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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三章、醉卧红颜青丝里
说到这里,游方的语气明显低沉起来,一边饮酒一边缓缓道:“今天,我得知了一桩灭门惨祸,与我们前天在玉琴湖边的经历有关,你可知当时是什么状况?”
他向吴玉翀讲述了那天有女子在山中“遇险”的实情以及叶鸣沙暗中的图谋,还有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最后又说道:“别的错或许可以容忍,但无论是谁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原谅的!我对那叶鸣沙并无好感,但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也准备去领受责罚,却全家无辜受戮,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玉翀捧起酒坛子给他斟了一杯,又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道:“难怪游方哥哥这么不开心,我陪你喝。”
游方和吴玉翀喝了一杯酒,这茶杯挺大的,而且他刚才也喝了不少,也幸亏是酒量好才未失态,此刻似乎有点后悔酒后失言,看着吴玉翀的眼睛道:“这些是我的秘密,我身边的人并不知情,今天告诉你,也希望……”
吴玉翀打断他的话道:“游方哥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小仙姐姐他们说的,绝对不会!”
游方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问了一句:“你小仙姐姐还有小闲弟弟他们对你好吗?”
吴玉翀低下头,弱弱的答道:“他们对我很好,从小到大,真正对我好的人并不多,我会记住的。……游方哥哥,假如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会怎么怪我?”
游方反问道:“你会吗?”
吴玉翀突然笑了,脸颊上已有红晕,看上去似酒意上涌,显得格外妖娆:“当然不会了!”
游方似是带醉开玩笑:“你发誓!”
吴玉翀翘起一只小指头伸过来,以那种最可爱最可爱的表情撒娇般的说道:“好的,我发誓,游方哥哥也发誓不许欺负我,我们勾勾手。”
游方也伸出小指和她勾在一起,笑着说道:“发誓总要有个彩头吧,就和打赌差不多。……我知道你练过功夫,如果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那就废了这身功夫。”
吴玉翀眨了眨眼睛,一撅嘴佯作生气状:“那你呢?”
游方想了想道:“看见你就想起了你的外公,我是无论如何不愿意伤害你的,假如有负誓言,你已经知道我是修炼秘法的,那就废了我这一身秘法。”
这誓发的可够重的,但江湖人虚虚实实的忽悠多了,喝多了酒拉手指就和小孩子的玩闹一般,他勾着吴玉翀的小手指摇了摇道:“心情总算开朗了许多,你真是我的开心果。”
两人继续喝,游方的醉意越来越浓,却劝了吴玉翀一句:“你看着我喝就行,不用陪我喝,喝多了不好。”
吴玉翀:“我的酒量一般,就陪游方哥哥喝一点点,小口抿,你也别喝多了,伤身体!”
这两人互相劝对方别喝多,可是杯子并没停下,喝来喝去这一坛子酒空了,游方喝了一大半,吴玉翀喝了一小半,然后两人都“醉”了。
第二天八点钟,游方睁开了眼睛,觉得脸上痒痒的,再一看吴玉翀躺在身边,满把青丝披散在枕头上,而他就枕在她的长发上。两人昨天都喝多了,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衣服没脱就倒在床上,连鞋都还穿在脚上。
游方一睁眼,看见吴玉翀睫毛一动也把眼睛睁开了,两人一对视,他赶紧起身站到了床边,低着头神情既慌乱又尴尬的说道:“真不好意思,昨天喝的太多了,居然醉倒在这里。”
看上去吴玉翀比游方先醒,可是她没敢动也动不了,头发被人压着呢,此时也坐起身来低头理着发丝道:“我昨天也喝多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倒在枕头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游方似是为了化解尴尬的场面,岔开话题道:“我睡觉打呼噜,你听见了吗?”
吴玉翀的头垂的更低了:“没,没有啊,游方哥哥有这习惯?”
游方:“是啊,平时不打呼噜,可是一旦太累或者喝醉了就会打呼噜,真不好意思,这个毛病让你知道了。”
吴玉翀突然扑哧一笑:“终于知道了游方哥哥也有缺点,否则你真的太完美了,不过这个缺点不太容易被人发现。……今天不是要去绳金塔吗?快点回房间洗漱吧,一会儿小闲要来叫我们,看见了会误会的。”
误会?确实太容易误会了!昨天他们啥也没做,就是喝多了合衣倒在床上躺了一夜,游方的脑袋缠绕在吴玉翀的发丝中。但是一男一女在一张大床上过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说出去谁信啊!
他们说话的时候还有些醉意,似是宿酒未醒,游方出门的时候脚步带着酒意阑珊,可是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哪里还能看见半点醉意,眼神明澈无比就像穿越激流的蛟龙。而吴玉翀看着游方走出房门之后,眼中的醉意也消失了,清醒的就像一只站在水边企图伸爪子捞鱼的猫。
游方洗漱完毕整好衣装,不迟不早华有闲恰好来了,游方和他聊了一会儿,然后又招呼吴玉翀一起去吃早饭,就是山庄餐厅用自助早餐。吃饭的时候华有闲接了个电话,是宋阳打来的,接完之后他很有些担忧又有些抱歉的对游方道:“老板娘病了,店里又有一个伙计请假,都没人照顾引佳了,老板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以吴玉翀和游方的耳力,刚才电影里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这么回事。游方想了想说道:“店里面忙成这样,你继续留在这边游山玩水也不合适,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吃完饭我们就去客服中心查一查航班号,这里就能订机票,先送你走。”
其实游方昨天晚上就已经分别给张玺和宋阳打了电话,聊了很多事情,既然在南昌泄露了行踪,在广州有些意外不得不防。当然了,目前最大的麻烦还是在南昌,游方提前把华有闲打发走了,这是昨天晚上就商量好的。
华有闲刚才在房间里还有些担心的问:“师父让我暗中关照一些事情,游大哥现在就让我回去吗?”
游方叹了一口气:“她若真可能对我不利,昨天夜里是最好的下手机会,我还能怎样试探?你回去吧,行踪小心点,该怎么做我都教过你。此来南昌行游你也应该收获不小,我如果没有看错,离掌握神识不远了,回去好好消化一下这一路所得。”
吃完早饭去订票,去广州的航班是下午的,吴玉翀道:“吃完午饭再走吧,一起去绳金塔,你不是想尝尝正宗的南昌瓦罐吗?”
今天没有开租来的那辆车,换了一辆当地的公车,居然是南昌市总公会的,是形法派借来的让游方用的。在绳金塔下的美食街尝了当地的特色瓦罐,果然滋味不错,游方吃的很满意。吴玉翀也觉得很开心,一幅心情大好的样子,华有闲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她还总瞅着游方抿嘴乐,样子很是顽皮,也不知在乐什么。
吃完饭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华有闲打车去机场,游方挽着吴玉翀去参观绳金塔。仿佛昨天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他仍然很有兴致的携美同游。
远望绳金塔的造形非常轻灵,甚至可以说是轻盈,有一种仿佛要破空飞去的感觉,立塔之相便是如此。但是越走近它,神念中的感应就越沉重,地气灵枢越来越难以运转。不是此地缺乏灵机,而是此塔汇聚灵枢以镇地气,置身其中很难以神念去扰动。
游方本能的想起了沧州铁狮子,但感觉又有区别,绳金塔现轻灵之相,却含浑厚之势,如今修葺粉刷一新之后,并不显苍凉悲壮,将那一切深邃都隐涵在表面的浮华之中。
此塔外观七层八面,内藏一暗层塔刹,朱栏青瓦、墨角净墙、紫金葫芦顶。它的各层塔门分别象征风、水、火之象,每层八门四虚四实,翘角飞檐悬挂铜铃,七层七音,在风中宛如编钟之乐。正门牌楼上高悬一匾——永镇江城。
传说古时有老者在此掘地得金绳四匝、古剑三把、金瓶中舍利三百枚,每支剑柄上分别镂刻着驱风、镇火、降蛟。后太守命人在此地造塔,以金绳钩锁地脉,舍利金瓶溶于塔顶,悬三柄古剑镇灵枢,故此名曰绳金塔。
游方能感受到此塔所蕴含的剑意,看不见锋芒却又似无处不在,秦渔在腰间发出鸣响,然后他身边就多了一个“人”——正是秦渔!此塔竟然能激引剑灵现形。
此刻的秦渔神色有些茫然,抬头望了望那座塔似乎还有些害怕,她在阳光下没有影子,除了游方也没有任何人能看见她,杀气锋利无比的剑灵竟然显得很柔弱。
游方化神识为神念之后,秦渔的灵性已然彻底养成,今日来到绳金塔下激引剑意便是最后一步机缘。这柄剑已融入游方的神魂寄念,剑意收发由心。只是此时与他的神念之功一般,尚未完全运转纯熟,秦渔的神情便是游方的修为体现。
这小伙有意思,出来玩一左一右有两位美女,妖娆冷艳无可挑剔,一虚一实、似虚似实,就宛如绳金塔上那虚实相间的门户。
游方暗叹一声问道:“秦渔?”
秦渔怯生生的答道:“是我!”
这一问一答并不是真的开口,游方既未出声那柄剑也自不会说话,而是元神中的一种感应,神念发出而心像有言。话音刚落就听秦渔低喝一声:“小心身后,幻法大阵!”
剑灵养成之后与以前有什么不同?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它却包涵着游方炼剑以来以元神心念所赋予的一切灵性,能随同神念感应,并以一种很直观的方式交流。以前的秦渔都是以啸音示警,而此刻直接在元神中开口。
游方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第一时间扣住吴玉翀的手腕停下脚步。有人竟然敢在这个地方展开幻法大阵来偷袭他,游方没有看见来人是谁,而且眼前的景物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所见仍是绳金塔、两边的小贩、塔下的游人。
但以神念感应,塔无镇江城之气,两侧的游人也没有生气,已经成为一种幻象。以真景化为幻象,这种手段太隐蔽了,游方不经意间就踏入了已经展开的幻法大阵。想在这里破阵的话与青山湖可不同,那施法之人可能就是周围游人中的任何一位,他不可能拔剑冲过去。
若是在无人处斗法,游方只需拔剑斩灭眼前所有的幻象,自然能逼偷袭者现身,可此时此地他不可能这么做,因为幻象也是真人所在,他如果拔剑斩向周围那不成了在风景区作案的杀人狂魔了?而且是震惊全国的血案啊。
秦渔并非真人但灵性已存,此时已化为一道剑光飞斩而出,游方一招手又将她收了回来,再度化为女子的模样,左手又扣住了她的手腕。旁人看过去,他其实是将手扣在腰间,隔衣按住了秦渔的剑柄。
偷袭的人非常聪明也非常阴险,借助这样一个谁也想不到的环境动手,并没有直接对游方展开攻击,而是悄然运转幻法大阵,以实境为幻法去牵动游方的心神。游方站在那里一动未动也未回头,却感觉到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凝重,对方在移转地气灵枢,借绳金塔雄浑剑意逼迫他,那无形之力似乎随时能化为实质伤人。
看不透攻击的方向,周围每一个人都是危险的,旁边那兜售工艺品的小贩手中的红绳,仿佛随时都会化为致命的血线。游方明白,对方这是在逼他于光天华日之下拔剑,一旦心神不定就容易误伤无辜游客,这手段好狠呐!
吴玉翀似乎也感觉到游方不对劲了,因为她的手腕被扣住,同时有一股无形之力也将她包围裹挟。游方这么做无疑是在保护她,但若她心里有鬼的话,也可以看成是在挟持她。
“游方哥哥,你怎么了,样子好严肃啊。”吴玉翀在他的耳边说话,声音却很飘忽,就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有人施展秘法偷袭我,你千万别乱动,否则很危险,只要不动的话我可以保护你。”游方说着话缓缓的转过身,然后松开左手轻轻一挥衣袖。此时的他不必抖开画卷,已经可用神念展开画中意境。
周围的所有景物都消失了,绳金塔与游客全部不见,天地之间只有孤零零的四个人。游方抓着吴玉翀的手站在原地,秦渔就立在他的身侧,三丈开外的地方,他终于看见了安佐杰。
安佐杰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手里捧着一座小小的绳金塔。那是在附近的旅游商店买的模型,在这个地方托着一座小塔毫不引人注目,以此为灵引展开神念运转绳金塔剑意缠绕游方。
游方一转身两人视线接触,安佐杰立刻发动了攻击,左手托塔右手一指,虚空如凝,一道剑光直接就斩了过来。
游方并未破他的幻法,而是以幻法入幻法,让大家共同现出身形,他仍然不能随意向周围攻击,却找出了安佐杰所在,安佐杰见势不妙先下手为强。
这时出现了一点点小意外,吴玉翀也被游方带入了幻法之中,一转身就看见一道剑光斩了过来,当即惊呼一声身形一旋把游方给抱住了,用自己的后背去挡这道剑光。
这是神念化为实形之力伤人,吴玉翀要想挡住,也只能用神念,但那样无疑会暴露她的修为。她也在赌,游方不可能用自己去挡这道剑光,还真的赌对了,吴玉翀抱住游方的同时,秦渔已经化为一道剑光飞起迎了过去。
两道剑光撞在一起,元神中突然听见一声龙吟,有一股浑厚几无可匹敌的力量弥漫而开,绝不是游方或安佐杰的神念,秦渔突然现形一瞬,然后就似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卷住消失。幻法也在同一时间被破,安佐杰手中的绳金塔模型落地摔的粉碎,人也一捂胸口转身就走。
在旁观者看来这一切没有什么异常,实际上周围就有很多人在看着游方与吴玉翀,这样的一男一女走到哪里不会引人注目呢?他们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男的抓住了女的手一转身,女的顺势抱住了男的,胸贴胸非常亲昵的动作。
而十几米远之外有个游人刚刚买了一尊绳金塔的模型纪念品在手中仔细观瞧,一下子没抓稳落地摔碎了,却一眼都没多看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脚下却快的像一溜烟,眼睛一花就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都感到一阵恍惚,仿佛绳金塔有一瞬间的颤动,塔上悬挂的铜铃在风中齐声作响,传入脑海引起一阵耳鸣般的回音。但这仅仅是错觉而已,那座千年古塔仍然静静的立在那里。
安佐杰走了,游方却没有追,在这个地方也不可能拔剑去追,但刚才已经重创了他。看上去是安佐杰在偷袭,实际上安佐杰也中了游方的偷袭。游方早就在等着他出手,剑意凝聚蓄势已久,刚才那一剑是游方所能发出的最凌厉一击,虽然没有真的拔剑,但剑灵秦渔化作的剑光配合神念是前所未有的犀利。
游方集中全部力量于一击,就等着安佐杰伸头狠狠的砍中。而安佐杰是鬼鬼祟祟的跟过来,偷偷摸摸的展开幻法大阵,悄然运转地气灵枢,在游方看见他的同时突然发动攻击,显得既隐蔽又巧妙,结果却等于撞上了剑刃。就算他的秘法修为在游方之上,这一记交手也是吃了大亏。
可是这一记交手却发生了两个意外,一是吴玉翀竟然不顾安危把游方抱在了胸前,剑气激荡也侵入了她的体内,虽不至有性命之忧,但一时之间遍体生寒已经动不了。另一个更大的意外是两位高手的神念竟然引动了绳金塔镇江城地气的灵性,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爆发,将游方的画境以及安佐杰的幻法都破了。
这种地方是不能随意运转地气灵枢的,游方和安佐杰出手自己都能控制,可是两道剑光交锋时就超出了他们任何一人的控制范围,千年绳金塔与沧州铁狮子一样也有独特灵性,结果那沉睡千年的剑意随之被瞬间引发,游方的神念并没有完全阻止剑意激荡,余波伤了挡在身前的吴玉翀。
安佐杰更惨,被游方全力击出一剑就算吃亏也不至于伤得太重,结果却因为那剑意冲击受了重创。还好只是他们以无形之力交击引发的绳金塔剑意侵袭,并没有伤到周围的其他人,只是导致了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后果——秦渔不见了!
短剑还在腰间,游方只听见了剑身震颤发出一声哀鸣,似是秦渔唤出的“游方”两个字,然后就寂静无声。这柄剑的剑灵竟然被绳金塔所镇,剑还是那柄锋利无匹的煞刃,作为秘法器物已经完全练成,是罕见的神兵利器,可是它却没有了游方所拥有的那神奇的秦渔。
游方去过杭州,见过倒塌后又重建的雷峰塔,难道雷峰塔镇白娘子的传说是真的吗?秦渔是真真切切被绳金塔所镇,这个状况是谁也想不到的。别说游方,就算是地师刘黎恐怕也难以事先预料。世上的神兵利器很多,可是游方炼剑的机缘太过独特,其他人很难了解,更别提有同样的经历。
剑灵是从此失去,还是有办法再将她唤回?游方并不清楚,他也感到深深的震撼,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但也不容许他想太多,安佐杰已逃,而怀中的吴玉翀无声无息的受了伤。
游方低下头将脸埋在吴玉翀的发丝里,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玉翀,叫你别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能挡下来的,真不该让你看见!你现在被煞意侵入经脉,短时间内动不了,我以内劲帮你活血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