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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郊的长公主别庄再到京里太医署,一来一回得费上许多时间。可谢凉萤的伤却是越早得到医治越好,和安怕久了给耽误。可今日庄子上却没带来大夫。
谢凉萤只觉得自己满头的汗,一滴滴地从她的额际滑入发中,整个发髻如同被淋了一盆水。
双珏自然也发现了,谢凉萤枕着的软枕已经被汗给浸地湿透。可她怕换枕头会给剧痛中的谢凉萤带来更多的痛楚,只好不断地替她把冒出的汗给擦去。
和安安慰道:“你且安心,大夫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
谢凉萤疼地有些木,根本说不出话来,就连点头都会扯到伤处,只能朝和安眨眨眼,示意和安别担心。
和安哪里能安得下心。她知道薛简对谢凉萤视若珍宝,怕过不了多久听说了事就会跑来,到时候自己可怎么解释。临开宴的时候,薛简还特特的和自己说好好照顾谢凉萤。现在把人给照顾成这样,和安觉得自己的心口被堵得厉害。她自打出生,除了皇帝夺嫡那会儿受了点挫折,这辈子都没这么糟心过。
又叮嘱了一遍双珏,和安还不放心,特地把一直伺候自己的嬷嬷给留下,这才离开。她是不相信这场意外乃是巧合,她很清楚身边的大宫女是什么样的。打小的宫里受了多少管教嬷嬷的训才能坐上这位置的?不过端个汤,怎么会跌跤?这事儿都是做熟了手的,意外也不是没有过,可即便是把汤泼向自己,也不会伤到了旁人。
和安冷静下来后第一个就怀疑上了赵雨桐,但又觉得手里没有证据,何况赵雨桐和谢凉萤似乎也没有什么过节,好端端的陷害别人做什么。和安在宫里呆过,并不是个傻的,只是要害人,首先就得有个由头吧?就赵夫人那性子,若赵雨桐是个爱无事生非的,早就被她给掐死了。
大宫女一早就在门外守着,见和安出来就“噗通”一下跪在上连连磕着响头。
“起来吧。”和安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宫女跟着自己来。
和安怕在门口会吵到谢凉萤休息,是以就去了另一个院子。
“说吧,当时是个什么情形。我那时坐的远,看不真切。”
大宫女在守在外头的时候,就把当时所有发生的都事无巨细地想了一遍。她是伺候人的,最要紧的就是记性,否则和安叫她传个话都传不像样,早该让贤了。
“奴婢方才细细想过了,当时我端着汤,一直都走得很稳。今日办宴的地方早上就找人细细看过了,怕的就是叫贵客们跌了。奴婢后来也仔细检查过,一颗小石子都没有的。奴婢当时就觉得裙子给踩住了,因为手里拿着东西,是以奴婢也没看到是谁踩的。后来那汤奴婢原是想着转个身挪到后头去,园子里地方大,每桌之间空隙也够,断不会泼到人身上。”
宴会是大宫女一手操办的,所以她很清楚当时的场地。她是个细心人,就是怕会遇上意外才特地这么安排的。但没想到还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
大宫女一边在脑子里仔细想自己有没有遗漏的,一边道:“只是还没等奴婢转过身,就觉得盘托叫人给顶了一下。那时周围就两个人,赵夫人一早就往另一边躲开了,顶盘托的应当就是赵二小姐了。”
和安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心中不由大骂赵雨桐这个蠢货。
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确定事情就是赵雨桐做的。万一这就是个不巧呢。
和安在脑子里把事情过了一遍,大致能想出当时的经过。她又问:“赵二和阿萤之间可有发生过什么不快?”
大宫女并没有时时守在谢凉萤或者赵雨桐身边,所以很多事是不知道的。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
“公主先前不是叫谢五小姐去西苑替公主招待客人?那个时候赵二小姐便对她出言不逊,话里话外指着谢五小姐自甘下贱与人做奴婢的事儿,不配贵女的身份。后来还牵扯到了女官,谢五小姐看不过去,所以替女官们说了几句话。这事儿当时在西苑伺候的都知道。”
和安身边的另一个宫女此时附和道:“的确如此,奴婢虽没去西苑伺候,但也听在那儿的楠茜说起这事儿。赵二小姐的话也太叫人难受了,什么她是五品官儿的女儿,奴婢们就是下等人。论品级,咱们还比她高呢,看她那个狂样儿。可把西苑伺候的人给气着了。她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们就是畜生生养的?也不知道赵家怎么教的女儿。”
和安大怒,一拍桌子,气道:“竟还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谁给赵雨桐那么大的胆子?有个五品御史的爹了不起了?她还是个庶女呢。也就是会投胎,要是在前朝,还不是正房想打就打想发卖就发卖的货色!”
能去贵客跟前伺候的,在长公主府都不是普通人。大都是与和安一道长大的,彼此感情好得很。虽不说什么情同姐妹,可那么多年的情分摆着呢。和安又素来护短,这等无端出言不逊的没理之事断不会认同。
和安已经决定了,不管赵雨桐当时是不是故意的,这事儿她都要栽到赵雨桐的头上去。
赵家,呵。和安冷笑一声,以为自己傍上了白相就能在京里横着走了?顶头三尺是青天,白相上面还有皇家呢。
和安道:“去,给我把赵夫人和赵二小姐‘请’出去,就说以后别再来我跟前出现。她们坐过的椅子也全给我拿去府门口烧了,要是皇兄问起这事儿,就说赵夫人教女无方,赵雨桐蓄意伤人,我断容不得这等人。”
大宫女领命而去。
赵夫人一听大宫女的话,立即道:“不过是意外,长公主不过罔听一面之词就横加罪责在我们身上,真真是好没道理!她是长公主就能以权压人了吗?!”
大宫女淡淡道:“是不是意外,赵二小姐心里最清楚。”
在场的夫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偶尔一两句就传进了赵夫人的耳朵里,听地她面色青一阵红一阵。
赵雨桐在一旁哭道:“姐姐怎么如此血口喷人?娘,都是女儿的不是,要那时候不嘴馋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这讨债鬼惹出来的是非,回去看我和你爹怎么教训你!”赵夫人霍地站起来,扬起下巴,“走就走,能进长公主府就了不起了?我以后还不稀罕来了呢。我们走。”
还不等赵夫人与赵雨桐离开,大宫女就指挥着下人把她们坐过的椅子搬开,“公主说了,拿去门口烧了。”
赵夫人气得目眦欲裂,“欺人太甚!”说罢就甩袖而去。
女客们的骚动也传到了男客这边。因两边隔着一片海棠,所以在谢凉萤出事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不过听了一耳朵的下人弄洒了菜肴,并不曾放在心上。等赵夫人负气而去,长公主府的人抬着两把椅子往外头走时,他们才觉得苗头不大对。
皇帝皱眉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薛简应了一声就去询问了守在门边的下人,等知道出事的并非是下人而是谢凉萤的时候,薛简整个人都愣住了。
皇帝等了半天没见着薛简回来,便遣了李总管过去看看。
薛简失魂落魄地跟着李总管回来,见到皇帝的时候话都几乎不会说了。
皇帝还没见过这样的薛简,“出什么事了?你竟成了这个样子。”
薛简张了张嘴,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好不容易开口,也是断断续续的,“阿、阿萤,阿萤她……”
李总管此时上前躬身道:“谢五小姐方才因意外被烫着了,似乎伤的有些重。此时正在厢房等太医过来,长公主也在那头守着。”
皇帝手里的筷子“哐当”一声掉在了桌上。
李总管忙道:“陛下!”
这一声唤,让皇帝清醒了过来。本欲起身的他又坐实了,沉声道:“你跟着云阳侯过去瞧瞧。”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拾起筷子,但手却一直微微发抖。
李总管临走前,在皇帝身边轻声道:“陛下且放心,必是无碍的。”
皇帝点点头,可目光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薛简走的极快,李总管几乎都要跟不上了。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小跑着一直跟上。
双珏捧着铜盆出来换水,正好撞上了赶来的薛简。
薛简见是她,忙几大步上前,急急地问她:“阿萤如何了?”
双珏往边上走了几步,低声道:“夫人伤的有些厉害,太医到现在还没来。我在边上瞧着那伤自己都觉得疼,也不知道夫人怎么忍下来的,都没听她叫一声疼。”
薛简急道:“药呢?普通的烫伤药用了不成?”
双珏摇摇头,“别庄里虽有药,却不敢用,轻轻一碰夫人就疼地出了一身的汗。夫人倒是能忍,可我们却不敢给她上药,怕手下一个没轻重叫她越发疼了。”
薛简扔下双珏,一路小跑进了屋子,看都没看屋里其他人就冲到谢凉萤的床前。
谢凉萤原本正闭目休息,痛的久了也就有些麻木了。她感觉到床有些微微下陷,睁开眼看到了薛简。她想朝薛简笑,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焦急的薛简,谢凉萤想起前世死了之后,她变成鬼所看到的薛简也是这个样子。
别担心,我这次没死,可以好好和你继续走下去。
谢凉萤想这么对薛简说,可张了张嘴,眼泪就从眼角滑落。
薛简看着谢凉萤脖子和胸口上的水泡和红得极不正常的皮肤,根本不敢碰她,生怕会碰到其他的伤处,又弄痛了她。见她对自己哭,以为她疼地很厉害,“别怕,太医马上就到了。还有哪里痛吗?手上有没有被溅着?”
谢凉萤忍着痛摇头,刚想说话就被薛简给拦住,“别说话,闭上眼好好休息。”
看着闭上眼的谢凉萤,薛简急地团团转,问了几次都不见太医的踪影,心里越来越担心。
屋里的和安先前没出声,怕扰着薛简和谢凉萤,见薛简实在急的不行,才把他拉到一边去低声说:“钱太医被周贵妃家的给叫走了,我的人上门去见却不肯放人。太医署里要说治疗烫伤,就数钱太医最行,若是伤的轻了,也就罢了,另外换个人就是。可阿萤这伤,我怕旁的来了反而给治坏了。”
薛简听了,什么话都没说,撩了袍子就出去了。
李总管见他走了,便道:“奴才先去前边儿和陛下说一声,陛下听说谢五小姐伤着了,心里也担心得很。”
和安点头,“你去吧,告诉皇兄这儿有我呢。今日也真是横遭小人,竟出了这等扫兴的事。难得皇兄出来一趟,却要叫他败兴而归。”
李总管拱拱手,并不言语,就此离开。
薛简一路策马狂奔,几乎要把爱马给跑死了。他不顾京中不得奔马的律法,一路冲到蔡荥的家里,二话不说把正摇着躺椅哼小曲的蔡荥给带走。
蔡荥横在马背上大叫:“你这要带我上哪儿去呀?好歹也给我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薛简面无表情地给蔡荥调整好位置,一点都不耽搁时间地狂奔回别庄。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宴席散了,皇帝的仪仗正准备出发。李总管听见马蹄声回头,见是薛简和蔡荥,心道原来是去找大夫了。
皇帝自然也听到了声响,他问道:“李谦?”
李总管道:“是云阳侯带着蔡御医过来了,应是给谢五小姐治伤的。”
皇帝一直蹦着的心总算有些放松了。蔡荥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有他在,那就不必太过担心了。“走吧,别叫薛简过来了,救人要紧。”
“是。”李总管道,“起驾。”
皇帝与薛简擦肩而过,谁都没有停下。
薛简策马跑到内院才停下来。蔡荥手脚并用地从马背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边上扶着树大吐特吐。
薛简不耐烦地等他吐完,还不等蔡荥把嘴抹干净就往里带。
“我说,你一句话不说把我拖到这里来做什么?”蔡荥被他带着跑,速度快地让他觉得自己是在逃命。
“阿萤伤了,太医赶不过来,你替她瞧瞧。”薛简迟疑了一会儿,“若是可以……别叫留下疤。她到底是女儿家,爱美得很。我怕她以后见了疤痕心里难受。”
蔡荥一愣,“你怎么不早说,我行医箱都没带上,叫我怎么看病。”
薛简愣在原地,他只急着把人带过来,却忘了这茬。可现在回去怕是得宵禁了,进不进得去另说,没有手谕和通行令,轻易不能在宵禁时的京城走动。即便他是侯爷,也不能免俗。
蔡荥脚下加快速度地往里走,“我先看看再说,暂且拖延一晚,明儿再去把行医箱拿来。”
薛简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头跟在他后面进屋。
蔡荥一看到谢凉萤就皱起了眉头,“怎么伤地这么重?”他看了看薛简,“怎么被烫到的?”
薛简摇摇头,他先前只顾着担心着急,根本没心思去问具体的情形。
和安此时道:“是被麻油鸡汤给泼到了。一碰她就痛地不行,也不敢轻易用药。”
蔡荥点点头,“我先给她施针止住痛,然后再抹上药。”
和安已经知道蔡荥没带行医箱的事儿了,她颇是为难地道:“我这儿没有毫针……”
蔡荥扫了眼懊恼不已的薛简,叹了口气,道:“你过来,与我一道给她按摩穴道。虽说比不上施针,却也多少能缓解些痛楚。”
魏阳站在和安的别庄门口,同门房道:“劳烦替我通报一声,敝姓魏,乃是谢五小姐脂粉铺子的账房,替蔡御医送行医箱来了。”
门房见他衣着朴素,言谈有礼,手里果真提这个行李箱,心里顿时就信了几分。但到底不敢随意将人放进去,便道:“劳驾先等等,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魏阳颔首。
不过片刻,门房又回来了,“魏公子里头请。”
“有劳了。”魏阳跟着门房往里走,问道,“是府上哪位病了?我见云阳侯匆匆忙忙地来找蔡御医,竟连行李箱都落下了。”
“并不是咱们府里的主子。是谢参知家的五小姐,今儿宴上被热汤给淋着了,如今正躺着呢。我听里头服侍的姐姐们说伤得挺重。”
魏阳停下了脚步,手里的行医箱掉在了地上。
“魏公子?魏公子?”
和安听说有人把蔡荥的行医箱送来了,当即就坐不住了,亲自出来想将人迎进去。却不曾想到出来见到的却是红着眼眶的魏阳。
魏阳呆滞地看着和安,都忘了行礼。还是门房连声提醒下才僵硬地道:“长……长公主。”
“原来是你送来的。”和安下了台阶,关切地看着魏阳,“你腿脚不好,怎么不叫旁的人过来?路上可还好?”
魏阳颤着嘴,“阿萤……东家……”
和安心里一惊,也顾不上周围下人的目光,拉着魏阳就去了自己的正房。
两个人在房里呆了许久才出来。
和安明显是哭过了,眼睛红红的。出来就问嬷嬷,“行医箱给蔡御医送过去了不曾?阿萤的伤如何了?”
嬷嬷道:“老奴才打那儿回来呢,蔡御医已经给谢五小姐上过药了,勉强灌了点安神药,刚睡下。”
和安转头看着魏阳。魏阳犹豫了许久,终于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和安点点头,“我带你去。”
厢房里,薛简一手牵了谢凉萤,正守着她。蔡荥开了方子之后去了边上休息,施针还是很耗心力的事。
和安同魏阳轻手轻脚地进来,站在床边看了许久。谢凉萤已经沉沉睡去,烫出的水泡已经挑掉了,伤处被糊了厚厚的黑色药膏。虽说还有些距离,但魏阳还是能闻到那股子清凉刺鼻的味道。黝黑的药膏衬着谢凉萤的雪肤,很是刺痛了人的眼睛。
薛简看了眼魏阳,倒是没曾想他来了,便起身让了座给他。
和安拉着薛简出去,留下魏阳一个人。
薛简在外间却还一直往里头看,似乎怕魏阳对谢凉萤做什么似的。
和安道:“有什么好担心的,魏阳又不会害她。”她接着道,“我已经叫人去谢家了,这段时候阿萤就住在我这儿。你今儿也留下吧,便是回去了也是宵禁。进不了城还得在外头将就一晚。”
薛简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就算和安不提,薛简也想留下,他不放心谢凉萤一个人。
“那我这就叫人去收拾间房。”和安说罢就出去吩咐了。她已是有些年纪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以她现在的心力已经不足以应付,需要休息一下。
顺带好好想想魏阳方才同她说的。
薛简在和安走了之后并没有去里间,而是在外头独自喝茶。他已经知道了谢凉萤是因为赵雨桐才受了这遭罪,想起席间撞见赵雨桐时,她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冷笑起来。
他自然知道赵雨桐的眼神里有些什么。既然人家这么想要,那他就给她,只要她受得起。
魏阳在里间摩挲着谢凉萤的手,突然仰起了头,咬牙让涌出的眼泪不致落下来。
等华灯初上,魏阳才慢腾腾地走出来。
薛简看了他一眼,“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借着陛下的名义吩咐厨房特地给阿萤加菜,阿萤也断不会被伤着。”
魏阳木然地道:“与你无关,别把错往自己身上拦。”他坐在薛简边上的椅子上,叹道,“人活一世总会遇上些小人和坎坷,端看你能不能熬过去。我爹没能扛过去,所以他死了。我走过去了,却失了一条腿。”
他摸着自己那条残缺的腿,“阿萤……一定会过去的对吧,她娘一直在看着她,她过去了这一遭,以后都会安安稳稳的对不对?”
薛简咬着牙没有说话。刚才他已经问过蔡荥了,蔡荥说谢凉萤伤的地方太多太大,会不会留疤不好说,得看谢凉萤自己的身子骨底子强不强。薛简想起前世他们两人婚后的事情,那时谢凉萤替自己缝制罗袜被绣花针扎了手,疼得她直叫唤。这次那么大的伤,该是多痛才让她连话都说不了了。谢凉萤的眼泪并不是落在发髻里,而是滴在薛简的心里,如同穿骨□□一样。
薛简好想听谢凉萤同自己撒着娇唤痛,也不要她一言不发默默哭着望着自己。心头的罪恶感侵袭了薛简的全身。如果不是他突发奇想,给谢凉萤送菜,就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他当时脑子怎么就这么转不开呢!宴后多少东西能哄地谢凉萤开心,自己就偏偏挑了这个时候。
魏阳听到一声响亮的掌掴声,惊得转头去看。只见薛简一侧脸高高肿起,面色极是狰狞。
“我断不会放过伤了阿萤的人。”
谢凉萤第二日就醒了,双珏正给她换药。瞥见床头那一大碗黑乎乎的东西,谢凉萤就觉得不好,忙叫双珏取了镜子过来。
看着自己脖子和胸口一片的黑色,谢凉萤心情就糟糕透顶。清清凉凉的药膏缓解了灼烧的疼痛,可却丑的要命。谢凉萤没好气地撇过头,却扯痛了伤处,这突如其来的痛没叫她给忍住,眼泪登时就掉了下来。
双珏一开始见谢凉萤要镜子,还心想着幸好药膏把伤处给糊住了,根本看不清底下。现在看谢凉萤哭了,以为她是因为担心以后留疤,忙哄道:“蔡御医说了,夫人身子好,断不会留疤的。夫人大可安心。”
谢凉萤慢慢地抬起手把眼泪给抹掉,“真不会?”
“真真的。”双珏嘴硬道,其实心里虚得很。
薛简在外头听见谢凉萤的声音,心头不由一喜,便急着进去看她。
谢凉萤听到脚步声便转头去看,见是薛简后立刻大惊失色,高声尖叫,“你给我出去!”
薛简被她给叫懵了,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双珏奇怪地问道:“夫人?”
“把薛简给我轰出去,不许他过来!”谢凉萤此时恨不得拿被子把自己给裹起来。
薛简把她太过激动给扯痛了,忙道:“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你别动别说话,仔细又痛了。”
退到外间的薛简郁闷地看着掩嘴偷笑的和安与魏阳。他一脸郁卒:“阿萤准是记恨上我了。连见都不想见我。”他咬牙切齿地道,“都是那个赵雨桐,要是阿萤从此不见我,我就叫整个赵家都滚回乡下去!”
和安嗤笑,“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手握吏部大权?想叫谁走就叫谁走。我皇兄要是也能这么横就好了。”她转头对魏阳道,“这下可好了,人醒了,就没旁的事,总归能好起来。昨夜她突然起了高烧,可把我给吓坏了。”
“我也是,都躺下了,听到阿萤这儿的声音又起来看。可算是在天明时退烧了。”魏阳心有余悸地道。
薛简在外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头痒痒的就想进去看看谢凉萤到底怎么样了。所以在见到换完药出来的双珏后,忙迎了上去,“阿萤怎么样了?你可有问她为什么不见我?”
双珏忍着笑,说道:“主子且放心,我已经看过了,夫人红的地方都退了些。方才夫人是担心自己此时的难看样子叫主子给记住了,此后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为了这个?!”薛简不信,“可她方才那样子,简直像恨我恨到不想见我。”
和安同为女子,倒是有些了解谢凉萤的想法。“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阿萤必是因为对你上心才不想叫你瞧见。换了我也不愿意啊,最难堪的时候叫你给见着了,心里一辈子都会惦记这回事,生怕见到自己就想起那狰狞的伤处。谁不想在自己心悦之人面前一直美美的。”
薛简郁闷地说道:“她没清醒的时候我早就给看光了,现在醒了倒是见不着了。还不如不醒呢,起码我能守着。”
和安嘲笑他,“要是一直不醒,你还能放心得下?怕是要带着她踏遍万里去寻名医了。”
魏阳长出一口气,“总算没事了,我也能安下心来,今儿下午就回铺子去吧。”
和安问他,“不多呆几天?”
“不了,铺子里事情太多抽不开身。昨日还是想去同蔡御医借医书,才和掌柜告了假出来的。”
“幸好你昨日在,否则要是阿萤晚上起了高烧,没了行医箱的蔡荥怕是得束手无措了。”薛简心有余悸地道。昨晚谢凉萤突然发起了高烧,迟迟不退,把薛简急得都快哭了。
和安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俩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这几日阿萤就留在我这儿养伤。薛简你回京的时候,记得跑一趟谢家,知会他们一声。”
薛简点头,“她留在这儿也好,起码比在家里头清静。”
颜氏和谢凉云尚且病着呢,谢乐知和谢初泉虽说都养好了,可到底不比女子心细会照顾人。谢凉萤现在的确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
和安这儿的吃穿用度自不必说,比谢家好了不知道多少。皇帝又疼她,经常逮着由头就给她添封邑或送赏赐。和安对谢凉萤又心怀有愧,所以一概都给她用最好的,都快赶上郡主的份例了。
谢凉萤因为伤的不是地方,在养伤期间每次转头都要整个身子转过去,叫和安直呼看着都累。跟和安相处久了,谢凉萤就发现其实和安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高高在上,她也是个普通的中年贵妇,会担心出嫁了的女儿在远处会不会过得不好,也会唠叨杨星泽这把年纪都没定亲是不是太晚了。
这样宁静又不失热闹的日子让谢凉萤觉得过得很舒服。私下她对双珏说,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直呆着就不回去了。
双珏笑道:“那夫人就早些同主子成亲不就行了。到时候在侯府里头,夫人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凉萤撇嘴,“才不呢。阿简没有亲人,一月就三个休沐日,若是圣上叫他出京办事,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都是常事。”
双珏失笑,“夫人怎么说的好像和主子住在一起过似的。”
谢凉萤一愣。的确啊,她是和薛简一起住过呢,虽然薛简对自己很好,但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偌大的侯府还是会觉得冷清的。
不过前世自己也没什么朋友,平日里走动的都是关系平平的贵妇人。兴许以后自己可以常常出来找人玩儿?
谢凉萤支着下巴,开始畅想以后的生活。
大宫女端着一碟子杏仁奶酥过来,看谢凉萤正在想事儿,就没打搅她。把东西放她面前的桌上后,就同双珏去说话了。
“麻烦姐姐总是一趟趟地跑过来。”双珏笑道。
大宫女现在也成了谢凉萤这儿的常客,三五不时地就过来一趟。不是看看谢凉萤这儿是不是缺了东西,就是过来送和安的赏赐,偶尔得了空也跑过来给双珏帮忙。
“这有什么。别庄算是小的了。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才真的要跑断腿。公主宫里没有小厨房,我都得上御膳房那儿拿吃食。拿一次就得花上许久,路上还得仔细不能走得太快,以防菜肴给洒了。如今这点路,可算不了什么。”大宫女见谢凉萤还在那儿发呆,就把双珏拉到远一些的地方,压低声音,“你可晓得近些日子云阳侯在做什么?”
双珏想了想,摇摇头,“侯爷有空的时候就过来看夫人,但夫人总不见他。两个人每每说话都是隔着屏风的。便是说也说不上什么,大都是主子说些外头的事儿哄夫人高兴。”
大宫女皱眉道:“今儿是别庄送东西去京城长公主府的日子,车夫回来之后说是如今京城到处都在传云阳侯要向谢家退婚,另娶赵家二小姐为妻。”
“还有这等事?”双珏倒是知道先前京里就传过类似的话,但彼时只说会退婚,倒从没听说过退婚之后会娶何人。这等风言风语向来不足为惧,任它说个几天就会没了声息。
这次怎么连后续都有了?
也不知传的的人是谁,这可是会损及赵雨桐的闺誉。若以后谢凉萤和薛简如期完婚,都不知道赵雨桐要把脸往哪儿放。
双珏倒不是喜欢赵雨桐,她刻意陷害谢凉萤受伤,足见其人品性不高。但同为女子,双珏知道内中艰辛,还是会心存一丝怜意。
双珏不确定地道:“应当……不会吧,先前不也传过主子要退婚。这等闲言碎语就由得它们去吧,过些日子嚼舌根的人觉得没意思也就不会说了。”
大宫女见双珏没当回事,心里就急了,“若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我哪里还会来同你说。乃是有人见到了云阳侯与赵雨桐泛舟同游,所以才会传出这些话来。咱们不在京里头,所以感觉不到。庄子上的人说,如今京里越传越像是真事。”
双珏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谢凉萤,见她还高高兴兴地再吃大宫女送过来的点心。看到自己回头去看她,弯下腰来跟自己点头,两只眼睛笑眯眯地向大宫女道谢。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这笑容会不会永远消失在谢凉萤的脸上。
双珏无法想象那样的谢凉萤。每日服侍在谢凉萤身边的她太清楚谢凉萤对薛简的感情了。谢凉萤空了就会拿镜子照自己的伤处,不断地担心会不会留疤,让薛简不高兴。虽然双珏对薛简有信心,认为他断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但世间男子大都负心。
大宫女顺着双珏的眼神去看,勉强挤出笑来回应谢凉萤的谢意。
“公主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也在府里下了令,叫谁都不许再说这事儿。可我担心纸包不住火,到时候万一叫谢五小姐知道了,心里该多难受?”大宫女忧心道,“我也盼着是传言,但即便是传言,这也够叫人糟心的了。”
双珏道:“谢谢姐姐惦记,我会想法儿不叫夫人知道的。若……真的不慎,那我再徐徐开导她。”
大宫女点头,“那我就先回公主那儿了,也是公主不放心,特地叫我借着送点心的时候同你说这些,让你好拿个法子——不过便是公主不提这事儿,我自己也想来跟你说的。”
“姐姐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
双珏送走了大宫女,就一直看着谢凉萤发呆。走神走地谢凉萤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谢凉萤狐疑地看着双珏,心里猜测她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难道是她妹妹伤了的手有了反复?还是说……看上了别庄里的谁?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谢凉萤不由得认真了起来。她努力回忆着前世双珏和自己提起婚事的时候,当时双珏并没有说究竟是谁,只说有人问自己愿不愿意嫁给他。
那时候一脸幸福笑着的双珏让谢凉萤怀念得很。
如果这个人真是在别庄里,那到底会是谁?谢凉萤想,那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子,才能叫双珏都动了心。
自己这次一定要见见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