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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成君带着三羽鸽子踏上了她人生全新的赛鸽阶段。这次的特比环大奖赛规则很简单,是单羽580公里远程赛,周六下午集鸽次日早上六点司放,以当日20点之前归巢为有效期。
这是成君参加过规模最大的一次比赛,协会共集鸽两万多羽,换言之,成君想赢得比赛,她和她的战将必须跟两万余只优秀鸽子、数千名资深鸽友包括张老那样的名家展开激烈角逐,难度系数之大可想而知。
这天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如海,不见一丝云彩,真正的秋高气爽。集鸽回去的路上,风从车窗外灌进来,成君坐在后座听陆仁洲和张老偶尔聊几句工作上的事,她的心情也是大好。
张老在副驾扭头,问:“成君想过以后要考什么学校吗?”
这个问题……
昨晚从张老家出来,陆仁洲送她回宿舍,途中接到了陆妈妈的电话。他聊了几句,就把手机递给成君,成君甜甜地叫了声“陆妈妈”,那端立刻传来温柔的笑声,“小成君,你好吗?”
“他去南市也不提前告诉我,我逛商场时买了几套很好看的衣服,还想让他带给你。”陆妈妈嗔怪。
成君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你上次给我买的衣服,我都还没穿呢。”
“现在换季了嘛,改天我让人把衣服送过去给你,你现在高三了,要千万小心不能着凉的。”
成君抿了抿唇,抬眸看了眼身侧的人,因为要迁就她的步伐,他索性停下来等她,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身上,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好看的暖金色,显得整个人柔和又英俊。成君心里一暖,他,连同他身边的人,总是给予她胜过家人的温暖。她缺失的,他总在一点点补偿给她。
她低下头,轻声道:“谢谢陆妈妈。”
成君有时甚至不能理解陆妈妈的温柔以待,陆妈妈的温柔总是体现在细节上,比如到了大闸蟹的季节,她会特地蒸几只装在保温盒里送到学校,比如看到小姑娘的衣服,她总会想起给她带几件,比如她会反复叮嘱她生理期的注意事项。
这些类似母亲角色的关怀,甚至还会让成君不知所措,毕竟她从未在林爱贞身上体会过。而她给陆仁洲带来的那些麻烦,陆妈妈不但未曾指责半句,还反过来安抚她。
这一切,实在太不符合逻辑。
成君摇了摇脑袋,不过那又如何,对于她来说,片刻的温暖都是难得。
夜色微凉,挂断电话,成君跟在陆仁洲身后,踩着他的影子继续慢吞吞地走。陆仁洲双手插兜,说话的时候偶尔会稍稍偏头看她,平时十五分钟的脚程,走了有二十多分钟还没到头。陆仁洲问她:“脚还疼?”
成君摇摇头说不疼,脚下仍旧保持龟速。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抬头好奇问:“陆陆,你这么大年纪了,陆妈妈催你找女朋友吗?”
“……”
“武天说自从他姐上了二十四岁后,为了躲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已经练就一身游击战术。陆陆,难道你没有这样的烦恼?”
“……”
“你说话嘛。”成君轻轻拉住他的衣襟,目光闪闪地盯着他。
“大吗?”陆仁洲没好气地在她面前弯下腰,“上来,照你这速度,学校该关门了。”
成君“嘿嘿”一笑,爬上他宽厚的背,小脸趴在他脖颈处,嘴角不自觉翘得高高的。姑娘还来不及继续追问催婚问题,就听某人沉声道:“你们班主任说你这次月考退步了。”
有这样硬扯开话题的么……
“额,意外嘛。”成君抬起头,心虚地解释。
“呵呵。”陆仁洲说,“意外多了就不叫意外。学习要专心,你最近是不是有其他心思?”
成君一愣,心猿意马的旖旎情思顿时没了。她委屈,我的心思不都在你身上么!抱着他的脖子有点心虚,“哪,哪有什么心思。”
“没有最好。”陆仁洲硬声道。
成君撇了撇嘴,偷眼望着他的侧脸,“陆陆,你为什么生气?”
陆仁洲脚下一顿,“……”
“从我摔倒后你就板着脸,”成君自顾自话,“我也不是故意摔的……”
“我没有生气。”
“那你一晚上都夹羊肉给我吃!”
陆仁洲皱着眉偏头,“有吗?”
成君趴在他肩头猛点头,表情期期艾艾悲伤极了,“晚上我是吃羊肉吃饱的。”天知道她最怕羊膻味了。
她的鼻息若有似无地喷在他脖子上,轻轻痒痒的,陆仁洲轻咳一下,叹声道:“你应该提醒我。”
“你是不是不喜欢武天?下午我们走的时候,你斜了他一眼。”成君歪着头琢磨,然后很快又否定,“你们才第一次见面,你不会随便讨厌人。那你生什么气?”
陆仁洲挑了挑眉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他往上掂了掂背上的人,在快到校门口时略微沉吟,问了她一个很深层次的问题——以后的目标。
“目标?”成君愣愣反问,“迎娶高富帅吗?”
陆仁洲不说话,偏头斜了她一眼,没法再聊下去了。
成君想到昨晚他那张臭脸,坐在车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问的目标么,大概也是指想考的大学吧?
张老疑惑地回头看了她,成君掩嘴敛了敛脸上的笑意,回答张老:“这个我想过,以我现在的成绩我想努力努力考江林师大。”考不上他的学校——江林大学,只能考去他隔壁,好歹只差两个字。
后视镜里,陆仁洲抬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回到路前方。
张老笑笑,欣慰地点头,“有目标就好,剩下一年好好加油。”
陆仁洲送他们回去后,要赶回江林处理工程的事,成君磨磨蹭蹭又跟着他到校门口,巴在车门,“下次你什么时候再来?下次你来,我煲汤给你喝!”
陆仁洲勾勾唇角正要开口,余光扫见校门口的一道身影,他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武天本来想等陆仁洲走了再叫成君,不过陆仁洲明显已经看见他了,而且盯着他的眼神冷淡,微微颔首的动作也是清冷。武天有种男人的直觉,这就是战争啊。
成君顺着陆仁洲的视线看见武天后,笑着招招手,回头对车里的人说:“你不是还有事吗,走吧,记得有时间就来看我呀。”
陆仁洲又看了眼校门口的身影,叮嘱她晚上不要到处乱跑,慢慢升起车窗,他启动车子,离校门口越来越远。倒车镜里,成君目送他的车子离开,武天走上来,她放下手不再看着车子,扭头跟武天说话。
武天把手里的粉色外套递给她,成君纳闷,“你周一给我就好啦,干嘛还特意跑一趟,我又不急着穿。”昨天陆大大沉着脸把她带走,她都忘了还有件外套落下了。
按武天本来的性格,怎么也得寒碜她两句自作多情,不过话到嘴边绕了两个弯又收回去,“天气预报说明天会降温,你这种笨蛋,找不到外套说不定就不穿了。”
“……”莫名其妙。成君斜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狼心狗肺!”武天抬手按她的脑袋,“大周末的我特意骑车过来给你送衣服,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个饭聊表谢意?”
成君“切”了一声,“就知道你有事,蹭饭蹭得这么委婉,不是你的风格啊。”
武天也不否认,朝远处抬抬下巴,“那个陆仁洲是你什么人?看你跟他很熟的样子。”
“关你什么事。”成君把衣服往肩头一披,大手一挥准备请客,一回头,“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仁洲甩上车门,双手插兜,示意她上车,“我还有重要的话跟你说,先带你去吃饭。”他顿了顿,眼睛从她身上移开,似乎才发现她身边有别人,“则天?跟我们一起?”
成君:“……”是武天。
武天:“……”算人森攻击吗?
“走吧。”陆仁洲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潇洒地看车门。
“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了。”武天看了眼他的车以及颀长的侧身,扭头道。
所以陆氏建筑办公楼里,小陆总的助理郁闷地巴拉盒饭,她还跟儿子夸海口说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晚饭前回去给他做海鲜大餐。结果两个小时前就酷帅狂拽地把她召唤到公司的小陆总,现在影在哪里?
听说小陆总以前放鸽子在鸽坛有一手,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
第二天,不满的助理一大早又被酷帅狂拽的小陆总call到公司,结果天又要黑了,这位霸道总裁还不放她回家吃饭,自己却在办公室里优哉游哉讲电话算怎么回事?助理伸长脖子听总裁办公室的动静,隔音太好,她只隐约听见“鸽子”,“加油”,“很好”……
放鸽子很好,再接再厉,加油?
好过分!她儿子的海鲜晚餐再一次泡汤了!
总裁办公室里,小陆总低低笑了一声,说:“好,我等你请客。”
成君在电话那端兴奋地手舞足蹈,“我跟张老第一羽回来的只差了八分钟,按照目前知道的成绩,他是冠军,那我也差不了太多。”
果然,成君的成绩也让张老刮目相看。三羽鸽子,竟然全部进入百名,有一羽还是今年南市秋季特比赛亚军。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后辈,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一跃进入众人眼帘,在鸽坛上不是没有过先例,而这些已被记录在列的先例,后来无一不被人传为美谈,并且不负众望地创造了一个个奇迹。
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在鸽坛上再战成名,有惊艳有赞赏也有怀疑。是运气还是实力?众说纷纭。
随着参加比赛次数的增多,她拿到的成绩越令人惊叹,质疑声也越多。不过那又何妨,成君不以为意,陆仁洲说:“有那质疑对比分析的精力,不如多想想怎么训练鸽子,让它完全发挥自己的潜力。”
成君喜滋滋地数着银行卡上的数位,这一战,她拿了近五万奖金,未来高三一年,都不用再依靠别人。而她,也确实该为以后打算,江林师大学虽不比江林大学知名,但在省里还是排得上名的高校。
成君还记得,十二岁那年,陆仁洲出国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如果想要改变现状,只能靠自己。”
靠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追上他,喜欢他,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