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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吴氏小姐进来之前, 西闲看见赵宗冕那反常地一笑, 就知道事情不好,却只猜测他一言不合骂上几句赶人离开而已, 却想不到一出口居然如此。
那吴氏也给惊呆了,镇北王爱骑马打仗, 最好女色,风流名声传遍天下。
吴笺自幼又有美人之名,出身高门, 但凡见者无不称赞。
且又有王妃亲族这一重关系在,吴氏自忖只要跟镇北王见上一面, 以自己的姿色,立获荣宠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方才宫女太监们不敢禀告的时候,吴氏才要故意出声,不过是想引起赵宗冕的注意, 满心盼望只要给他看上一眼, 就必定东风具备万事妥帖了。
可突然间听见这句话,几乎怀疑是不是向自己说出来的……吴氏愣了愣,外间已经有内侍进来架住她往外拖去。
吴小姐这才反应过来,高声叫道:“王爷, 王爷……”只不过毕竟太过震惊,竟不知要说什么好, 眼见要给拖出门去, 才吓得哭叫起来:“饶命啊王爷!妾身不能……”
西闲道:“王爷!”
赵宗冕回头:“怎么?”
西闲道:“她毕竟是王妃的亲族……这样做是不是、要顾及王妃的颜面?”
赵宗冕处置王妃的表妹, 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甘露宫, 此事传出去,没有人会说赵宗冕如何如何,多半是把这帽子扣在西闲头上。
何况又有王妃这一层关系,臣民们闻后,剧情必然会往侧妃跟王妃争宠,所以故意处置了她的亲族这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
赵宗冕听了西闲这句,却只笑道:“小闲,也有你想不到的。”
竟然不理会,上来将她抱入怀中,见她似乎不解,才又道:“放心,这件事怪不到你。终于打发了这没眼色的东西,现在……”
他将脸埋在西闲颈间:“怎么这样好闻,让人忍不住想吃……你身上是什么香吗?”
却又不等西闲回答,便肆虐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外头依稀似乎是泰儿的叫声。
西闲原本没什么反应,闻声猛地挣了一下。
赵宗冕摁住她的手道:“别去理,有人照看着那小崽子呢。”
想想方才吴小姐的遭遇,西闲勉强按捺着不去理会外头的呼叫声。
衣裙簌簌,动作间,赵宗冕手上的力道也有些失控,西闲闭上双眼不敢看,心中默默想:“无事,无事,横竖只一会儿就好了……”
不料泰儿的叫声仍是不停,西闲不禁睁开双眼往外看去,只是未敢出声。
却在这时候,外间又有人道:“殿下……”
赵宗冕置若罔闻,大手正在西闲纤细的腰间抚过,那一抹勾人魂魄的玲珑仿佛随着掌心的摩挲传到心底。
他满心悸动,看一眼西闲,却见她的心思却不在他的身上,目光朦朦胧胧,正看着门口。
偏外间听不见应答,又唤道:“殿下……”
“混账!”
赵宗冕七窍生烟,此刻杀人的心思都有了,握在腰间的手也随着一紧。
西闲察觉他身上气息的变化,忙不再往外张望,更加不敢再出声说些什么。
那门外的人仿佛也嗅到气氛不对,忙一鼓作气道:“是兵部的紧急军报,兵部尚书,镇国将军以及文安王正在御书房等候。”
如果说别的一万件事赵宗冕也可以不理,但涉及军情就不一样了。
赵宗冕带兵出身,当然知道军情如火的道理,早一刻决断跟弯一刻之间,相差的便可能就是一个“成败”,天差地远。
他从来都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之人。
但是此刻……
西闲立刻觉察出他的迟疑,此时才定睛看他:“殿下……不如且去?”
赵宗冕心中烦躁之极,翻身而起,不耐烦地说道:“好,好好好,反正你的心也不在这儿。”
西闲一愣,赵宗冕不再言语,只叫人进来伺候。
不多会儿,他已经出门去了,西闲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
正泰儿叫道:“母妃,母妃!”
西闲茫然惊醒,忙把衣衫整理妥当,下地往外。外间奶娘跟嬷嬷们正百般哄劝,泰儿却并不听,急得四处跑来跑去地找西闲,直到看见她从东暖阁出来,才大叫着扑上去。
西闲将泰儿抱入怀中,心中那股忐忑却仍挥之不去。
带了泰儿回到寝宫,问道:“怎么只管找母妃,是不是饿了?”
泰儿摇了摇头。西闲道:“那为什么叫的那样?你可知道你父王在这里,以后可不要如此了,知道吗?”
泰儿眨了眨眼,低下头去。
西闲定神,温声道:“泰儿,可听见娘对你说什么了?以后……不可以冒犯你父王,知不知道?”
泰儿这才回答:“知道了。”
西闲把他搂在怀中:“这才乖,母妃最喜欢泰儿了。”
泰儿听了夸奖,也才喜笑颜开,抱着西闲的腰撒娇:“我也最喜欢母妃了。”
吴氏姑娘给从甘露宫拖出去,让内务司扔到教坊司的事,迅速在宫内流传开来。
先前负责送吴笺去甘露宫的宫女跟吴笺的贴身侍女们飞奔回凤安宫,向王妃禀告了此事。
那侍女哭的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求道:“娘娘快去求王爷,放了我们家姑娘,再迟一步就晚了。”
相比较宫内众人的震惊,吴妃却镇静的仿佛一切风平浪静,她皱皱眉道:“想必是你家姑娘冲撞了……王爷跟林妃娘娘?”
侍女哭道:“回娘娘,的确并无此事,我家姑娘只是按规矩请安,才说了一句话,就给架了出来。”
吴妃皱眉道:“本来我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但是这件事是在甘露宫发生的,林妃娘娘向来最得王爷之心,连她在旁边都求不了请,我又怎么能够呢?而且你们在甘露宫惹了王爷跟林妃娘娘不快,别人还以为是我故意指使的呢,所以,这个情我竟不能求。”
那侍女没想到王妃竟如此断然拒绝,一时绝望:“娘娘若不救,我们姑娘可就完了呀。”
王妃叹了口气:“唉,我会派人去打听,看看能不能想法儿罢了。”
侍女退后,旁边李夫人道:“合该是那小蹄子作死,如今也算是现世报。”
王妃笑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李夫人说道:“这种给捧在手心里娇惯呵护的千金小姐,初出茅庐,一心仗着自己的年轻貌美邀宠献媚,先前还没见到殿下呢,就在王妃面前流露出轻慢之色了。岂不合该她作死?”
王妃慢条斯理道:“她的确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就算留在宫中,也会添好些麻烦,不过……我不去救,却并不是因为她对我无礼。”
李夫人不解:“还有什么缘故?”
王妃说道:“你忘了咱们的出身了?你难道没听说,太上皇不喜我为皇后的传言?”
李夫人若有所思,王妃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倘若我再招揽一个跟咱们老王府有关的旧人进宫,太上皇那边会怎么想?这皇后还没当上,就开始拉帮结派提携旧人了,将来还了得?所以……”
李夫人也露出笑容:“所以王妃才叫她去甘露宫请安,正是因为那会子去会触怒王爷吧,借着王爷的手将她除掉,太上皇那边听了,见王爷并不受那小蹄子美色所惑且毫不留情地处置了,一定会安心不少。”
王妃淡淡道:“倒也不是我叫她去甘露宫请安,是她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显摆,我已经告诉她王爷宠爱林妃,此刻也正在甘露宫,她不知避嫌,兴许也不服气林妃已经生了孩子那还么得宠,反而更加着急地想去面见王爷,不过是仗着自己姿色出众,想要一鸣惊人罢了……我若拦着她,她还以为我不许她出人头地呢,如今倒好,果然一鸣惊人了不是。”
李夫人点头笑道:“这叫做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王妃道:“她这作死倒也好。外人看着咱们虽然也给王爷打了脸,实则对我们没什么妨碍,且也安了太上皇的心……另外林妃那边,我想以她的性子,应该很快就会过来致歉了吧。如此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果然如王妃所说,半个时辰后,西闲便带了泰儿来至凤安宫,说起吴笺请安被贬之事。
王妃反而安抚她道:“这跟你有什么相干?小孩子们不懂事,惹怒了王爷而已,也是我一时缺乏思量,当时她非要去给你请安,我看她那么热心,也不好过分阻拦就答应了,谁又知道殿下在你那儿呢,也许这就是她的命罢了。”
西闲道:“只是好好一个女孩子给送去教坊司,她又是大家闺秀,到底不妥。我先前跟王爷求情,王爷不理……倒不如娘娘试着说一说,娘娘说话跟我们自然又不一样。”
王妃笑道:“你呀,王爷若连你的话都不停,还会听别人谁的?不过那孩子毕竟是我的亲戚,稍后得了机会我会跟王爷求个情的。”
话虽如此,事后,王妃却并没有对赵宗冕再提此事,浑然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事实上王妃也极少见到赵宗冕,因为最近南边又有南蛮作乱,朝廷上正吵得沸沸扬扬。
之前南蛮各族分支而居,势力并不算强大,近几年来有孟氏一支异军突起,渐渐吞并其他群族,渐渐地呼啸山林,扩充地界,屯兵也足有上万,且又个个悍勇,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王国。
本来听说镇北王的雁北军厉害,先前又打败了北蛮,所以孟氏不敢轻举妄动,可后来,闻道中原皇族争位,赵宗冕先是给下了大狱,后来又身负重创命悬一线,这正是可乘之机。
孟氏认定是个契机,当即挥兵北上,朝廷军队毫无提防,竟很快给他把周边几个州县拿下。
往常这个时候,成宗的目光自然是落在赵宗冕身上,可今时今日龙椅上的是镇北王,登基在即,新帝自然不能以身犯险。
赵宗冕自己倒是想带兵,毕竟这两年多都没正经打过一次仗,加上心里有火,的确需要一个宣泄的地方。
却在文安王,众朝臣的劝阻下才暂时打消了这念头。
于是暂时调拨雁北军五万,由徐副将统领,朝廷精兵十万,镇国将军为主将,青乡侯为副手,转道前去荆南,同当地的官兵汇合作战,尽快剿灭乱贼。
此事才安排妥当,大军开拔之时,已是腊月初六,三天后就是新帝登基的大日子。
就在王师南下之时,从雁北方向,知州陆康奉命回调,跟他一同而回的,还有另外五万的雁北精兵,用以留在京师,作为赵宗冕最为可靠的京畿防卫。
腊月初九这日,凌晨开始,天际飘起了零星细雪。
西闲握着泰儿的手,母子两人立在甘露宫殿门檐下。
飒飒地北风扑面,并不格外冷,反而是一种清鲜之气,令人精神一振。
北风裹着雪花悠然旋落,清早的天空还没大白,蕴着暗暗的墨蓝色,显得十分静谧。
隔着高高地宫墙,外间的喧闹几乎都听不见,整个甘露宫像是静寂琉璃世界。
泰儿第一次见了雪,格外欢喜,仰头看了半晌,又顽皮地伸手去接,望着雪花融化在掌心,发出了惊奇的感叹,又忙抬起给西闲看。
西闲怕他冰了手,便将他的小手重团入掌心。
泰儿向着她展颜一笑:“母妃。”
“嗯。”西闲含笑应了声。
“母妃今天的打扮很好看。”泰儿甜甜地说。
西闲笑笑,俯身在他的鼻尖上轻轻点了点:“泰儿的打扮也很好看。”
今日是登基大典,西闲跟泰儿都是一身赫赫显耀的朝服。
不同的是,西闲着的是贵妃的服色,而泰儿身上穿着的,却是皇太子的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