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恐针症

上官慕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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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担心。”吕夫人的儿媳妇夏氏轻轻拍了拍蕤大少奶奶的手:“咱们再看看。外面还有庆阳侯夫人在呢,没事的。”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眼中的担忧却怎么也掩不住。

    别人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顾重阳却看出来了。

    吕夫人是怕针。

    师父之前给人治病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怕针,比吕夫人情况还严重的都有。有的人甚至会因为害怕而晕过去。

    当然,李院判也看出来了。

    “夫人,良药苦口利于病。扎针也是同样,虽然有轻微的疼痛,却可以治病。”李院判道:“你放心好了,不会很疼的。”

    可吕夫人显然不这么想,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害怕,甚至有些慌不择路地躲到屏风后面。

    “娘,您怎么了?”吕夫人的儿媳妇夏氏一把抱住呼吸急促,站立不稳的吕夫人。

    “我……我不要他治。”吕夫人瑟瑟发抖,好半天才说出这几个字。

    “娘。”夏氏很是吃惊:“您身体有疾,不治怎么行呢?”

    “不、不、不。”吕夫人惊恐地摇头:“我不要他治。”

    她的嘴歪着,说话依然含糊不清,可众人却都明白她的意思。

    里面都是女眷,李院判不好硬闯,他对大夫人郝氏道:“庆阳侯夫人,还请您进去把吕夫人请出来,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

    最后一句他提高了声音,显然是说给屏风后面的吕夫人听的。

    他给人治病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情况都遇到过,可怕针的都是年幼无知的小儿。像吕夫人这样的大人因为怕疼而拒绝诊治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他心里是有些气的。

    小孩子怕疼哭闹就算了,这吕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高官显贵的夫人了,怎么能这么失态胡闹呢!

    究竟是怕疼还是不信任自己的医术?

    因为吕夫人是在庆阳侯府病的,庆阳侯府多少都要担干系。大夫人现在就想李院判赶紧把吕夫人治好,然后把干系撇清。听了李院判的话,她就走到屏风后面要求吕夫人出来。

    她跟夏氏两个人一左一右劝吕夫人,好说歹说,吕夫人死活不肯。

    大夫人心里也存了气,觉得吕夫人简直是无理取闹,她恐怕不是面痹,而是脑子里面出了问题。

    “吕少奶奶,吕夫人这样执拗也不是办法。有病不治,耽误了病情,可不是玩的。”大夫人焦心道:“治病这件事情,可不能由着吕夫人啊。”

    夏氏面露为难:“可娘她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来啊。”

    “吕少奶奶,我知道你是做儿媳妇的,不好违拗婆婆。只是这么耽误下去,若是误了吕夫人的病情,这个责任我们庆阳侯府可承担不起。”大夫人道:“既然吕夫人不肯出去,那就把屏风撤去。”

    吕夫人闻言,惊悚控诉地瞪着大夫人。

    大夫人却装作没有看见,低了头道:“吕夫人,得罪了。”

    “来人,把屏风撤去,让李院判来给吕夫人扎针。”

    吕夫人闻言,整个人又瑟瑟发抖起来:“我不治,我要……回家。”

    她无措地望着夏氏,又望着蕤大少奶奶。

    蕤大少奶奶红这眼圈道:“舅母,您就听大夫人的话吧,我们大家是不会害你的。”

    “不、不……”吕夫人十分焦急又十分害怕。

    她上午刚来的时候,还是个气度从容,行动优雅的三品夫人,可眼下在生病的时候却这么无助。

    顾重阳见了就十分不忍:“大伯母,既然吕夫人不愿意扎针就不扎吧,我们换别的方法诊治不就行了。”

    吕夫人听了顾重阳的声音如闻天籁,她走到顾重阳身边,一把攥住她的手,满眼都是感激。

    大夫人一下子就把脸拉了下来。

    她刚才做恶人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等吕夫人闹起来,然后送吕夫人回去。到时候,她就可以说,是吕夫人自己不愿意治,跟她们庆阳侯府没有任何关系。别管吕夫人是面痹还是什么病,就是死了,吕家的人也不好怪罪她们庆阳侯府。

    可万万没想到,四房的这个小丫鬟头会出来装好人。万一吕夫人在顾家有个三长两短,弄坏了老太太的寿宴,庆阳侯府的脸面朝那里放?再说了,吕家的人万一怪罪下来,他们虽然不怕,但也不是什么好事。

    “重阳,你胡说什么!”大夫人声色俱厉地训斥顾重阳:“我们这是为吕夫人好,是在帮助吕夫人,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家别胡乱插嘴。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一点规矩礼数都不懂!”

    又是这句话!

    顾重阳心里憋了一口气。上一世就是这样,不管她做了什么,最终都要怪到她母亲身上去。母亲明明已经死了很多年,她们却还不放过她!

    她心里很生气,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沉住气,要冷静地对答,不仅不能发脾气,反而应该温言温语地说话。要不然,她们又会说她顶撞长辈,没有规矩的的罪名就坐实了。

    顾重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大伯母,我知道这里没有我说话的地方,我也不该插嘴。只是吕夫人的的确确是不愿意让李院判扎针。我知道您是好心,想让吕夫人早日康复,可您至少应该听听吕夫人的意见吧。”

    “患者不信任大夫,抗拒大夫,是治病的大忌。”顾重阳道:“治病也是要讲究医缘的。”

    这是师父告诉她的,如果患者不相信大夫,治疗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听了顾重阳的话,大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胡说八道!”

    大夫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李院判气急败坏的声音:“照你这么说,大夫给人治病,还要先跟病人做朋友,让病人信任才行了?我为医这么多年,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谬论,简直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李院判您没听说过,不代表就是错的。”顾重阳高声与他理论:“治病的方法千千万,难道但凡是您没听说过,没过见过的,都是错误的不曾?又或者说,李院判您已经掌握了这世上所有治病的方法了?”

    这句话直问得李院判哑口无言。

    别说是他李院判,就是华佗在世也不敢说自己掌握了所有的治病方法了。

    “重阳,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大夫人瞪了顾重阳一眼,忙快步走出去,跟李院判道歉:“李院判,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李院判虽然不高兴,但是也不敢对大夫人甩脸子:“夫人说哪里话,我岂会跟孩子较真。眼下最重要的是吕夫人的病,还请夫人撤去屏风,让我给吕夫人扎针。”

    “不行!”顾重阳大声制止道:“吕夫人不是怕疼,其实扎针只是轻微的疼痛,一般人都能忍受。吕夫人不是怕疼,而是怕针,她这是恐针症。李院判若是强制给夫人扎针,只怕夫人会因为太过惊恐而晕死过去,不仅达不到给夫人治病的效果,反而会有不好的后果。”

    “大伯母,吕夫人的面痹本来只是小症候,若因为扎针出了其他情况岂不是会使情况越来越糟,请你一定要三思啊。”

    李院判冷哼一声:“面痹怎么会是小症候?扎针又怎么会出现不好的情况。”

    “面痹的确不好治,但却没有性命之忧。”顾重阳道:“可万一吕夫人真如我刚才所言,恐针症特别严重,她昏死过去还是小问题,若因为太过害怕导致呼吸骤停,直接一命呜呼那就是大问题了,到了那时便是华佗在世也无法挽回。”

    顾重阳顿了顿道:“李院判,我知道您医术高超,治人无数,可眼下吕夫人的情况的确不适合扎针。”

    顾重阳这一番话吓得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特别是大夫人,她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吕夫人,心里也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吕夫人这个样子,的确不像是胡闹。

    她虽然不是大夫,但是也见识过有人因为太害怕,情绪太激动而昏厥甚至一口气上不来死了这样的事情。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吕夫人真因为扎针有个三长两短,又是自己一力促成的,恐怕到时候庆阳侯府担的责任更大。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顾重阳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面痹固然可怕,但并不危及性命啊。

    至于吕夫人若因为耽误治疗而口不能言,面容毁坏,那也是她自己不愿意治疗的问题,跟自己无关啊。

    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强行让李院判扎针,否则出了问题,自己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