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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秘密来到京师,朱由检在平台召见了他。
朱由检端坐在在高高的红木椅子上,双目平视,一丝不苟。
孙承宗在徐应元的指引下,来到平台,见朱由检已经在坐等,他迈开老腿,跪拜在地:“臣孙承宗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师,你无需行此大礼!”朱由检从椅子上起来,扶起孙承宗,让他在下首稍微矮点的椅子上坐下。
徐应元给孙承宗泡上一杯热茶,然后关上门出去了,平台只剩下他们君臣二人。
“臣教授先帝之时,陛下虽然旁听,但陛下那时年幼,对臣的教授内容不会有什么印象吧?”孙承宗认为,朱由检顶多就算是一个旁听生,不是他的正式学生。
“老师说得不错,朕当时还小,对老师说的话不甚理解,过后也是大半遗忘了。”朱由检端起自己面前的热茶吹了吹,“但学无止境,朕还是从老师的身上学到很多。”
孙承宗呆望着朱由检,不明白朱由检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师,”朱由检话锋一转,“你在辽东的时候,建奴没能从大明掠2∠,夺一寸土地、抢去一粒粮食、绑架一个汉民,这些更是朕要向老师学习的。”
“陛……下。”孙承宗早已泪眼朦胧,朱由检所说的,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但当时的朝廷却看不到他的战功,非但没有任何奖励,还被迫解甲归田,他要不是帝师,恐怕早就中了魏阉的毒手。这几年,在保定养老,这些光辉的战绩,也就只能和年幼的孙子、重孙吹吹。
“老师,”朱由检递过一条白绢,“朝廷不全是聋子瞎子,有人会永远记住老师的功绩,辽东的百姓更是永远感激老师。”
孙承宗擦去眼角的水渍,心神也从回忆中解脱出来,“陛下将臣从保定召来,不是为了跟老臣叙叙旧吧?”
“老师,难道你还不明白?”朱由检亲自为孙承宗斟了杯茶水,“朕对辽东前线的现状不满意。”
“只要陛下征召,老臣愿意重新回到辽东,和努尔哈赤,不,努尔哈赤已经死了,应该是皇太极对决关外。”孙承宗的脸上恢复了肃杀之气,似乎他已经回到辽东,坐在他面前的不是朱由检,而是他的对手皇太极。
“老师已经六十有五,如果再让老师鞍马劳顿,让我们这些后辈,情何以堪?”朱由检打住话头,“如果和建奴对决关外,老师认为,大明胜算几何?”
“陛下,老臣愚钝。”孙承宗匍匐在地。
朱由检扶起孙承宗:“老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平台。”孙承宗眼睛放光,能在平台被皇帝召见,那是何等的荣幸,他是朱由校的帝师,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对,这是平台,除了你我之外,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老师无需拘束,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陛下,是老臣孟浪了。”孙承宗觉得,朱由检虽然没有说出与建奴对决关外的结果,实际上已经给出了,“如果大明军队是建奴的三倍,在野外决战,胜率只有一成。”
胜率只有一成,还是在人数是对方三倍的情况下。朱由检没有吃惊,孙承宗没有吹牛,也没有自谦,“如果再次经略蓟辽,老师当用何策?是否还要在关外建堡?”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大明占据关外的宁远、锦州,可以依靠城墙的优势与建奴作战,而现在,大明在关外已经没有立锥之地。”孙承宗缓缓摇摇头,“如果现在让老臣经略蓟辽,老臣也只能据山海关而守了。”
“那关外还是无法收回了。”
孙承宗显得有点落寞,关外的宁远、锦州,他花掉近千万两白银,建造了数百个堡垒,但早已被建奴拆、烧一空,到底没能阻挡建奴的步伐。但这是他离开辽东之后的事,他也没有办法。
“老师,如果据守山海关,以大明现在的军力和国力,能守多久?”朱由检没有纠结过去,时光不能倒流,他更着重的是现在和未来,山海关能阻挡建奴多久?建奴能给他多长时间组建新军?
孙承宗缓缓抬起头,目光内视:“高第守山海关,大约能守两年,若是老臣据守,只要身子允许,应该能守五年。”
朱由检不禁苦笑:后世的历史上,差不多半年之后,朱由检有一次平台奏对,“五年克辽”,那时的袁崇焕何等自信满满?而今天的孙承宗,却只能镇守山海关五年,难道自己的介入,只能加快大明的涅槃?
“老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
“陛下,高第守山海关,只知道一味退守,从不主动出击,建奴在山海关外,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他们闲了就攻,累了就撤,而大明的士兵却要时刻保持警觉,必然疲惫不堪。一句话,战争的主动权在于建奴。”孙承宗稍稍停了一会,发现朱由检正注视着他。
“如果是老师在山海关,又当如何?”
“若是老臣据守山海关,必然时时以小股兵力出关,偷袭建奴,出关虽然有所损失,但损失不会太大,而建奴受到我军的骚扰,必然不会在山海关外久待,这样进进退退,就为防守赢得时间。”
“老师是说,这是以进为退、以攻为守?”朱由检逐渐明白了孙承宗的“积极防御”是怎么回事,而高第的“消极防守”也就一目了然了。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法,陛下,我大明的军队无法出关与建奴决战,建奴在关外基本上来去自由。久而久之,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关隘。”这就是孙承宗所说的,山海关只能防守五年。
“那老师可有什么长久之法?”朱由检盯着孙承宗的脸,老人斑已经十分明显,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镇守山海关,心里十分不忍。
“陛下,臣老了。”孙承宗低下头,主忧臣辱,但他离开朝堂多年,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
朱由检没有说话,他在歪着脖子思考,孙承宗的思路也不全对,就算他可以守住山海关,建奴也可以绕道蒙古,从喜峰口长城入关,长城上的关隘上千个,大明不可能处处都有重兵把守。关键是关外的广宁,如果大明能夺回关外的广宁城,那建奴要想入关,就只有山海关一条路了。
“老师,据守山海关,有比老师更合适的人选吗?”
“陛下,老臣离开朝堂多年,对于新人,老臣不熟悉。”孙承宗的目光满是期待:“老臣斗胆,求陛下让臣再次去辽东前线,哪怕担当一名马前卒。”
朱由检缓缓点头:“若是让老师镇守山海关两年,能否绝对保证山海关无恙?”
“两年?”孙承宗一愣,“若是老臣镇守,两年绝对无恙。”他已经快速做了盘算,光是自己的小股军队骚扰,就让建奴摸不清自己的动向,等建奴完全明白过来,两年怕早就过去了。
“如果老师能保证山海关两年无恙,则辽东无忧矣!”朱由检暗暗叹息一声,建奴,朕是要和你们算总账的。
“陛下,老臣斗胆问一句,那两年之后呢?”
“老师可愿听听朕的平辽策?”
“陛下?”孙承宗一惊:“难道陛下已经有了对付建奴的法子?”
“朕说出来,老师帮着参详参详?”
“是,陛下,老臣洗耳恭听!”
朱由检喝了口水,做好长篇大论的准备,但想想觉得不对,平台奏对,应该是孙承宗拿主意才对,“只要老师能在山海关阻挡建奴两年,那时,朕将组建好能与建奴在野外作战的军队。”
“这么快?陛下,这些军队真的能与建奴野战吗?”孙承宗的瞳孔骤然放大,随后又眯起双眼,微皱起眉头,他离开朝堂日久,对朱由检最近的举动一无所知。
“这点老师不用怀疑。”要解释这件事,没有一个时辰,根本说不清来龙去脉,让孙承宗慢慢了解好了,“朕一旦组建好这支军队,一定送他们去辽东。”
“辽东?”
“如果他们的战斗力和建奴相当,咱们就与建奴拼消耗,依靠汉人的人口优势,缓缓收复宁远、锦州,乃至广宁,将战线推到建奴的老巢。”
“……”
“如果他们的战斗力远胜建奴,则可一鼓作气,收复沈阳,将建奴赶回长白山的森林,让他们重新过上采集和狩猎的野人生活。”
“陛下,这是真的吗?”孙承宗被朱由检描绘的前景所吸引,但他不知道朱由检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希望老臣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支军队杨威关外。”
“老师不用担心,你一定能见到!”朱由检表情轻松,丝毫没有因为孙承宗的怀疑而愠怒,“这支军队组建完成后,需要上战场检验,辽东就是最好的试验场。”
“陛下。”孙承宗看着朱由检,虽然年轻,但脸上却透着一股与年轻不相称的成熟。
“老师,朕的平辽策有何问题?”朱由检也不管孙承宗正在傻眼。
“陛下,但不知这支军队何时……”孙承宗支支唔唔。
“朕已经说过,这支军队,老师不用怀疑。”为了让孙承宗相信,朱由检不得不干起了忽悠的勾当,“这支军队,朕已经组建了两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