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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比赛,大家的精力和体力都有点透支,纷纷摘下耳机休息。
千溪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
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放学回来的魏莱单肩背着书包,径直走向训练室:“你们今天好勤奋啊,老大不在也好好训练?”结果一进门,吓了一大跳,“咦,老大在?这个是老大的女朋友吗?”
气氛一下凝固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城阳捂住魏莱的嘴,把他拖了出去。
李沧连忙关上门,给千溪赔不是:“小老板娘别介意哈,小孩子不懂事儿!”
训练室里隐约还能听见门外城阳和魏莱的对话——
“不是通知过了今天老板娘来吗!”
“我以为老板娘的意思就是老大的女朋友啊。”
“小小年纪脑子里在想什么!”
……
千溪在一屋子尴尬的人里面,骑虎难下,只好佯装大方地摆摆手:“没事哈,误会嘛。”
“正好天色不早,我先走了。”她戴久了耳机,晕乎乎的,站起来的时候上身一歪。徐即墨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当心。”
少女纤细的胳膊光滑细腻,在他手心甚至滑了一下。他条件反射似的,立刻正人君子般撇过头。也不知道胳膊还在他手心里,撇开眼睛有什么用。
李沧和cherry对此情景,又倒吸一口凉气。
千溪很想望天:为什么面对徐即墨,她的名节总是一毁毁一麻袋。
徐即墨倒是毫不在意,放开她的手腕说:“送你出去。”
一路走到电梯口,两人驻足等电梯。千溪眼睛瞟来瞟去,假装在看房顶:“你们平时经常这样,连续几个小时都对着电脑吗?”
徐即墨悄然握拢掌心:“嗯。”
“那当职业选手也很辛苦啊。我才连打了三盘,就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了!”她突然对这个职业有了新的同情与理解。
“也不会。电竞对我们来说不全是工作,所以没那么容易觉得累。”
“那是什么?”她偏过头。
“兴趣吧。”徐即墨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很不确定后面那个词会不会引来她的嘲笑,“或者说,梦想。能理解吗?”
千溪诧异了一瞬,讷讷地说:“真好。”
语气里全是羡慕。
她眼神诚挚地说“有梦想是好事啊。像我,就属于爸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有想做的事,很厉害呀。”
徐即墨有片刻的错愕。这样的话居然出自她这种每天坐在市中心商圈玻璃大厦里的人口中。还以为她这样的人,对游戏的定义应该是“玩物丧志”之类的。
“这是你离家出走的原因?”
“不知道,可能是吧。”说起这事就烦心,她变得很沉默。
徐即墨向窗外看了一眼,夜幕四合,灯火阑珊。
也许是这一眼看见的夜色太美好,他忽然有兴致对她说这些:“我们队伍里,李沧家里条件差,为了供他姐姐上大学,他中学就辍学,后来被挖掘进职业圈,才慢慢好起来。cherry是马来西亚华人,远渡重洋来中国追电竞梦,跟我们语言不通,但一直在努力融入。”
徐即墨的语气很轻松,说着觉得自己有在卖苦情牌的嫌疑,自嘲地笑了声:“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他们不是一群沉浸虚幻世界的乌合之众。打职业是他们的人生选择,是梦想也是生计。”
千溪眼里闪着若有所思的光:“那你呢?”
“……我吗?”徐即墨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件事情在心里驻扎得久了,就会生根发芽蔚然成林。到最后,已经忘了最初的种子是怎样飘来这片土地。
徐即墨看她一脸懵懵懂懂的模样,不知哪来的兴致,挑起眉梢:“你对我很有兴趣吗?”
“啊?”千溪大脑一卡壳,鬼使神差地捏起两个手指,举到他面前,“……一点点。”
“……”她还真是,很难调戏。
耿直的千溪真心实意地回答完,开始有点失去耐心:“这个电梯怎么还没来呀。”
徐即墨重新按了几下开门键,发现失灵:“可能坏了。”
恰好城阳出来扔垃圾,发现两人都在,惊讶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电梯坏了。”徐即墨向后指了一下。
“那怎么办?”城阳一脸震惊,“魏莱上来的时候还是好的,怎么就坏了。”
千溪自认倒霉:“楼梯间能用吗?”
“能用是能用,但是这里是二十层,小老板娘你这么急着走啊?”城阳拎着三大袋垃圾打道回府,“不然进来吃个晚饭再走呗,魏莱刚刚带回来的,还是热的。到时候说不定就好了,这电梯就是爱抽风。”
千溪用眼神征询徐即墨,后者适时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急着走吗?”
“也不是很急……”其实根本就没有急着要去做的事。
“那留下来吃个便餐吧。”
她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幸好她生性自来熟,和kg一群大男孩吃吃喝喝一晚上,起先还有些拘谨,等几听冰镇啤酒下去,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kg的编外人员,无话不说。等到杯盘狼藉,李沧已经和她称兄道弟,还硬要和她交换联系方式,叮嘱她以后想玩一定要叫上哥们,买卖不成情义在。
城阳戳了他一脸啤酒瓶:“什么叫买卖不成情义在啊?这买卖怎么就不成了,小老板娘可不得是咱们小老板娘么!老大你说是不是?”他一脸贼笑。
徐即墨冷冷淡淡看着他。
倒是千溪酒过三巡,笑得眼角弯弯:“说得是啊,我都带资入场了,是你们老大不想要啊。”小巧的耳垂上水晶耳坠一荡一荡,一派天真烂漫,完全没听出城阳话里的深意。
城阳说得更起劲:“我靠,他敢不要你?我就没见过小老板娘你这么上路的妹子。”他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开始数千溪的有点:“你看你,又爱吃脑花,又爱吃毛肚,又爱喝白干……”
李沧笑得前仰后合,把城阳的脸按下去,递给他一杯冰水:“得了,拿去醒醒酒。嘴里还有没有一句人话了。”
城阳仰在椅子上被灌冰水,一边嘴里“唔唔唔”地顽强抵抗,水杯哐当一下砸在地上,正溅到一边的千溪。
徐即墨低头:“怎么样?”
“没事,稍微泼到一点……”千溪站起来,抽了几张纸巾擦裙子,站起来才发现,椅子上全是水,背后湿透了,纱裙立刻变成半透明,“啊”地一声。
徐即墨迅速抓来一件kg队服替她围上:“行李箱里有干净衣服吗,去洗手间换上。”
“有……”但是她这个样子,动都不敢动啊,怎么弯腰去行李箱里找衣服。
徐即墨跟她交换一个眼神,心领神会:“需要我帮忙吗?”
“嗯。”千溪点点头,用眼神指向行李箱的方向,“在最里面的那层里。”
徐即墨帮她找好衣服,千溪已经挪动到了洗手间里,紧紧贴着墙壁,眨巴着眼睛看他:“找到了吗?”
“嗯。”他把新裙子递给她,顺口替城阳打圆场,“他们闹腾惯了,不太分场合。替他们跟你道歉。”
千溪眨两下眼:“没事呀,他们很有趣。我现在可是真心想投资了哦。”
徐即墨失笑:“你是因为喜欢我们所以想投资,还是觉得有前景所以想投资?”
“当然是喜欢你们啦。”千溪趁徐即墨开口之前求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又在任性了对不对?可是我本来就是个任性的人啊,我们任性的人都是这样活的。你考虑清楚哦,逮着我这么任性的金主可不容易,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把门合上,上锁。
怎么会有这种事,挥霍个钱都这么难?
换完衣服,她匆匆告辞。徐即墨把她送上的士,敲两下车窗。
千溪摇下玻璃。徐即墨的脸出现在窗边:“还是不打算回家吗?”
“嗯啊。联系了我表姐,去她那儿对付一宿。怎么啦?”
徐即墨扯扯嘴角:“确认一下,我的金主小朋友不会走丢。”
“我才不是小朋友!”她气哼哼地撅嘴,果断摇上车窗,“司机,去清河别墅。”
她有点轻微认床,在叶乔家睡得不甚安稳,第二天又是工作日,只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对,即使要用冷暴力抵抗控制狂家长,班还是要上的,顺便刺探一下爸妈的态度。
她被自己的爱岗敬业给折服了,跟员工们打招呼的笑容都热情不少:那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世界吻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啊!想想就觉得自己真是个阳光向上的好青年!
然而好青年一进总监办公室,就碰了个壁:接董事长通知,她被撤职了。
通俗地说,嗯,她被她爸炒鱿鱼了。
此时此刻,kg基地里宿醉方醒的队员们,一个个沉浸在资金到账的美好愿景里——
“你说,我们这算搞没搞定小老板娘啊?”李沧顶着两个同款黑眼圈问。
城阳叼着牙刷,不停地呵气,确认口腔里没有酒精味:“不知道。老大送她回的家,要问老大。”
“不至于没搞定吧?!”李沧幽怨地横在沙发上,“我们几个如花似玉的大美男,陪她吃喝玩乐了一晚上,再不回心转意,小老板娘的心肠可大大的坏了……”
他突然弹起来,正襟危坐:“欸,不过,我们这样算不算哄骗小女生?想想就有点作孽噢……”
徐即墨五指夹着四个杯子出来,一一倒上鲜牛奶,置若罔闻的模样有如老僧入定。
脑海里却不断浮现那双灵气的眼睛。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任性,又任性得一本正经理直气壮的女孩子。
四杯牛奶倒完,他端起一杯去沙发上坐着喝。一旁的李沧还在手舞足蹈地描绘一个无知少女跌入温柔陷阱的玄幻故事。
她哪里是无知,分明是无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洒脱。
徐即墨失笑,拿起一支笔,在客厅一块巨大的白板前写下三个词。
明日,国际邀请赛,表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