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小少年

蒋牧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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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霍地一下就起身了,“什么?”

    章行直先前听到的时候,也是气急败坏的,这会见老太太浑身都在颤抖,赶紧上前扶住,生怕把老太太给吓住了。旁边的章茹是个急性子,这会又遇到自家外甥女的事情,怎么能不激动呢,立即就高声问道:“大哥,你快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方才我们喝酒的时候,我与王爷两人灌了他几杯酒,怎知他今日酒量竟是这般浅,就要去净房。王爷怕他耍赖,就领着我跟这一块去,谁知在净房里,他就吐了真言。”章行直一路着急地说道。

    “究竟是谁要害长乐啊,”章茹着急地问。

    老太太虽没问,可此时她扶着章茹的手臂,手掌却用力地抓着,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章行直明显感觉到老太太这犀利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亲娘是个性格温和的人,轻易从不动怒。可这一旦动起怒来,那可叫一个天崩地裂啊。

    于是他噎了噎,小心地说:“妹夫说,这回长乐院子里的徐嬷嬷犯了事情,结果抄家的时候,却在她家里头抄出一种香料。若是用得时间长了,只怕小孩子便会不长个子,对身体伤害也是极大。”

    他说完,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章茹张了张嘴巴,想说话但是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而老太太则是抓着章茹的手臂,往前迈了一步,眼中闪烁着寒光:“徐嬷嬷,可是蓉姐儿的陪嫁?”

    “儿子也不知,”章行直对于后宅丫鬟婆子,并不是十分熟悉,更何况又是走了十来年的婆子,所以他确实是不知道。

    但老太太却是掌管着后宅的人,况且又是章蓉身边的婆子,当年可是她亲自给女儿挑选的。只是没想到,这最后成了家贼。

    “我也正觉得奇怪呢,怎么这会突然把长乐送了过来,当年蓉姐儿没了的时候,我可是让你亲自跑了一趟,结果都没把孩子带回来,”老太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是想了想,这回是济宁侯府出去的人惹了事情,就算她想算账,可这帐最后还不得算到她自己头上了。

    “徐嬷嬷,这徐嬷嬷不是蓉姐儿留下的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旁边的章茹忍不住多念叨了一句。、

    结果她一转念,便说道:“娘,大哥,这事不会和林湘有关系吧。”

    老太太和章行直一下子就转头看着她,章茹;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她说:“娘,大哥,你看看啊,徐嬷嬷是妹妹留下的婆子,只要好生照顾长乐,日后还不得让她好生荣养,谁会亏待了她。她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害长乐,要不是有极大的利益,她怎么可能会干这么看。而整个卫国公府里,唯一和长乐有冲突的,就只有林湘了。”

    老太太正要说话,章茹便又急急说:“长乐原配嫡女,她林湘就算生十个女儿,那也只是继室嫡女,说到底都得矮长乐一头。林湘那人从小就好胜心强,谁都不服气的,你说她能忍得了?”

    被她这么一说,就连老太太都一时沉默了。

    倒是章行直忍不住开口说道:“算了,现在令承也只是说是从徐嬷嬷的家中搜出这等害人的东西来,我看在没有证据之前,倒是不能乱说。”

    “那你仔细问问啊,怎么就没问清楚呢,”章茹忍不住抱怨道。

    章行直苦笑了一声,他一听说这事,就知道不好,便赶紧和母亲来说一声。就是想来讨个主意,结果一听到章茹的话,他都有些愣了。他和林湘是表兄妹,接触的虽然不多,但也没办法和她往蛇蝎毒妇上想。

    结果此时章茹说了这个话,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倒是安静了下来。

    “娘,我早就说过,林湘不是好人,”章茹越发觉得自己说得对,这会要是林氏在她跟前,只怕她都要质问一遍了。

    老太太不仅仅有些心疼,而且是心寒。因为她也相信了章茹的话,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支持,徐嬷嬷又可能去谋害小主子。

    章行直唉了一声,老太太摆摆手,说道:“你还是先回去陪着姑爷,此事,我自有决断。”

    他恩了一声,便又出去了。待他走后,章茹忍不住说:“娘,这事可不是小事。如今长乐才多大点,就有人想着害她。这有千年做贼的,哪里有千年防贼的道理。”

    老太太点头,章茹又将她扶着上了罗汉床上坐着,老太太身体歪着,脸上露出疲倦之色。章茹看了也心疼不已,知道先前老太太还不是这般,这会却是真的累了,这心累起来,可比身体上的累,要劳累地多。

    “我原想着是一家人,总该比外人要可靠,可没想到,她竟是一丁点都不念着我的好,”老太太淡淡地看着前面,眼中的疲倦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娘,”章茹也心疼地喊了一句,她劝道:“这人若是要没良心,你便是对她再好,她照样还是没良心。从前您是怎么对林湘的,她眼红我和蓉姐儿的东西,哪会您不是劝着我们让着她。她长大之后,被前头的人家退了婚事,还不是您带着她出去交际,帮着她相看人家。”

    章茹哼了一声,“最后她能嫁进国公府,成了国公夫人,还不也是托了您的福气。”

    老太太虚虚地推了一把,而此时丫鬟禀告,世子夫人来了。

    “这事先被在你大嫂面前说,”老太太吩咐一句。

    章茹点了点头,说道:“娘,你放心吧,只是大哥那边……”

    “这事还没弄清楚,你大哥除了你我之外,应该不会再告诉别人了,”老太太说。

    章茹点了点头,徐氏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徐氏将沈长乐已经安置好了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太淡淡地笑了下,“你办事我一向放心。也让你受累了。”

    “娘说这话,岂不是折煞媳妇了。长乐可是我的外甥女,这些算什么,”她瞧了瞧老太太的脸色,便说:“娘可累了,要不媳妇伺候您先歇息。”

    老太太刚想说不急,结果就听章茹道:“我瞧着也是,不如您先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情,咱们明日再说。”

    被她们两人这么一劝,老太太也点了点头,她也确实是累了。

    等徐氏服侍老太太歇息时候,章茹坐在外面,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进来,轻声问道:“大姑太太,奴婢再给您重新倒一杯茶吧。”

    章茹点了点头,但心里明显存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

    等徐氏出来的时候,就瞧见章茹还坐着,她立即便说道:“要不我让丫鬟在院子里收拾个卧室,你今个也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下。”

    “那启俊和启殊就麻烦大嫂了,”章茹想了想,点头说道。

    她成婚之后,也在娘家住过几日,所以老太太的院子里头,也还有她住的地方。所以徐氏轻声一笑,“至于启俊他们,就让他们和浔哥儿和漾哥儿一块住着,反正他们平常关系也好。”

    纪启殊一听能和表哥表弟一块住着,那叫一个高兴,拉着章漾的手就不放。

    徐氏又赶紧让丫鬟去准备,又叮嘱章漾不许淘气。可这会两人哪还管得住,一撒欢地就跑了。

    ***

    沈长乐没想到自己会失眠,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旁边伺候的春柳,都听见了她翻身的动静。所以她睡得正沉的时候,春柳便在她耳边叫唤了。

    “姑娘,该起身了,”春柳有些着急,按理说这个点已经有些迟了,况且今天是第一天给老太太请安。所以要是迟到了,只怕会给老太太留下不好的印象。

    沈长乐揉了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春柳说了个时辰,她立即就坐了起来,说道:“赶紧伺候我洗漱。”

    因着丫鬟也知道时间晚了些,所以赶紧给她洗簌,大家齐心协力,倒是很快就好了。等她梳好了头发,又换一身簇新的衣裳,这才由着碧云领路,让老太太院子里头去了。

    外面的天也是蒙蒙亮,晨起的雾气重,一路上走过来,身上也沾了不少湿气。而府里的下人已经开始打扫,等她们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刚走到屋檐下,就有丫鬟匆匆从里面进来。

    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叫珍珠的,一瞧见沈长乐过来,便惊讶道:“姑娘怎么这会过来的?”

    “珍珠姐姐,我是来给外祖母请安的,这会外祖母可起身了?”沈长乐满脸笑意地说着。

    珍珠一听就更惊讶了,她轻声说道:“姑娘,咱们府里是五日一请安,今个并不是请安的日子啊。”

    她还没说完呢,屋子里面又有个丫鬟掀了帘子进来,“老太太请姑娘进去呢。”

    两人赶紧领着她进去了,沈长乐方一进去,就看见老太太坐在炕上。一瞧见她立即就招手道:“快过来坐着。”

    沈长乐过去,在老太太旁边坐下后,就听老太太关切地问道:“这会天还早着呢,怎么不多睡一回,你们小孩子家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一会也有好处。”

    说吧,她自己又笑了下,轻声问:“真是贪睡的年纪,倒是巴巴地过来请安。外祖母这边可没那么大的规矩,日后你睡足了,再过来陪外祖母说说话。”

    沈长乐抿嘴浅笑:“给长辈请安,是我们小辈儿该做的事情。”

    “年纪小小,规矩倒是足,”老太太轻笑了一声,不过还是说:“不过从明个开始,可不许再起这么早了。”

    沈长乐其实在家里也没起这么早过,她祖母也是说小孩子该睡饱觉,所以从不让她早起。因此连林氏那边的请安,祖母都帮她推了。如今到了外祖母家里,老人家自然更是心疼。

    不过今个她既然是来了,所以章老太太就留着她一块用膳。

    没一会,等她们用膳的时候,就见徐氏过来了。她见沈长乐在这里,也是惊讶道:“长乐来的可真早。”

    “可不就是,这孩子重规矩,说是要来给外祖母请安,”老太太又欣慰又心酸的,总觉得沈长乐这才多大点小姑娘,就把自己活得小心翼翼的,实在是让她心疼。

    徐氏一听,也立即说道:“都是儿媳妇不好,昨个应该和长乐说清楚的。母亲您这里都是五日一请安的。”

    老太太摆了摆手,又问:“漾哥儿他们可起身了。”

    “今日启俊他们要去宫里读书,所以早早就起床了,漾哥儿这会只怕也用了早膳,要去书院了,”徐氏将几个哥儿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沈长乐忍不住咋舌,原来几个表哥也要这般辛苦啊。

    好在没一会章茹也过来,她一瞧见大家都在,立即歉意道:“难得在母亲这里住,倒是懒了骨头。”

    “给姨母请安,”沈长乐又起身给她请安。

    章茹赶紧让她坐下,老太太见大家都在,也没让徐氏立规矩,让她坐下来一块用膳。

    沈令承用了早膳之后,就听人说,老太太请他过去。他略想了想,就知道,只怕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昨个他其实也不是完全醉了,只不过借着酒意,将话说了出来。果不其然,他那位大舅兄,立即就回禀了岳母。

    只是章老太太这么早来找他,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待他到了院子里,就看见沈长乐正在和丫鬟们踢毽子,她提着裙摆,五彩鸡毛毽随着她脚掌的起伏,在空中翻腾着,飞舞着。旁边的丫鬟正给她数着个数,可她一见沈令承进来,就将毽子收了起来,扑过来喊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外祖母请安,你用过早膳了吗?”沈令承摸了摸她的手,轻声问道。

    沈长乐点头,欢喜地说道:“用过了。我正踢毽子呢。”

    “踢了多少个?”

    “九十九个了,”沈长乐欢喜地说。

    沈令承愣了下,随后笑着问:“那怎么没踢到一百。”

    “我喜欢九十九,长长久久,”沈长乐仰着头,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沈令承笑了下,又让她继续玩,便跟着来接他的丫鬟,进了屋子里面。沈长乐回头看他的背影,嘴角撩起一抹笑意。

    谁也不知道沈令承和老太太说了什么,反正等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午膳时候。

    沈长乐照旧在老太太院子里面用了午膳,又被丫鬟领着回去歇息。等她一觉睡醒的时候,就看见春柳正在收拾东西,她不由奇怪地问:“这是收拾什么呢?”

    “老爷说明个想带姑娘去京城的大慈寺上香,所以让奴婢收拾些你寻常爱用的东西带着,”春柳立即回道。

    沈长乐点头,这古代闺秀出门确实是麻烦,不仅要带上一套备用的衣裳,还有把她平日里喜欢用的茶盏、水壶都带上,若是还有更不嫌麻烦的,还会准备吃食。

    她没想到自己来京城,居然这么容易就能出门了。

    到了第二日,沈令承就亲自带着她去大慈寺了。等出了门,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来为娘亲而来的。虽然娘亲走了很久,可是每年济宁侯府的人,都会趁着她生忌的时候,过来添香油钱,期望她能早日投胎转世。

    投胎转世,沈长乐不由鼻子一酸。为什么她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娘亲却没有呢。

    大慈寺乃是京城香火最盛的寺庙,当初沈长乐在报恩寺之中,见过的慧明大师,就是在这里修行。他们父女两人上了香之后,沈令承便求见慧明大师。

    只是大师乃是得道高僧,素日里想见他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所以沈令承也只是报着万一的念头而已。

    可当小沙弥说慧明大师请他们过去时,沈令承还是忍不住欣喜。

    沈长乐被爹爹牵着手,一路到了慧明大师的院子。不过进去时,却被领到了旁边的厢房,说是大师还有客人在招待,要请他们稍等片刻。

    沈令承点头,父女两人进了厢房住着。寺中的小沙弥又端了茶水过来,据说是大师亲自炒的春茶,沈令承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

    而沈长乐则是盯着门外看,这处院子虽不大,可在这样的繁盛的寺庙之中,却是难得。可见慧明大师在大慈寺之中的地位,也确实如传闻的那般。

    可就在此时,大师已经出了门,只是他亲自送着两个人出来。

    沈长乐只能看见两人的背影,旁边身子略高的人,穿着一件紫色长袍。而另一个略矮的,他穿着一件明蓝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根白玉腰带,看这挺拔的身量倒像是个少年。

    大师双手合十,似乎在恭送他们。

    沈长乐不由有些好奇,让德高望重的慧明大师亲自送出门,这两人身份想必十分贵重。

    可当其中紫色长袍少年转头的时候,沈长乐,还是愣住了。

    这是纪昌,吴王纪昌。也就是前世害她丢了性命的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沈长乐霍地一下握住手掌,站了起来,就跑到了门口。

    而那两个人原本已经准备走了,却看见从旁边厢房跑出来一个小姑娘,再一看这小姑娘,可真是说不出的漂亮,雪白的皮肤,犹如紫葡萄一样黑亮的眼睛,只是小姑娘此时明显有些怒气冲冲的模样。

    沈长乐等冲出去的时候,还意识到,此世的纪昌还并不是当初的纪昌。

    而这会旁边那明蓝锦袍的少年,可是比她更惊讶。

    “长乐。”

    纪钰叫出口的时候,沈长乐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只是她没想到,纪钰会和纪昌两人同时出现。

    “老七,这小姑娘你认识?”纪昌看着纪钰有些紧张的表情,登时一笑。能让他这个八风不动的七弟都紧张了,看来这小姑娘还有些来头。

    纪钰在他耳畔说了两句,纪昌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点了点头。

    随后他拍了拍纪钰的肩膀,轻声说:“我在外面等你。”

    纪钰点头,这才重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他走了两步,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问:“你来京城了?”

    沈长乐闷闷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低着头,似乎满腹的心事。纪钰见她不开心,又蹲下身子,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虽然才两年的时间,可她明显能感觉到,纪钰已是少年了,可她还是个浑身滚圆的小奶娃。

    她有些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