声就显得格外的大。
“我其实不过是个俗人,”华夕菀笑了笑,“我会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妥协一些东西,也会做一些自己曾经不喜欢的事。”
华楚雨笑看着华夕菀,表情格外的温柔:“如果妥协能让你过得更好,那么妥协便是值得的,能屈能伸本就是你的特别,可是我自己却不一定能做到你这般。”
华夕菀看着华楚雨这样的笑,一时间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有些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她自己也不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聪明人。
见她没有说话,华楚雨继续道:“合文候府是太子妃母家,听说太子妃乃是继夫人之女,这位世子乃是原配所出,林家与太子一脉并不是十分亲近,所以皇后才对太子妃有所不满。”
听完这些,华夕菀神情不变,她想知道华楚雨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等我嫁到林家,我会尽力让林家离太子一脉远些,”华楚雨放下茶杯,握着华夕菀的手,“夕菀,我们姐妹三人,总该有一个人活得顺心些。”
华夕菀手背微颤,她看着华楚雨,突然想到八年前她跳下水救华楚雨上来后,华楚雨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妹妹,我拖累你了。”
没有想到,一经这么多年,她却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
“我们都该过得好好的,”华夕菀回握住华楚雨的手,定定的看着她的双眼,“二姐,你且记得,多为自己想一些,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让自己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华楚雨轻笑出声,“妹妹这句话,姐姐记住了。”
华依柳撑着伞看着不远处亭中相谈甚欢的两人,神情莫测的垂下眼睑对身后的丫鬟道:“去告诉两位小姐,说快要准备开席了。”
等丫鬟朝观月亭走去后,华依柳才面无表情的收回自己视线,她们姐妹三人,华楚雨与华夕菀永远都是走得最近的两个,而她不过是两人的陪衬,容貌比不过华夕菀,才华比不过华楚雨,也许在她们两人眼中,自己不过是笑话而已。
她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却看到显王殿下撑着一把墨骨烟雨江南伞走了过来,她脚下一顿,对着显王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显王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朝观月亭的方向走去。
她回头看去,就见华夕菀从亭中石阶上走下来,刚走下第一阶,就被显王扶住了手,显王手中的伞也朝她身边偏移了大半。
两人共撑着一把伞,就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让旁边看了遍会觉得艳羡无比。
华依柳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快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