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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存希接过dna鉴定报告,不过是几张薄薄的纸,他却感觉有千斤重。 眼前浮现女孩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痕,以及小心翼翼讨好他的神情。这一瞬间,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找妹妹不是做慈善。他不可能枉顾血缘关系,随随便便带个人回去,然后让真正的小六流落在外。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眸里已是一片绝决,他拆开密封袋,拿出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正楷小字,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最下面的鉴定结果上。
看到那一组数字,他蓦地眯起眼睛,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此刻,他分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情更加沉重了。
那个女孩不是小六,那么真正的小六在哪里?她为什么会有同心结琉璃穗子?她又是谁?
“朱卫,她不是小六。”沈存希长吁了口气,没有特别失望的感觉。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不相信小六会是这样子,会任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朱卫自责:“对不起,沈总,害您空欢喜一场。”
沈存希垂下手,偏头看着窗外,碧蓝的天上飘过朵朵白云,像柔软的棉花一样。他摇了摇头,说:“找了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每次得到的失望,没事,朱卫。”
“是,沈总,那这位怎么处理?”朱卫找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找到有同心结琉璃穗子,甚至年龄与失踪年龄都与六小姐一样的。
“帮她找到亲生父母,送回到她父母身边去吧。另外。你暂时停一停找小六的事情,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找。”沈存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病房走去。
朱卫望着沈存希的背影,只恨自己没用。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六小姐的消息,他真是辜负了沈存希对他的期望。
沈存希走到病房外,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鉴定报告,想了想,他将鉴定报告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推开门进去了,女孩抬头望着他,“哥,出什么事了吗?”
沈存希走到病床边坐下,拿起没有削完的水果继续削起来,他削完皮,将水果递了过去,看她欢喜的接过去就啃,他嗓子上像堵着一团棉花,他轻道:“小晴,三天前,我拿了你的头发做dna鉴定,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我的妹妹。”
啃了一口的水果从她掌心滚落,一直滚到了床下,在地上砸出深浅不一的水印子,她神情破碎地盯着沈存希,“你说什么?”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沈存希抬头望着她,乌黑的凤眸里有着歉疚,“我交代朱卫继续寻找你的亲生父母,找到了会将你送回去。”
小晴没想到自己的梦这么快就醒了,她也知道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妹妹,他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钱,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妹妹?可是她却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个假想中,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哥,你不是说你是我哥哥吗?怎么又不是了?”
“是我的下属搞错了,我会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沈存希知道希望落空的感觉有多难受,他感到很抱歉。
小晴捂着耳朵大哭起来,“不是,你就是我哥哥,我们就是兄妹,哥,你别不要我,我会乖乖听话,也不会再乱花你的钱,求你不要抛弃我。”
沈存希头疼,他捏了捏眉心,是他太轻率,还没有拿到鉴定报告就误认她为妹妹,他说:“小晴,你放心,我会派人去找你的亲生父母,也会让下属协助你和那个男人离婚,今后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未来。”
小晴不说话,只是哭,沈存希头疼万分,过了许久,小晴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抹掉眼泪,眼眶红红地望着沈存希,她说:“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沈存希轻叹一声,他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说:“小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有件事我想问你,你手里怎么会有同心结琉璃穗子?”
小晴惊慌的缩回手,不敢看沈存希的眼睛,她拂了拂头发,怯生生道:“我从小就带在身边,可能是因为不值钱,所以拐卖我的人贩子才没有拿去卖。我前段时间回去我第一任丈夫家,我前婆婆嫌我的东西晦气,将我的东西丢出来,然后才发现我有这么一个穗子。后来我被我现任丈夫实在打怕了,就想把这玩艺拿去典当,看能不能筹到钱逃走,就遇上了朱先生。”
沈存希眸光深沉晦暗的盯着小晴,“小晴,我希望你和我说实话。”
“哥……沈先生,我说的就是实话。”小晴望着沈存希,对视了一秒,她就败下阵来,她双手绞在一起,呐呐道:“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知道了。”沈存希定定地瞧了她几分钟,他站起来,伸手探入怀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说:“你若想起什么来,可以给我打电话。”
小晴怔怔地接过名片,烫金的名片上,沈存希名字前的头衔是沈氏地产ceo几个字,她心里暗暗震惊。
沈存希拿出支票簿,在上面填了个数字,然后将支票递给她,“小晴,收下支票,出院后,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吧。”
见小晴接过支票,他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小晴看着支票上的数字,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他妹妹了,他为什么还要给她钱,还帮她找亲生父母?她连忙喊住他,“沈先生,其实这个同心结琉璃穗子不是我从小带在身边的。”
沈存希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没说话,小晴垂下头,她声音低低道:“对不起,我骗了你,那个同心结琉璃穗子是我捡到的。”
“在哪里捡到的?”
“我也不记得了,因为觉得好看,就留下了。还有沈先生,我不能要你的钱,你这些天给我买的吃的穿的用的,已经花了你不少钱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钱。”小晴将支票递过去,虽然这些钱可以够她过上好的生活,但是她不能要。
沈存希摇了摇头,他说:“在我看到同心结琉璃穗子时,我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妹妹,就当是我为我妹妹做的弥补,这些钱对我来说是九牛一毛,对你来说却能改变你的整个命运,收下吧,再见!”
沈存希拉开门走出病房,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落寞。朱卫走过来,担忧地望着他,“沈总,您没事吧?”
“没事,给我订下午回桐城的机票。”沈存希淡淡道,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小晴趴在床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也许他们都期待过对方是自己要找寻的亲人,当真相揭露出来,才会这么悲伤。
“是,沈总。”
下午五点,飞机降落在桐城机场,沈存希戴着墨镜,跟着人潮走出机场。机场外,老王与严城已经等在那里,看见他风尘仆仆的走出来,严城连忙上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放进尾箱,老王拉开了后座。
宋依诺昨天出院后,就被严城送回了桐城,当然,同行的还有董仪璇和韩美昕。
车子驶了出去,老王道:“沈总,是回依苑还是去金域蓝湾?”
“去金域蓝湾。”
……
启鸿集团总经理办公室,秘书匆匆走进来,看着俯在办公桌上一脸阴郁的男人,似乎从他和宋依诺离婚后,他就再也没见到他笑过。
“唐总,你吩咐的事情有眉目了。”
“说!”唐佑南抬起头来,目光阴鸷的盯着他,五年前那个男人他一直没有派人去查,是因为他从未正视过那天发生的事。
“因为时间太久远,很多证据都找不到了,但是据目击者称,宋二小姐那天去了一家快捷酒店,她刚进去不久,宋大小姐和宋夫人就匆匆出来了。这件事从宋大小姐和宋夫人身上着手,或许会更快得到答案。”秘书道。
“快捷酒店?”唐佑南抚着下巴,满脸都是阴戾,也就是说宋依诺自己送上门去,而不是她所说的被人强迫?
“对,我派人去调查时,得到了一个奇怪的消息,据说沈老也在调查这件事。”
“爷爷?”唐佑南疑惑道:“他为什么调查这件事?”
“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感觉这件事情不同寻常,沈老应该查到一些消息,包括五年前住酒店的客人资料,都一并拿走了,似乎有意封锁这件事。”秘书说。
唐佑南温软的指腹一下下摩挲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爷爷亲自插手,这件事太不同寻常,他想掩盖什么?“我知道了,你们继续调查,出去吧。”
“是。”秘书转身出去了。
唐佑南从旋转椅子上站起来,他走到落地窗前,他微微眯起双眼,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连爷爷都插手进来,到底想要掩盖什么呢?
他站了几分钟,忽然转身拿起挂在落地衣架上的西服外套,还有车钥匙,大步走出办公室。
……
沈存希来到金域蓝湾的公寓外面,他摘下墨镜,抬手按门铃。他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应门,他抬起腕,名贵的腕表在灯光下夺目生辉。已经六点半了,她怎么不在家?
他拿出手机,拨通她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听,“喂?”
“你在哪里?”沈存希不悦的皱眉,他千里迢迢赶回来,连家都来不及回,就来见她,居然吃了闭门羹。
宋依诺站在包厢外面,刻意走远了一点,才道:“我在外面,怎么了?”
“你在外面干什么,马上回家。”沈存希拧紧眉头,他语气非常不好,回家扑了个空的感觉让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宋依诺再迟钝,也听出他不高兴了,她站在小阳台上,看着餐厅外面的长椅旁,一个女人牵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正在鼓励孩子朝她走去,她说:“我现在不能走,手机快没电了,晚些再给你电话。”
宋依诺昨天回桐城后,就给连默打电话,说要请他吃饭,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连默没有推辞,说择期不如撞日,就定在今晚。
宋依诺欣然前往,但是为了避免误会,她还是打电话把韩美昕叫上了。饭局刚刚开始,她怎么可能先走?
“你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在外面吃饭,就这样,他们都等着我,我先挂了哈。”感觉到他话里的质问,宋依诺心里有些不悦,几句话说完,她的手机就自动关了机,沈存希连喂了几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他气得够呛。
她和谁吃饭,说话这么几分钟就等不及了?他越想越不舒坦,再打过去,那边却提示已关机,他气得够呛,瞪着紧闭的门扉,一脚踹了过去,像极了怨妇。
宋依诺回到包厢里,韩美昕正在和连默聊案子的事,连默的律师执照被吊销后,他就回了连氏重掌经营权。即便是这样,韩美昕偶尔也会向他请教怎么为当事人辩护。连默会帮她理清思路,让她受益匪浅。
宋依诺推开门走进去时,就听到韩美昕在说:“连默师兄,你不当律师真的太可惜了。”
连默眉目清润,神情疏淡,眼角余光扫到宋依诺走过来的身影,他轻笑道:“没有什么好可惜的,都是工作而已,不过区别是自己喜欢或不喜欢的。”
宋依诺握紧手机,她拉开椅子坐下,看着连默不甚在意的神情,她自责道:“连默,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一时冲动,才害你丢了律师执照。”
“怎么又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再提这件事?”连默目光带着一抹责备,不喜欢她总是把自己当成罪人的样子。
“我们?”韩美昕吭哧吭哧的乐了起来,我们这个词语真的好暧昧啊。
宋依诺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她看向连默,温温婉婉道:“嗯,不提这件事。”她举起杯子,一本正经道:“今晚是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连默,谢谢你救了我。”
连默举起杯子,黑眸里掠过一抹无奈,“看你这么郑重,都把我吓着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就算那晚打电话给我的是美昕,我也会过去救她。”
宋依诺抿唇一笑,她将杯子递过去一点,与他碰了一下,俏皮道:“那就大恩不言谢,我先干为敬。”
连默轻笑,看她一滴不剩的喝完杯中的红酒,他接着也干了。韩美昕见两人都干了,她也不甘示弱,“哎,你们谢来谢去的,怎么忘了我啊,我还照顾了你两天呢。”
宋依诺其实不太会喝酒,一杯红酒下肚,已经有点晕晕的了,她拿起醒酒器,倒了大半杯红酒,捧到韩美昕面前,道:“美昕,谢谢你这五年来不离不弃的陪着我,我嘴笨,不会说话,就先干为敬了。”
韩美昕见她豪气的一干为净,她眼睛都要瞪突出来了,她连忙道:“依诺,你别喝太急,当心醉了。”
“我没醉,美昕,你的酒还没喝,快喝,不许赖。”宋依诺脑袋昏沉沉的,酒精迅速在体内发酵,那一波波晕眩冲向大脑,她的目光透着薄醉的迷离。
韩美昕看着面前不太像平时的宋依诺,她端起酒杯,道:“依诺,我也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要做一辈子的闺蜜,好吗?”
宋依诺像小鸡啄米一样直点头,韩美昕笑着喝了杯里的酒,她的酒量很好,不像宋依诺喝了两杯就醉了,她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在她碗里,说:“来,吃菜,别顾着喝酒。”
宋依诺拿醒酒器将三人的酒杯重新满上,她举起杯子,说:“来,祝我三个人的友谊天长地久。”
韩美昕和连默面面相觑,连默连忙劝道:“依诺,你刚出院,少喝点,当心伤了胃。”
“我没事,你们怎么不端杯子啊,快点快点,咱们难得聚在一起,从不认识到相识相知,也算是有缘份的,为我们的缘份干一杯。”宋依诺说完,主动碰了碰他们的杯子,然后咕噜咕噜的喝起来。
韩美昕感觉得到宋依诺有心事,她向来是有心事也不怎么愿意说的,她端起杯子,陪着她喝了一杯,见她还要去拿酒瓶,她连忙将酒瓶拿走。
她刚大病出院,搞不好几杯酒又给弄医院里去了,“依诺,尝尝这家的菜,味道都不错。”
酒的浓度不高,但是后劲极强,宋依诺空腹喝了几杯下去,这会儿酒意涌上来猛打头,她脸颊绯红,目光迷离,显然已有了几分醉意。
她以手支着脑袋,吃了几口菜就吃不下去了。韩美昕放下筷子,道:“不好意思啊,连默师兄,依诺好像醉了,我送她回家。”
连默连忙站起来,他说:“美昕,你也喝了酒,我送你们回去。”
韩美昕开了车过来的,但是喝了酒就不能再开了,她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去扶宋依诺,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薄慕年打来的,她冲连默歉意一笑,走到窗边,接通,那端传来一道干净冷漠的声音,“在哪?”
“在餐厅。”
“哪家餐厅?”薄慕年追问。
韩美昕报了餐厅名字,薄慕年淡淡道:“来3楼包厢,我们一起回去。”说完,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韩美昕瞪着暗下去的屏幕,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霸道,然后走过去,对连默道:“连默师兄,我还有点事,麻烦你帮我送依诺回去。”
“好,到家我给你打电话。”连默看了一眼趴在桌上安静睡觉的女人,她的酒品不错,醉了就睡,很乖。
韩美昕将他们送到楼上,看他们坐上车,她才转身乘电梯去3楼找薄慕年。
连默喝了酒,开车的是连家的司机,看见少爷抱着一个女人上了车,他迟疑道:“少爷,您现在是连氏的继承人,不好再跟这些身份不明的女人打交道,更何况她还是唐少的前妻……”
连默抬头,目光冷厉的扫过去,司机连忙闭了嘴,他不悦道:“我跟什么人交往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少爷。”司机后背惊出了一身薄汗,不敢再多话,也不敢乱看。
后座上,连默垂眸看着靠在他肩上闭眼沉睡的宋依诺,她不开心,他感觉得到,接了那通电话回来后,她就更加闷闷不乐了。他知道,这些情绪都与另一个男人有关。
忽明忽暗的车厢里,她的脸颊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绯色,她的唇瓣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他心里蠢蠢欲动,搁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来,试探着欲碰触她的脸颊。
恰在此时,宋依诺动了动,她撑着沉重的脑袋坐起来,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夜景,她呻吟了一声,回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连默。察觉到两人靠得太近,她连忙往后退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说:“我们怎么在车上?”
连默在她睁开眼睛时就收回了手,他目光温润地看着她,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哦,会不会太麻烦你,你可以把我放在路边,我自己坐车回去。”宋依诺按着疼痛的太阳穴,她的酒量虽差,但是喝几杯红酒就醉了还是头一次。
想来是她心里搁着事,再加上空腹喝酒,红酒后劲太足,她才会醉过去。
“不会,只是顺路,头很疼吗?我让司机在路边停一下,我去给你买醒酒药。”连默看她一直按着太阳穴,想帮她,又担心自己的动作太过逾越,让两人的关系更尴尬,所以他一直没有动。
“不用了,一会儿回家睡一觉就好,喝了醒酒药,反而会更难受。”宋依诺靠在椅背上,一阵头晕目眩,她偏头看向连默,道:“对不起啊,今晚本来是要答谢你的,结果我自己先喝醉了,扫了你们的兴,下次我保证滴酒不沾。”
“没关系,谁都有想醉一场的时候,我很高兴,能成为你醉后送你回家的护花使者。”连默轻笑道,除去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此刻的他亲切的像邻家大哥哥。
宋依诺的心思被他看穿,她的神情多了几分狼狈,她垂下眼睫。也许每个人都有矫情的时候,特别是生病的时候,就特别脆弱,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可是偏偏她生病的时候,沈存希忙得连打电话给她的时间都没有。
她这几天一直强忍着失落,在美昕和董仪璇面前强颜欢笑,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车厢里再度安静下来,连默静静地打量宋依诺,她穿得很随意,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印花t恤和一件七分袖的防晒衣服,下身穿着一条水洗白九分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淡绿色的球鞋,很休闲的风格,看起来像个清纯的大学生。
此刻她脸上浮现淡淡的忧郁,他直觉,她在想另一个男人。
“依诺,你有心事?”虽是问句,却是陈述的意思。
宋依诺想到回去要面对空荡荡的家,她说:“连默,能不能带我去吹吹风,我还不想回家。”
“好。”
车子改道,向三江驶去。三江有个别称,叫情人河。来这里的散步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们,宋依诺来到这里就后悔了,看着那些手牵手打情骂俏或者干脆倚在柳树下旁若无人接吻的情侣们,她莫名觉得尴尬。
“我们好像来错地方了。”宋依诺窘迫道,大学时期,她和唐佑南约会,就来过这里。后来出了那件事后,他们见面不是冷目相对就是冷言相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连默双手搁在裤兜里,处之泰然,“不看就好。”
宋依诺按着疼得快要炸开的太阳穴,她应该安静回家,将自己抛进那一室黑暗中,否则也不用面对这样的尴尬。
她走了一段路,就碰到了好几对热吻的情侣,她尴尬极了,不肯再往前面走,就站在那里,看着城里的夜景。她说:“据说偶尔晚上十点,那边的情人桥上就会亮起i/love/you的彩灯,祝福这里的每一对情侣,我来过几次,都无缘得见。”
“那今晚我们就等到彩灯亮了再走。”连默说这话时,看着她的目光一派温静,没有别的意思,就好像是满足她的愿望一般。
宋依诺摇了摇头,“不用啦,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专门等来的也未必就是自己想要的。”
夜风拂过,已经入秋,她穿得薄,被沁凉的夜风吹得直抖,连默见状,伸手解了西装扣子,脱了衣服罩在她肩上,他说:“天气凉了,既然你不想等,我送你回去吧,别感冒了。”
宋依诺点了点头,她酒醒了大半,纵使再不想面对那一室的孤寂,还是要回去。回到桐城,她就要学会正视她和沈存希的关系见不得光的事实。
当初说地下情的是她,现在不习惯的也是她,可真是够矫情的。
回到车里,身体暖了下来,司机发动车子,向金域蓝湾驶去。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金域蓝湾外面。大抵是酒意还没有完全散去,宋依诺靠在座椅上睡着了。连默偏头看着她,伸手按开了她那一侧的车窗,路灯照射进来,她睡颜沉静,他微微倾身欺近她,俊脸离她的脸只有一寸距离,他淡淡道:“依诺,醒醒,到家了。”
宋依诺迷迷糊糊醒来,看见近在咫尺的俊脸,她吓了一跳,心跳一滞,她下意识偏头躲开,连默连忙退了回去,他满含歉疚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一直叫你你都没反应。”
宋依诺脸颊微红,她结结巴巴道:“没、没事,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说完她伸手推开门,跨出车内。她站在马路边上,意识到肩上还罩着他的外套,她连忙拿下来递给他,“连默,你的外套。”
连默温润一笑,“外面冷,你披着吧,下次再还给我,快进去吧,再见!”
说完,他才吩咐司机开车,车子缓缓驶离,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不远处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升上车窗。
……
宋依诺目送车子绝尘而去,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西装外套,无奈的叹息。她刚转身,就撞进一双鹰隼般的凤眸里,那双凤眸染着怒火,仿佛要将她焚烧殆尽,“晚上你跟他一起吃饭?”
沈存希的语气相当不客气,刚才他不经意看过去,缓缓降下的车窗里,那两人似乎在亲吻。他看了一眼就错开了目光,却没想到她会从车里下来。
那一瞬间,他怒火中烧,他在这里吹冷风等了她大半夜,她却跟别的男人在车里亲亲我我,让他心里的怒意瞬间爆了棚。
宋依诺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她茫然地望着从天而降的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还要几天吗?”
沈存希很生气,听她这样问,不由得就曲解了她话里的意思,他冷怒交加道:“怎么?我提前回来了还碍着你的眼了是不是?”
“你怎么说话呢?”宋依诺不高兴了,这人态度恶劣起来,那话里跟含着刺一样,扎得人难受,“你要是告诉我你提前回来,今晚我就不会出去了。”
“就这么不甘寂寞吗?我不在几天就去找男人?”沈存希气得口不择言,刚才他们在车里亲吻他都看到了,更何况她下车后还依依不舍的目送车子远去,那模样真是扎眼。
宋依诺这回真的生气了,她二话不说,转身就往路边走,伸手招出租车。沈存希眉头打了结,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凤眸里泛着狠戾的光,似乎下一瞬就要掐死她,“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不甘寂寞么,我现在就去找男人,不甘寂寞给你看。”后半句话,宋依诺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他对她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段关系怎么能维持下去?
“宋依诺!”沈存希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我在你家外面等了你足足三个小时,这期间你去哪里了?刚才你们在车里,你敢说你们不是在接吻?你缺男人你说话,我马上飞回来满足你!”
“啪”一声,小区外面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沈存希偏过头去,他俊脸上浮现五根指印,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宋依诺居然敢对他动手。
宋依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刚才打了他,她抬头望着他,他俊脸上浮现五根清晰的指印,她后悔不迭,伸手要去碰他的脸,却被他用力挥开,“沈存希,对不起,我……”
沈存希一言不发,他大步走到路边,拦下一辆空的出租车,弯腰坐进去。宋依诺愣了愣,后知后觉自己应该追上去,向他道歉。
不管他的话有多恶毒,她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她追过去时,车子已经驶离,她边跑边拍打车窗,看着车里脸部线条格外冷硬的男人,她急道:“沈存希,你别走,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说话。”
沈存希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吩咐司机,“不用开太快,让她能追上就好。”
司机翻了个白眼,这男人幼稚到家了吧,以为出租车是他家的开的?就算和女朋友吵架,也别耽误他赚钱啊。“大哥,你还是下车去跟你女朋友好好谈谈吧,看她挺爱你的,一直追着车跑。”
沈存希自始至终都没有瞄她一眼,他说:“你不用管,车费我付你三倍。”扔妖双弟。
司机心里骂了句卧糟,有钱任性!
宋依诺自然没有听到车里面的对话,她拼命拍着车窗,气喘吁吁道:“沈存希,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动手,你原谅我吧,你自己说话也很难听,什么缺男人,什么不甘寂寞,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女朋友的吗?”
沈存希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她先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反倒怪他说话难听是不是?
“沈存希,你先下来吧,别妨碍人家司机赚钱,我们好好说话。”宋依诺晚上喝了酒,这会儿浑身发软,跑了这么长一段路,她浑身直冒虚汗,偏偏这个幼稚的男人没有一点下车的意思。
车速不快不慢,足够她追上,她就知道他虽然生气,但是没有真的想一走了之的意思。他在等她哄他,哄得他高兴了,他就会下车。
沈存希没理她,目不斜视,直视前方。看来他是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居然敢对他动手了。他活到30岁,还没人敢扇他耳光,她是第一个,好,很好,非常好!他要就这么轻易原谅她,他就不姓沈!
“沈存希,对不起,你想打回来还是想骂回来,都先下车再说,我好累,我追不动了。我很想你,想好好看看你,我们别闹了好不好?刚才我和连默什么事也没有,他就是靠得近了一点而已,没有你认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别生气了。”宋依诺边追边喊,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嗓子干得直冒烟,双腿也越来越沉,她真的跑不动了。
沈存希听到她说那句“我很想你”,他的心就软了,哪里还舍得虐她,他降下车窗,冷淡道:“追不动就别追了,回去吧,我们都冷静一下。”
宋依诺本来追不动了,见他降下车窗,她又有了动力,她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动手了,你先下来吧,要杀要剐都随你便,就是别再让我跟着跑了,真的跑不动了,我毕业后就再没跑过这么远的路了。”
她说话都在喘气,额上热汗滚落下来,扎起的马尾也松散开来,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风情。
瞧她这么惨,司机都有点看不过去了,“我说大哥,这小姑娘都这么求你了,你咋就这么铁石心肠呢?”
“不准你说他铁石心肠,你又不是他司机,看我跑得这么辛苦也不给我停车,你才铁石心肠,哎哟!”宋依诺只顾说话,没看到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膝盖手肘与手与地面结结实实的擦过,一阵钻心的疼痛攫住了她整个神经。
好在现在已经夜深了,这附近不是主干道,车流量不多,否则就直接从她身上碾过去了。
前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几秒后,宋依诺身体腾空,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浓烈新鲜的烟草味,她抬头望着他,他下颚紧绷,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得出来,他还在生气。
她双手自动自发地揽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上,她撒娇道:“沈存希,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你原谅我吧。”
沈存希没看她,抱着她来到一家药房外面,将她放在长椅上,他一言不发的进了药房,不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多了一瓶紫药水和棉签。
他在她面前蹲下,拧开紫药水,看着她两只膝盖上的裤子都磨破了,膝盖上一片血肉模糊,他不自觉的皱紧眉头,生自己的气。
宋依诺瞧他黑着脸,以为他还在生她的气,她说:“不疼的,就是在地上蹭了一下,明天就好了。”说话间,沈存希已经将棉签按在她膝盖上,动作虽然轻柔,但是药水刺激着已磨破的肌肤,她还是疼得抖了一下。
沈存希抬头看了她一眼,声线很低,隐约含着暧昧,“我在给你上药,你至于抖成这样么?”
“……”宋依诺想吼回去,看到他俊美的侧脸上五根清晰的指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疼,你轻点。”
“知道疼就好,下次再敢对我动手,我就把你丢去喂狗,没良心的女人。”沈存希一肚子怨气,给她打电话关机,她和男人厮混到这个点才回来,还在车里暧昧纠缠不清,还动上甩他耳光,他想想就憋屈。
要是换了别的女人,此刻早被他丢到太平洋里去了,容得她在这里跟他大眼瞪小眼?
宋依诺到底心存愧疚,没有跟他呛声,等他给她处理好伤口,宋依诺四肢已经疼得麻木了。沈存希站起来,见她坐着不动,他漠声道:“还打算在这里坐到天长地久?”
“哦。”宋依诺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上少了样东西,她看着不远处掉在马路边上的西服外套,她说:“沈存希,你等我一下,我去捡外套。”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他扣住,沈存希心里刚平息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他怒道:“不准捡!”
“沈存希,你别闹了。”衣服是连默的,她得还给他。
“我说了不准捡!”沈存希一张脸冷得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一件衣服她就这么在乎,她就非得惹他不高兴么?
“你讲不讲理?他是我朋友!”宋依诺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他有他的朋友圈,她也有她的朋友圈。在桐城,除了韩美昕,她也就连默这样一个称得上有点交情的朋友。
沈存希瞧着她那模样,好像不讲理的人是他,他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眸底,全是凛冽的讽刺,“朋友?tmd什么朋友会亲你,是我蠢,还是你觉得我蠢好骗?”
宋依诺喝了酒,这会儿酒意冲上头来,她眼前一阵阵晕眩。沈存希第一次在她面前爆粗,她抚着额头,说“我去捡衣服,我们回去再谈,好不好?”
沈存希定定地瞧了她许久,忽然用力甩开她的手,转身大步走到马路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弯腰坐了进去。
这一次,出租车开走了,宋依诺没有再追,她也没有力气再追。她想不通,为了一件衣服,他至于闹成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