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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凉萤看着薛简的表情,就知道有事儿发生了。她收起调笑的表情,“若有什么急事,你就先去忙吧。正事儿要紧。”
薛简看了眼谢凉萤后,收回了目光。捏着信的手缓缓收紧。信纸的边缘被他给捏得极皱。
“怎么了?”谢凉萤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次看到薛简露出这样的表情。
其实仔细想想,倒还是见过的。
谢凉萤追问:“是不是老薛出事了?!”这么一说,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慌了起来。
老薛被薛简派去了南直隶,替她看看谢凉晴过得怎么样。算算日子,早就该到了。只是盯着个把人,并不会出什么大事,难道遇上了什么变故?既然老薛出了事,是不是意味着谢凉晴也出了事?
谢凉萤的心跳个不停,几乎都要从嗓子口一跃而出了。她想跟薛简把信要过来看,但又怕并不是南直隶的事,而是皇帝给他下的密旨。那是自己不该,也不能看的。
薛简沉默了半晌,还是把那封信递给了翘首期盼的谢凉萤。
谢凉萤慌忙抓过那信,草草读了起来。
信上的字并不多,一眼就能看完。上面一目了然的写着老薛不知所踪,谢凉晴也不见了。
谢凉萤拿着信的手不断地抖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似乎也要一并抖落下来。
“怎么回事。”薛简沉声问道。
这问的乃是那个送信来的侍卫。
侍卫躬身道:“老薛原本每三日会送信去咱们的联络点,但这几天一直没信送出来。我们的人担心出事,就乔装进了城里去看。老薛买下的宅子已经人去楼空,李家正动手准备拆屋子。当下便觉得内有蹊跷,买通了李府中的人后,得知谢二小姐也已经不在李府之中了。”
薛简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不断地来回摩挲着。这是他心里决定要下狠手时的一个小动作。
侍卫接着道:“后来又去打听了一番,从南直隶的直属衙门那儿的师爷口里问出了十日前他们曾派兵追击李家的夫人,说是带着嬷嬷和人私通了。如今他们也正满城找着谢二小姐的一个丫鬟,说是要抓去问清楚谢二小姐的去处。”
十日前,算上进城探查消息,再到把消息送回到京城。这里头少说也耽搁了半个月了。
“子虚乌有!”谢凉萤把信揉成一团,扔在桌子上,咬着牙恨恨道,“二姐姐才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倘若谢凉晴有这种想法,在当时知道嫁去李家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断不会就此出嫁。何况彼时,她的心里还念着魏阳。
薛简伸出手去,紧紧地抓住谢凉萤的右手,想安慰她,又似乎是想安慰自己。“冷静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前,我不会相信老薛和你二姐姐死的。”
谢凉萤死死地咬着唇,一言不发,但却握紧了薛简抓着自己的手。
“往南直隶派人过去,务必要查清老薛和谢二小姐的下落。”薛简对侍卫下令。
侍卫领命而去。
谢凉萤紧张地看着薛简,“二姐姐和老薛会不会出事?他们会不会在逃出来的时候走散了?咱们要不要找人沿着京城去南直隶的路,一路找下去?”
薛简轻轻拍着谢凉萤的手,“别急,他们会没事的。”
谢凉萤垂下了眼帘,看着桌上红灿灿的生辰请帖,一下子连过生辰的心思都消散无踪了。她突然站起身来,“我要去南直隶。”
薛简皱眉,“你捣什么乱,在京城好好呆着。”
谢凉萤此时却倔的很,半点不听薛简的话。她坚定地望着薛简,“我要去南直隶,给二姐姐讨个公道。倘若李家真的好好对待她,怎么会落到要老薛带着她逃命的地步?”
薛简叹了口气,把谢凉萤按在绣墩上,“好,我问你,你若是要去,以什么身份和李家谈?你别忘了,你现在还不过是谢府三房的五小姐罢了。若是两方起了争执,李家作为地头蛇,有的是人,到时候把你给伤着了,可怎生是好?”
谢凉萤含泪把身子扭到一边,忿忿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她不甘心。
薛简拿手指敲了敲桌子,“这事儿……得和你大伯母知会一声。毕竟是大房的事,也是她的女儿。”
谢凉萤二话不说,起身就走,“我这就去找大伯母。”
薛简没把人给拦住,示意双珏赶紧跟上去。他独自坐在屋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回府的路上,谢凉萤不断地催促着车夫,让他把车赶得再快些。但谢府马车所用的马匹并非良驹,实在是快不起来。她只能坐在车厢里头不断地撩着帘子看外面道哪儿了,心中直生着闷气。
马车进了二道门,还没停稳,谢凉萤就撩了门帘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她双脚落地的时候有些不稳,右脚崴了一下。
双珏忙从车上下来,将她给扶住,“我的好夫人哟,你可小心着些。可伤着哪儿了?”
谢凉萤扭了扭脚脖子,觉得并没什么大碍。“快走。”
主仆二人一路直朝着大房的院子而去。
清秋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大夫人给她请了极好的有侍产经验的婆子。她听了婆子生产前要多走动,防止孩子出生时太大而难产的建议,正挺着肚子在院子里走动。只是她肚子太沉,双腿受不住力,走一段路就得歇一歇。
正当她歇脚的时候,就看见谢凉萤和双珏往这头来。清秋忙起身,出声将她们叫住,“五姑娘,双珏,这是要上哪儿去?”
谢凉萤边朝她走,边问:“我大伯母今儿可在院子里?”
清秋点点头,“这个时辰,夫人应当在歇午觉。”
谢凉萤得了大夫人在的消息,就不再与清秋多说什么,直接进了大房的正屋。
魏氏的陪嫁此时正坐在外间做绣活,时不时地朝里间看一眼在歇午觉的大夫人。她见谢凉萤急匆匆地过来,忙不迭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向谢凉萤行礼,也是为着将人给拦下。防止谢凉萤直接冲到里间去扰了魏氏的休息,这也于理不合。
“五姑娘这般匆忙,是为了什么事?”嬷嬷朝里间看了一眼,“可是找夫人有事儿?倘若不急,可否先等一会儿?夫人就快起来了。”
谢凉萤直跺脚,“急!急得很!”
嬷嬷奇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叫五姑娘你给急成这样的?”
“二姐姐出事了!”谢凉萤特地把声音给压低了,用几乎要吼出来的语气对嬷嬷说道。
嬷嬷脸色一变,顾不上再招呼谢凉萤,转身就进了里间。她推了推还在酣睡的大夫人,“夫人,夫人快醒醒!”
大夫人皱着眉,从好眠之中被人吵醒,难免语气不佳。“什么事!”
嬷嬷此时可顾不上大夫人的态度,忙道:“五姑娘过来了,说是二姑娘出了事!”
大夫人一听和谢凉晴有关系,所有的瞌睡都没了。她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把被子给掀了,两只脚踩在地上,慌乱地连鞋穿反了都没感觉。
嬷嬷替她披了件外衣,就搀着她出来了。
魏氏一出来就看到满面急色的谢凉萤,顾不上客套,只问:“阿晴出事儿了?”
谢凉萤用力地点头,上前把魏氏的另一只手给握住,希望大夫人等下听到消息之后别撑不住。她低声道:“二姐姐出嫁前,曾经对我提过大姐姐过世的真相。所以她嫁去南直隶之后,我就一直放心不下。前些日子就求了阿简,让他派个人去南直隶替我瞧瞧。若是二姐姐一切安好,那我也能放心。”
她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话,气有些接不上来,不由停下了话,喘口气。
魏氏见谢凉萤不再说话,赶紧催了催,“去了?然后呢?”
谢凉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如今派去的人不知所踪,二姐姐也不见了。前些日那边儿的人还会报信回来,现在完全没了消息,这才引起了注意。”
大夫人听了这话,当即一个后仰,就要厥过去。
谢凉萤忙把人给扶住,“阿简已经让侯府的人赶紧去南直隶瞧瞧了。但我还是不放心,想要自己亲自去南直隶瞧瞧。”她咬牙道,“我必要跟李家讨个说法。好好儿的嫁过去,怎么就折腾地要从府里头逃出来。”
“逃出来?!”魏氏瞪大了眼睛,紧紧抓着谢凉萤的胳膊,力气之大,都把谢凉萤给捏出了乌青。
“是,那头传来的消息,说是二姐姐被李家诬陷说跟人私奔了。还托了官府派人去追。我断不信二姐姐会做出这等事!必是遇着了什么,才将她给生生逼成了这样。”
魏氏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是了是了,阿晴素来柔顺懂事,怎么会做出私奔这等事。”她泪眼朦胧地看向谢凉萤,“我派去你二姐姐身边的嬷嬷前月还送信回来,说是她小产了。这傻孩子,这等事竟然还瞒着我。”
小产?!谢凉萤一怔,难道说这些日子魏氏是为了这件事才整日闷闷不乐?
这念头在谢凉萤的脑海中一闪就过去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大伯母你是定走不开的,祖母的身子还没大安,你须得在边上侍疾。”谢凉萤目光灼灼地盯着魏氏,“若是信得过我,我愿替大伯母跑一趟腿,去南直隶探个究竟。”
“你去?”魏氏登时悲从中来。谢凉萤说的话很在理,谢家祖母病着,她是万万不能为了女儿而离开京城的。否则便是大不孝。这事儿说破天下去,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女儿是嫁出去的人了,于自己已是外人。
魏氏悲戚道:“可你去……又能顶什么用?”她扶着谢凉萤的手,哭道,“我的阿晴,怎生命这般苦?老天爷已经让我去了一个女儿,还不算完,又要叫我另一个女儿去陪它。我已是尝过一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了,为何还不放过我?”
谢凉萤咬着唇,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和魏氏两个互相扶着。
边上一直不说话的嬷嬷抹掉了脸上的泪,对魏氏劝道:“夫人,你看是不是赶紧派人去魏家,让舅老爷们想想法子?谢家的人咱们请不动,但魏家的人却是对咱们剖心剖肝的。多些人去找,总归能找到的。”
哪怕找不到人,找到尸体,也是好的。后面这半句话,嬷嬷不敢再说了。
大夫人似乎被这句话给找到了主心骨。她连连点头,指着门外道:“是,你快去,马上就叫人回魏家去。让我爹和我那些兄弟赶紧派人沿着去南直隶的路上找人。”
目送着陪嫁嬷嬷离开的背影,魏氏把目光投向了谢凉萤。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谢凉萤就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阿萤,你听我说。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马上动身去南直隶。阿晴也有可能是被李府抓回去了,你去了李家之后,要是察觉到她被囚禁的蛛丝马迹,千万要替我把她给带回来。”
魏氏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使……带回来的只有阿晴的尸体,那我也认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夫人反而冷静了下来,“你一个姑娘家,李家断不会听你的话,我让我娘家人同你一道去。虽说隔了一层,但到底是年长些的,说话有分量些。”
谢凉萤也知道仅凭借自己,是万万没有可能与李家相抗衡的。是以她对魏氏的话并没有反驳。
魏氏从外头叫进来个大丫鬟,帮她更衣。她一边在里间换衣服,一边对外头的谢凉萤道:“你稍稍等我会儿,我这就同你一道上魏家去。”
不消片刻,大夫人就更好了衣裳,带着谢凉萤一道上了马车去了魏家。
魏家在京城也算是极显眼的了。当年是皇帝保的媒,否则魏家也不会把宝贝女儿嫁进谢家那等低门小户。
这是谢凉萤第一次来魏家。她无心去关注魏家气派的大门,也对那些繁花满园的花园视而不见。她跟着熟门熟路的魏氏,一路往里头走。
魏老夫人此时正和先前被大夫人叫回来的嬷嬷说话。两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魏氏匆匆而来。魏老夫人忙迎过去,握住她的手,“你怎么就自己个儿来了?”
她看着魏氏身后的谢凉萤,她俩虽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却是彼此在宴会上见过面的。魏老夫人向谢凉萤点点头,“辛苦你了,若不是你记挂着阿晴,怕是如今我们还蒙在鼓里。”
一提起谢凉晴,魏氏就扶着母亲又哭倒在了她怀里,“娘说的正是。幸而阿晴现下指不定从那狼窝里头逃出来了,若是没有阿萤派了人过去看,怕是会就这么死在南直隶。连死都看不到我一眼。”
谢凉萤摇摇头,“我与二姐姐本是姐妹,这些都是应该的。一家人都不帮,我还帮着谁去?”
魏老夫人点点头,也不再同谢凉萤客套。她不断拍着哭成个泪人的魏氏,虽然心里难过,却还是安慰道:“我会叫你爹从京郊的庄子上拨出人来去找阿晴的。你且别慌,阿晴素来性子良善,在菩萨跟前都记着账呢。好人若还没好报,那这天底下谁还愿意做个好人?”
魏氏哭得噎到了,她一边打着嗝,一边将谢凉萤推到魏老夫人的跟前。“娘,阿萤说要亲自去南直隶,她怎么都不放心。谢家的情形你也知道,我是走不开的。可若是让阿萤一个姑娘家的出远门,我又怎么点得了这个头?”
魏老夫人低头细思,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魏氏同魏老夫人商量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恐怕是要为难娘了。但娘看在我如今只有阿晴一个女儿的份上,还请你陪着阿萤去一趟。”
魏家虽说有其他的嫂子弟妹在,和自己关系也都不错。但和谢凉晴还是差了一点干系。唯有魏老夫人,是谢凉晴的嫡亲外祖母,她上李家去,无论是兴师问罪,还是给谢凉萤压阵,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魏老夫人看着几近绝望的魏氏,带着哭音道:“阿晴是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外孙女了?”她看着谢凉萤,“就麻烦你陪我这糟老婆子跑一趟了。”
“看老夫人说的什么话,不嫌我多事已是万幸了。”谢凉萤道,“我这就回去准备东西。老夫人若是要动身了,直管来叫我。”
谢凉萤向朝她点头的魏老夫人一福,带着双珏就离开了魏家。
魏老夫人看着谢凉萤的背影点点头,指着她对魏氏道:“你看,这不就是阿晴的善心结下的善缘。所以你就别太担心了。”
魏氏用帕子擦掉脸上的泪,不好意思地向魏老夫人道:“是女儿不孝,劳动娘这般大的年纪了还要为我操心。”
魏老夫人点了点魏氏的额头,“你就算七老八十了,也还是我的女儿。便是有朝一日我死在棺材里头了,也还是照样要担心你。”她拍了拍魏氏的手,脸色严肃了起来,“不是我说你,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板正了。”
魏氏不服道:“爹和我那几个兄弟不也这般!”
魏老夫人轻笑,“你真当你爹和你的哥哥弟弟是古板的老学究?我告诉你,若真是这般性子,你爹早就叫人给排挤出翰林院了。亏得你打小和跟着兄弟在你爹跟前一道念书呢,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爹的性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魏氏哑然。魏老夫人的话,她完全没有办法反驳。虽然在家里头养到了十几岁才嫁出门,但她的确疏于对家人性格的真正了解。若不是魏老夫人今日一针见血地提出其中症结,她压根就不会往那上面去想。
见魏氏若有所思的样子,魏老夫人便不再往那上头拐了,她调转了话锋接着道:“李家派人来向阿晴提亲的时候,你不是就不同意?当时若能同谢家翻脸,执意不将阿晴嫁过去,今日这遭罪又岂会落到你头上来?”
魏老夫人冷笑,“你能怕谢家什么?我告诉你,本就是他们高攀了咱们家,便是你同谢平知那厮和离、义绝,直管回家来。魏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没那么多钱财,但要养两个女子,还是养得起的。”
魏氏咬着唇,“娘,这话是你的意思?”
“自打你嫁去谢家后,你爹不晓得跟我提过多少次这等话了。好几次都叫我劝你赶紧同谢平知和离,我念着这媒到底是圣上做的,才没同你说。但这些年来,我瞧着谢家真是越发地没样儿了。再由得你同阿晴在里头,迟早折在里头。”魏老夫人看着魏氏,“你看,这次不就是了?若不是谢家贪财,怎会让不要嫁妆的李家把阿晴给娶走。”
魏氏被母亲给说动了心思。这日子越过,她越觉得和谢平知没甚话说,夫妻两个同床异梦,过得极不称意。
魏老夫人见女儿似乎有些意动的表情,又再上头加了把火,“你就看着吧,等我把阿晴给带回来之后,李家必会上门来要人。到时候谢家顾忌面子,必还会把阿晴交还给他们。届时,你又待如何?”
魏氏终于被说动,咬牙道:“只要阿晴一回来,我就即刻和谢平知和离。”
“这才像话。”魏老夫人满意地点头,“你今儿就留下吧。反正回去也睡不着。我会派人去和你婆母说的。”
叫人把魏氏送回自己的房里后,魏老夫人又叫来几个大丫鬟,“去给我收拾行装,我明日就动身去南直隶。”
丫鬟们福了福身,各自去准备。
赶回谢家的谢凉萤也风风火火得准备着东西。她对着双珏、清夏道:“越快越好,保不齐明日魏家就传消息过来说要出发。我总不能叫魏老夫人等我。一切从简,带足了银子,缺的东西路上买现成的也行。”
双珏和清夏当下就退了下去,两人一道商量要带些什么。
连嬷嬷一直不发话,此时道:“姑娘,要不要在离开前去见一见夫人同二姑娘?”
颜氏还靠药吊着,只是一直没醒过来。谢凉云则是每日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谢乐知带着谢初泉出了远门,去拜访昔日教导过自己的先生们。整个三房说话能顶用的,就剩下了谢凉萤。她一走,三房连个主子都没有了。
谢凉萤想了想,不管于情于理,都该去和昏迷着的颜氏道个别,谢凉云那儿也该说一声。否则等谢家祖母缓过气来,知道自己这般不辞而别,又是一顿数落。她现在已经不想再生什么是非了。
“就依嬷嬷说的。”谢凉萤一边朝颜氏的房里走,一边吩咐,“我会把双珏也带走,到时候房里就由嬷嬷做主了。要紧的事,嬷嬷就暂且挡一挡,旁的等我回来再说。应当不会去很久的。”
连嬷嬷连声称是。
见了一遭颜氏,又去了谢凉云那儿说一声,叮嘱她不要总闷在屋子里,偶尔也去看看病了的谢家祖母。谢凉萤跑了一圈,刚打算回屋,又停下了脚步。
她还得去见谢家祖母。不过现在大夫人并不在,不知道谢家祖母会不会答应她去南直隶,虽然有魏老夫人作陪,但以谢家祖母如今的别扭心情,怕是有点悬。
想是这么想,但还是得去和人说一声。没有道理什么都不说,自己个儿就偷偷走了的。
不过在谢凉萤抱着忐忑的心情去见谢家祖母时,就听到里面一阵笑声。这笑声有些熟悉,里头有谢家祖母的,还有另一位只见过一面的夫人。
如嬷嬷守在外间,并没有进去打搅两位老夫人的兴致。她见谢凉萤过来了,忙起身过来迎,又高声朝里头喊道:“五姑娘来了。”
里间的笑声断了,不过片刻,谢家祖母就带着笑意地扬声道:“让她进来。”
谢凉萤跟着如嬷嬷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谢家祖母床边的老岐阳王妃。她有些惊讶,这位老王妃和谢家可是极少来往的。打谢家祖母病了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登门呢。
今日特地上门,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总不会是单单为了陪谢家祖母解闷吧。
谢凉萤心中不解,但却已经向老王妃行了福礼。“老王妃好,许久不见了。”
老王妃将她一把搂过来,“我倒是想见你啊,可你不是总被云阳侯给守着嘛。我看他那样,跟我家那狮子狗守着肉骨头不肯放一样。”
谢凉萤被她的话闹了个大脸红。但又觉得这话中有话。
还不等谢凉萤发问,谢家祖母就道:“老王妃同我说了,明儿个要接你去她那儿玩几日。我已经答应了,你等会儿就收拾了东西,明儿一早就过去吧。莫要叫老王妃给久等了。”说罢,又收起了调笑,“去了人家那儿,可莫要当自己个儿家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收敛着些。”
“是。”
老王妃却不以为意,“你打以前就是这样,万事都要守着。那样又有什么趣儿?我就是喜欢你家孙女这般知变通又守礼的。”她笑眯眯地看着谢凉萤,“这么好的闺女,难怪云阳侯舍不得。”
谢凉萤没插话,低着头装羞涩。她知道老王妃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应该过不久就会向谢家祖母告辞。
果不其然,不等再聊上几句,老王妃就要走。
谢家祖母道:“我如今身子不妥当,便是强留了你下来,也照顾不妥当,便依着你了。”她对谢凉萤道,“你替我送送老王妃。”
“是。”谢凉萤搀着老王妃起来,“老王妃脚下小心些。”
老王妃瞟了眼谢凉萤,嘴角露出几不可见的笑来。“嗯,你好好搀着我啊。”
谢凉萤听出了这话中的笑意,禁不住在心中猜测老王妃到底卖的什么关子。这里并不是能问话的地方,她强忍着好奇,把老王妃搀到了二道门。
到了二道门,老王妃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一副终于解脱了的样子。她扭头和谢凉萤抱怨,“跟你祖母聊天儿,真叫我累得慌。”
谢凉萤低头笑出了声。老王妃的直性子,对上自己祖母那凡事爱藏在心里头的模样,的确挺累人的。
老王妃趁着二道门没什么人了,才放松了表情,对谢凉萤挑眉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来你们家?”
谢凉萤点点头,巴巴地等着老王妃揭开谜底。
“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说要让你去我府上住些日子?”
谢凉萤又点点头。迟迟不见老王妃说出原因,急得她耳朵都红了。
老王妃看到谢凉萤从发髻里面露出的的一半红耳朵,终于大发慈悲地告诉她。“你家那侯爷啊,早前儿就亲自来王府,让我跟着你一道去南直隶。我倒是挺高兴的,所以就答应啦。不过你祖母从来都是个别扭性子,我要是直说要把你带走,她八成不答应。就只能骗她说要带你去京郊的庄子。不过嘛,等咱们出了京,上哪儿她都管不着了。”
谢凉萤对薛简这份心思感动非常。他总是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给自己那份最适合的东西。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谢凉萤笑眯眯地看着老王妃,“老王妃是为了去南直隶看曹夫人的吧?您身子不算特别好,王府可不会轻易答应让您去一趟。”
老王妃眯着眼,扭了扭谢凉萤的小脸,“猜的还挺准啊。可不许揭穿我。我也就这几年活头了,还不肯叫我高兴高兴。”她松开谢凉萤的脸上的肉,揉了揉被捏红的地方,“我就知道没白喜欢你。这般有情有义替人着想,也让薛简没白疼你。不过我是外人,到时候不方便出面,你还是得自己个儿想法子。”
谢凉萤道:“嗯,有老王妃替我压阵就行啦。方才我陪着大伯母去了趟魏家,魏老夫人也说到时候一起去。我估摸着应当也是明日一早动身。”
“那敢情好,到了南直隶我就能放心做个撒手掌柜了。”老王妃笑道,“魏家那个,可不是个善茬子。表面上看着挺和善一人,其实绵里藏着针呢。和她家那老头子一个德性,也不知道谁影响的谁。”
老王妃拍拍手,“我明儿就在家里头等着你们过来叫了。可莫要太晚了。否则赶不了多少路。”
谢凉萤将老王妃扶上马车,“有劳老王妃了。”
老王妃朝她一笑,将门帘子给放了下来。
谢凉萤站在二道门,目送着岐阳王府的马车离去。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薛简没办法和自己一道,但他真的能做的都做了。
谢凉萤转身回房,到了南直隶,她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李家如此有恃无恐,不会仅仅拿媳妇在府里头做筏子,府外必定也会有欺男霸女的事儿。她要好好地为二姐姐把那些账都给清算了。
还有已经过世的大姐姐。总要叫李家狠狠地付出代价,才能告慰她在天之灵。
谢凉萤边想着到了南直隶自己要做些什么,双珏就到了她跟前。
“姑娘,有位熟人来府上了。”
谢凉萤从思绪中醒过来,抬头去看双珏让开的身后站着的人。面容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她竟一下子想不起这位“熟人”究竟是谁。
“谢五小姐。”
那妇人一开口,谢凉萤就知道是谁了。她瞪大了眼睛,拉过那人进了屋子,让清夏和连嬷嬷都退出去。
“曾夫人怎得过来府上了?你不是正忙着替清芳姐姐物色婆家吗?”
曾氏笑道:“清芳的婆家已是有了眉目,她如今正忙着在家里头缝嫁妆呢。我眼睛不好,帮不了她,呆在家里也是白忙活。正好你不是要去南直隶吗?我如今跟着蔡御医多少也学了些医术,跟在身边也能照应些。”
不消说,自然是薛简去打的招呼。
谢凉萤红着眼眶,拉着曾氏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啦,现在咱们先看看准备了哪些东西。明儿一早就走的呢。”
谢凉萤重重地点了头,心想等回来之后,就再不找借口了,薛简若是提起正式成亲的事,自己便答应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