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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乐看着对面的人,正在和二哥哥说骑射的事情。或许少年人凑在一块,就容易谈起这样的话题来。二哥哥连棋都顾不上下了,一个劲地在和他说话。
原本章漾还站在她旁边和她说话,却被纪钰提到的事情,吸引地也过去一块。沈长乐依旧站在窗口,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心底却还是委屈的。除了刚才的那一句,我相信,你肯定会考上的,纪钰可就再没和她说过别的话。
天际的火烧云依旧浓烈,而且似乎有越来越盛的架势,将半个天空都染上了一层橘黄。楼下街道上的人依旧喧哗,虽说晚上有宵禁,不过那也是半夜的事情。如今京城商业繁华,夜市也极热闹,所以这会虽然天色快要晚了,但两边叫卖的声音却一点都没少。
“在看什么?”一个清朗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沈长乐回头,就看见纪钰站在自己的身后,而章漾和沈如谙还有纪启殊三人脑袋正凑在一块,背对他们两人。至于纪启俊则是坐在桌子上,正细细地品茶。
她霍地转过头,似乎不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可是随着她的转头,一个弱不可闻地笑声,在她耳畔响起。沈长乐有些恼火,明明是他在假装和她不熟吧。不,或许在他的心里,他们两人压根就不熟吧。
这几年来,她和纪钰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可是并不耽误她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据说乔芸极受德妃娘娘喜欢,三五不时就会被德妃召进宫中,而纪钰身为德妃娘娘的儿子,自然也是时常会给她请安。所以表兄妹一来二去,倒是感情更加深厚了。
当然沈长乐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也只是因为她某一次参加的宴会中,正巧遇上了乔芸。有姑娘见她头上的发簪十分精致,她便羞涩表示,这乃是德妃娘娘亲赐的。接着就有人提起了纪钰,虽然私底下不该议论皇子,可是有乔芸在,众人巴不得多知道些关于七皇子的事情。
虽然皇上有好些个儿子,可是长相这般好看,又得宠的,却只有一个纪钰。即便他不过才十五岁,可是却已经处处表现地出色,就连年长的皇子们都不敢小瞧了他。
沈长乐自然不屑乔芸的这些小伎俩,因为她比谁都清楚,纪钰的正妃不会是她。她就算费尽心机,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可是她心底又有个小小的声音都在喊,你怎么知道这一世还会按照上一世那般发展呢。上一世林氏风风光光地当着国公夫人,可是这一世她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院之中,只怕这一世都不会再得自由。
每次一想到这个,她心中就不由有些忐忑。说实话,她并不是嫉妒,只是觉得乔芸配不上纪钰。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纪钰站在窗边,转头看着她的脸蛋,淡淡问道。
沈长乐突然被打断思想,有些失神,但片刻之后,她才发现纪钰站地离她十分近,近到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她突然轻笑一声,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谐谑,“你猜?”
他肯定猜不到她是在想他和乔芸吧,可是看着他脸上这样淡然,放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表情,沈长乐忍不住想要逗他。
“我,”他的声音犹如金玉之声,疏朗清脆,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轻微沙哑,可是只这一个笃定的字,却让沈长乐一下子失神了。
她哼了一声,撇过头,也没说他说的是对,还是不对。明明每次是她想打破他脸上的面具,可是每回却又都是反过来的。
“在想我什么?”纪钰的声音又响起,只是这一次带着淡淡的、笃定的笑意。
沈长乐被他的问题逗笑了,别过脸带着得意,嘴角微微扬起,反问:“要不,你再猜猜?”
这一次纪钰真的笑了,他伸过手,沈长乐吓得想往后退,可是那只莹白修长的手已经落在她的乌发上。他低低一笑,似乎有些无奈,可是脸上却是笑的,“小丫头,还像小时候那样啊。”
沈长乐一听,登时就不乐,她都快成大姑娘了,哪里是以前那个胖乎乎的模样。
可是他还没说话呢,就听纪钰朗声道:“长乐,你头上有飞絮,我帮你去取下吧。”
沈长乐愣住,不知道他这是唱地哪一出,可一转头就瞧见对面她二哥哥皱起的眉头。纪钰的手掌往窗口一抛,似乎真当手中的东西洒了出去。可随后纪钰又摇了摇头,还带着叹息地口吻说道:“原以为长乐你长大了,不曾想还是像小时候一般,头发乱了也不顾,就知道玩,可真是个孩子。”
沈长乐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他居然好意思说她。她小时候不知道有多可爱呢,别以为她年纪小不记得事,她可是事事都记着呢,谁看了她不说,沈家三姑娘长得可真是玉雪可爱,就跟天上的童子似得。
而此时沈如谙哈哈大笑,说道:“七皇子,你也还记得三妹妹小时候的模样吧,邋里邋遢的,哪里还有个女孩子的模样啊。
这话一出,别说沈长乐目瞪口呆,就是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起来。沈长乐气得更是眼眶都红了,哪有哥哥说这么说自家亲妹妹的。邋里邋遢,你才是邋里邋遢呢,你全家都……
一想到沈如谙的全家,也包括她自己,沈长乐在心底的狠话都想不出来了。
“这孤本咱们也算是见识过了,可算是多谢七皇子了,”沈如谙将手中的书籍拿了起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只不过这样温和的笑,却和先前他见到纪钰时的表情比起来,实在是有些疏离了。
纪钰脸色不变,微微笑道:“不妨,你可以留着细看,反正这本书我也早就看过了。”
沈如谙还要说话,却被旁边的章漾拉着了,显然他是极想在仔细看看这本前朝留下来的孤本。沈如谙看着章漾脸上的热切,心里又是叹气又是无奈,只觉得这笨蛋,还真是没眼力见。
可是偏偏章漾又一直在拉他的袖子,最后沈如谙也只得点头说道:“多谢七皇子了。”
“你我之间,说谢倒是多余了,”纪钰神色温和,只是眼底的笑意却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沈如谙见沈长乐还站在窗边,立即说道:“长乐,我瞧你站在那里也有些时间了,还是过来坐着吧,免得被风吹着了。”
沈长乐被他气得眼眶都红了,结果他居然还在这装地跟没事人一样。所以她只是直勾勾盯着沈如谙看,而对面的几人,自然也注意到沈长乐这红红的眼眶,一想到沈如谙方才说的话,各个也不好开口了。谁都知道沈长乐不仅是卫国公府里的宝贝,在济宁侯府更是比两个正经少爷还要受宠呢。他们几个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去得罪这个宝贝表妹呢。
所以这会还没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沈如谙,却不知道,旁边的几个表兄弟看着他,已是同情的表情。
“那倒不必了,我还是站地离二哥哥远着点,免得我这个邋里邋遢地妹妹,让你丢脸呢,”沈长乐看着沈如谙,要不是纪钰此时在,她都恨不能上去掐他一通了。
沈如谙这会才明白过来,自己究竟是错在什么地方了。只不过他话都说出去了,又有这么多人在场,就是想讨饶,那也得等到人后的啊。
可是沈长乐站在那里不动,他又不能使唤纪钰。就觉得这两人站在一块,实在是太碍眼了,沈如谙又瞧了一眼,当真是般配的碍眼啊。
明明一个还只是个小丫头,另一个也不过是和他一样年纪的少年,可是站在一块,就有一种谁都分不开的般配。方才他起身回头的时候,就看见纪钰的手掌在长乐的脑袋上摸了摸,他脸上挂着的温和笑容,也让沈如谙不悦。他凭什么摸我妹妹的头发,凭什么冲着我妹妹那么笑啊。
就算他是好兄弟,也不能对我妹妹有不轨之心。
沈如谙越想越觉得自己理由正当,还从心底升出一种,我一定要保护好我妹妹的骄傲和责任感。
所以他又低声地叫了一句:”长乐,过来。”
沈长乐一听他叫自己,就跟唤马一般,没什么区别。心头的火气又上来了,所以她撇过头,只当是没听到沈如谙的话。于是这一屋子里可谓是气氛尴尬,这兄妹两人闹气,他们谁都不好说。
好在纪启俊知道他是这里最年长的,应该管管这事,正要开口呢,厢房门就被推开了。
沈如诲和章浔来了。
“大哥哥,”沈长乐一瞧见沈如诲,立即就是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原本眼眶只是红了点,这会却是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她扑过去就是挽着沈如诲的手臂,脸上尽是委屈的表情。
沈如诲皱眉,立即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二哥哥欺负我,”沈长乐一见到为她做主的人来了,可是再不管他了,立即脆生生地告状。
沈如诲调头看着沈如谙,他立即摆手说道:“我哪敢欺负她啊,我……”
“他说我邋里邋遢的,”沈长乐是真委屈了,她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樱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配一条奶白色绣樱花百褶裙,不说艳压群芳,那也是娇俏动人,她怎么就邋里邋遢了。
“我说的是小时候,小时候,”沈如谙立即为自己开脱。
沈长乐就更加生气了,她气哼哼地说道:“你骗人,别以为我那会年纪小,不记得事情。明明是二哥哥你邋里邋遢,每天不是上树就是下河,没个正经样子。旁人都夸我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呢。”
大约是沈如诲在身边,沈长乐身上那娇滴滴的性子就上来了,一副我说的都是对的小模样。
一旁的纪启殊忍不住笑了,他见众人都看着他,立即就说道:“这个我可以为表妹证明,表妹初来京城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呢。”
一旁的章漾暗暗瞪了他一眼,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抢先呢,不过他也立即说道:“我也可以证明,表妹小时候不知道有多可爱呢,又漂亮又干净,一点都不邋遢。”
沈长乐听到邋遢两个字,又是瞪了章漾一眼,他就不能不提这两个字嘛。
“如谙,怎么能这么说长乐,”沈如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沈如谙最怕就是自家的亲大哥了。
所以他立即讨好地笑了笑,说道:“大哥,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顺嘴说了而已。”
“那就是说,在你二哥哥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咯?”沈长乐看他,心里却是更加气愤了,二哥哥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这个意思。
沈如谙只得大哥的淫威之下,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他实在是不应该说这样的错话。还是他好不容易求饶,沈长乐这才勉强原谅他呢。
等他们说完了,纪钰这才和沈如诲打了招呼。对于沈家这位厉害的大哥,他自然也是不敢小觑的。
沈如诲只是没想到,纪钰会出现,他自然又将先前纪启俊说的借口,又说了一遍。只是看着沈如诲淡淡的笑容,纪钰却在心底明白,只怕这位沈大少爷,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因为这次是为了给沈长乐打气,所以点菜都是她主导的。不过她还是特别挑了每个人都喜欢的菜式,除了沈如谙之外。
最后章漾和纪启殊又闹着要尝尝弦乐楼的梨花白,虽然章浔企图镇压,不过两个小的还是闹地厉害。最后还是纪钰出来说和,只让小二上了一壶酒,他们这么多人在,一壶酒的话,每个人分到的也不过就是两杯而已。
章浔见连沈如诲都不阻止了,只得点头。
于是便让小二上了一壶酒,只是上来之后,最小的纪启殊给大家倒酒,独独就沈长乐没份。
她不由撅着嘴巴,不满道:“为什么独独我没有呀?我也想尝尝。”
“不行。”
“不行。”
“不行。”
“不行。”
…………
沈长乐看着桌子上的所有人,竟是这样的默契,居然异口同声地否决了她的要求。大概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所以说完这话之后,所有人都笑了。
就连纪钰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或许是这个小插曲,让桌上的气氛一下轻松了起来。就连后来纪启殊又多要了两壶梨花白,都没人阻止他。只是这酒后劲绵长,沈如谙他们三个小的,又因为年纪小,没怎么尝过喝过酒,所以最后三人醉地连路都走不了了。
所以最后三个兄长是一个背一个,把三个小的从三楼背了下去。沈长乐和纪钰则是跟在最后,只是下楼的时候,纪钰跟在她身边,两人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咯噔咯噔地响着,因为二楼、三楼皆是包厢,所以并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倒是安静地很。
待走到二楼的时候,沈长乐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她生怕是二哥哥他们,便着急下去。
可是走地太急了,没瞧清楚下面的楼梯,整个人往前摔了出去。她惊慌地叫了一声,手臂胡乱地在半空抓着,想要抓住一个能让平衡的东西。可谁知什么都没抓住了,所以在摔下去的时候,她只能闭着眼睛,心中哀嚎一声。
惨了,要在纪钰面前丢脸了。
可是如她预想的,她摔得四仰八叉地情况并没有出现。一只修长有力地手臂,在她的腰间缠绕着,将她顺势带进了自己的怀中,她的鼻尖一下撞到他胸膛,刺绣的凹凸摩地她鼻尖有些疼。
可是比起鼻尖的疼,却是腰间那只手臂,勒地她太紧,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勒进他的怀中。
沈长乐惊魂未定,就听到耳畔,他戏谑地声音:“走路都能摔倒?”
她登时脸红,慌忙出手推开他,可是他手臂上的力量未收,她又如何推地开。楼梯并不狭窄,可此时她却被圈在这一处,近地连彼此地呼吸声都能听到。
“要是我没有,长乐你就该摔下去了,”纪钰嘴角勾起,声音似乎是一声叹息。
她呵呵干笑了两声,连忙说道:“谢谢小哥哥。”
似乎这个熟悉的称呼,让纪钰的心情有些不错。所以他老神在在地问:“那你要怎么谢我呢?”
沈长乐:“……”难道不应该是做好事不留名,哪有这般挟恩还报的啊?
可偏偏纪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而且沈长乐似乎又听到有人上楼来的动静,要是被看见,她这名声还要不要啦。所以她立即讨饶道:“小哥哥,你先把我放开,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可等她说完了,连自己都愣住了,这种话她都能说出口,当真是傻地可以啊。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反悔了,因为纪钰已经用另一只手,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笑语道:“盖章,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纪钰果然将她放开了。
沈长乐摸着额头,一想到她胡乱说的话,心底只后悔,恨不得方才就摔个四仰八叉就好了。反正只是丢脸而已,如今答应了这么一句话,万一要是纪钰真让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难不成还能后悔不成。
一直到上马车,沈长乐都还在后悔呢。
只不过这会后悔也没什么用处了。
结果他们回去的时候,就被爹爹抓到了。沈令承一瞧一向最沉稳的大儿子,不仅带着女儿出去玩,还让沈如谙喝醉了,气得那叫一个不轻。于是这一次,连大哥哥都被责罚了。
据说,这是大哥哥长这么大,头一回领家法呢。
后来沈如谙跟她说起来,那叫一个得意,当然他对大哥哥也亲热了起来。毕竟现在大家都是领过家法的人嘛。
而三日之后,女学就放榜了。可是这一大清早,女学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就连周围的酒楼都人满为患了。因为她刚考完试,所以她和沈月两人都不需要去先生那里上课。沈长乐倒是没想着亲自去,反倒是听说韩姨娘一大清早,就带着沈月出门了。
虽说姨娘轻易是不能出门的,可沈令昌一贯宠爱韩姨娘,所以这才给了她恩宠。
所以等沈长乐洗簌好了,准备外面廊下的花浇水的时候,就见绿芜提着裙摆就跑了进来,一见她正站在廊下,那叫一个激动啊。
她不仅激动,而且因为跑地太快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可把旁边的春柳着急死了,拼命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咱们姑娘考上了吗?考上了吗?”
绿芜大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考上了,考上了,姑娘考上了。”
她声音大地几乎整个院子都能听到,所以这会不管是打扫的丫鬟,还是屋子里的丫鬟都纷纷出来。沈长乐只觉得有些丢脸,可谁知绿芜又接着说道:“咱们姑娘还是第一名呢。”
沈长乐瞪直了眼睛,第一名?
没搞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