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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难掩喜色地将朝皇甫燕招了招手:“孩子,快进来!”
皇甫燕神色从容地步入房内,她体态婀娜、步履优雅,如一团轻轻浮动的祥云,自光洁的地板上优雅地飘过。她容颜精致,肌肤白皙,气质尊贵高雅,哪怕玄煜一再强调她只是一名商贾之女,也掩盖不了她通身散发出来的贵气。
王妃连马宁溪那样的将门之女都看不上,按理说,绝不可能垂青一介卑微的商女,然而偏偏,王妃十分喜欢她。她还在昏睡时,王妃偷偷去看过一眼,那时,便产生好感了。当然,也或许是儿子一直不成亲,她着急地降低某方面的标准了,谁说得清呢?不管怎样,这姑娘合了她眼缘。
孙瑶也打量起了这个被玄煜带回来的故人之女,据说是一个与玄煜挺谈得来的忘年交,因家园被毁而暂时将受伤的女儿托付给玄煜,可她总觉得对方不像玄煜说的那么简单,但是这通身的气度,就比宫里的公主还要好。
皇甫燕给二人行了一礼:“王妃,三奶奶。”
王妃与孙瑶曾在她疗伤期间探望过她,是以,并不算特别陌生。
王妃忙叫她起来:“黄姑娘快别多礼,坐吧!碧清,上茶!”
碧清奉了一杯热茶。
皇甫燕坐下,朝王妃欠了欠身,将茶接在手里喝了一口。
王妃瞧着她那优雅从容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又吩咐碧清拿了新鲜糕点过来。
皇甫燕吃了一小块桂花糕。
王妃像是自己吃了桂花糕似的,心里美滋滋的,笑着说道:“最近身子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住的还习惯吗?”
孙瑶纳闷地看了婆婆一眼,王妃可不是一个多话之人,除了对三个亲生儿子唠叨些,与旁人说话向来有些惜字如金,然而对黄姑娘——似乎别有一番热情啊。
皇甫燕礼貌地答道:“伤势已经痊愈了,住的很好,多谢王妃挂念。”
住一辈子才好,王妃暗暗补了一句,又道:“天儿凉了,你又没几套换洗衣裳,总穿我那些旧的也不好,我叫了绣娘下午过来,让她给你做几身衣裳。”
连衣裳都做上了!王妃真对黄姑娘非常上心啊!难道她快有大嫂了么?但是大哥不是喜欢玥儿么?大哥虽然没说,可玥儿生病这几日,大哥的种种表现,太明显了!王妃可别乱点鸳鸯谱,凭白给大哥添麻烦才好。
孙瑶静静地喝起了茶。
皇甫燕说道:“您的衣裳很好,不必再额外做了。”
王妃当然知道自己的衣裳好,都是她年轻时没穿过的,也是新的,可她就是想给她做衣裳:“无妨,做几套衣裳又不费事,女儿家打扮得漂亮些才好。”
话讲到这个份儿上,皇甫燕不好再推辞什么,道了声“多谢”。
孙瑶放下茶杯,起身道:“母妃,我去四弟妹那边了。”
王妃点点头:“好,你去吧,记得问问她跟小胤还有多久回来,若是可以,回府养病吧!”
“是。”孙瑶应下。
皇甫燕的眸光闪了闪,难怪玄胤不在府里,原来是陪妻子在外头养病,听王妃的话,他妻子尚未病愈,很可能再住一段时日,她究竟是继续等下去,还是直接杀上门?
“三奶奶!”她突然看向孙瑶,“我来了这么久,还没给四奶奶请安,我能跟你一起去看她吗?”
“啊?”孙瑶愣住。
王妃就道:“难得你有这个心,跟瑶儿一起去吧。”
不行!那边还有容卿!不能让外人发现他在玄胤的别院里。孙瑶心思转过,想要拒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愁得不行的时候,玄煜阔步走了进来,深深地看了皇甫燕一眼,说道:“我今天和黄姑娘有些事,暂时不能去看四弟他们了。”
王妃含笑地看了儿子一眼:“去吧去吧,晚点回来。”
不就是想约会么?她懂。
出了王府,玄煜将皇甫燕“请”上马车,皇甫燕狐疑地看了看玄煜:“去哪里?”
“上车。”
“我问,去哪里。”
“是你自己上去,还是我拽你上去?”
皇甫燕冷冷地瞪了瞪玄煜,提起裙裾上了马车。马车宽敞明亮、低调却奢华、浮动着属于他的淡淡香气。皇甫燕找了个边角的位子坐下,这一路的相处,她早看出玄煜不若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无害,下意识的,想离他远点。
玄煜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又从暗格里拿出一盒印泥,拉过皇甫燕的手,压在了印泥之上。
皇甫燕眉心一跳:“你要干什么?”
玄煜面无表情地说道:“按个手印。”
皇甫燕警惕性大作,本能地抽回手:“你要我的手印做什么?”
玄煜看着她,缓缓地说道:“自然是有用。”
皇甫燕瞟见了白纸下方的印鉴,有玄煜的,还有……中山王的!纸上虽还没写任何东西,但连中山王的印鉴都盖上了,这绝不是寻常信件!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
玄煜冷眸睨着她,没有说话。
皇甫燕的面色变了变:“难怪你会救我,你根本不是出于好心,你在第一眼就认出我是谁了。”
玄煜拿过她的手:“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燕公主。我救了你的命,总得从你那儿要点诊金。”
“果然是知道我的身份了。”皇甫燕冷笑一声,“外人怎么说的?说煜世子正直善良,是最公允不过的人,但要我说,你根本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玄煜不理会她的挑衅,拿着她的手在印泥上按了按。
皇甫燕拔下金钗,猛地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下来,滴在印泥上,浓稠而妖冶,一如她的笑:“想拿我的手印要挟我皇爷爷?玄煜,你做梦!”
玄煜看着她布满鲜血的手掌,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冷漠地拉着她回了兰阁,将她扔到地上,吩咐道:“看紧她,不许人探视,不许她离开。”
皇甫燕冷声道:“你软禁我?”
“皇甫燕,从你装晕混入王府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料到自己的下场了。”
没错,她的伤势其实早就好了大半,却一直装晕,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将自己带回王府。哪知算计人却反被人算计,自己还以为是跳上跳板要一飞冲天,却掉进了他挖的陷阱。玄家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恶!
……
宁玥的身子一天天在好转,几天前连坐都坐不了太久,如今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走不了多久,十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好像回到了未出阁前那段缠绵病榻的日子。
冬梅见宁玥满头大汗,快要支撑不住了,忙扶了她道:“歇会儿吧,不急于一时。”
宁玥点点头:“嗯。”
二人在院子里坐了下来,宁玥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纳闷地问冬梅:“我记得这儿有一株海棠树的,怎么没了?”
“被雷劈了。”冬梅道,“还有西厢的屋顶呢,不过已经修葺完毕了。”
宁玥已经知道自己心脏停跳的事了,也知道为了复苏自己的心跳,周神医那个混蛋,居然想了一个雷击的法子。万一雷电太强,天雷石也保护不了她的。那天,真的是走了狗屎运。
坐了一会儿,孙瑶过来了。
这是宁玥醒来后,孙瑶第一次来,以为宁玥会病歪歪的,没想到精神这么好,就是脸上没什么血色,还是很虚弱的样子。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孙瑶在宁玥旁边坐下,问。
宁玥微微一笑:“好多了。”看了看她肚子,“怎么样?我小侄儿调皮吗?”
孙瑶摸上肚子,露出一抹母性的温柔:“还好,胎动不多,大夫说,要再过两个月才会多起来。”四下看了看,又道,“他们都不在吗?”
说的是玄胤、容卿和大帅。这些,玄昭都告诉她了,只是省略了自己被大帅揍掉一颗板牙的糗事。
宁玥说道:“玄胤去军营了,我大哥和容麟在下棋,要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孙瑶见门窗紧闭着,怕打搅他们:“待会儿吧,不急。对了,琴儿的婚事定下来了。”
“是吗?哪家的公子?”
“陈家的二公子,是二公子自己上门求娶的,不知怎的,把王妃给说服了。”
陈二的口才,当然忽悠一个王妃没问题。虽说陈小姐挺单纯懦弱,但陈二精明,秉性又好,算得上女子的良配。宁玥笑了笑:“替我恭喜琴儿。”
孙瑶说道:“琴儿想过来看你,但是王妃不让,叫她好生在家里备嫁,别到处乱跑。你也是知道的,前段日子,司空静出了一件大丑事,弄得整个京城都轰动了,王妃生怕琴儿也遭遇不测,所以管的严。”
“什么……丑事?”这段日子一直在别院养伤,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都快与社会脱节了。
孙瑶压低了音量道:“就是……她被人强暴了。”
宁玥挑眉:“强暴?”
孙瑶点头,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说:“她从衙门里出来的那天,坐马车回府,被歹人给强暴了,她的惨叫声,一整条街的人都听见了,她的身子也被看到了。”
一条街都听见?宁玥差点儿喷了,谣言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与姐夫偷情,哪儿敢发出半点声音?
“抓到凶手没呢?”
“抓到了,是赵家的车夫,赵琦替司空琳去接司空静回家,半路临时有事,便叫车夫送司空家,哪知车夫却色胆包天起了歹意,将司空静给强暴了。”
赵琦真会找替罪羊。
宁玥笑笑没有说话了,司空静被车夫强暴的消息一旦传遍京城,以后就别想在京城混了,别说嫁人,她连住都住不下去。这也算司空静活该,谁让她闲来无事跑去挑拨她和玄胤,她这次病得差点醒不来,司空静少说占了一半功劳。
“因为司空静的遭遇,眼下很多小姑娘都不敢轻易出门了,你别怪琴儿没来看你,她真想来的。”孙瑶解释道。
宁玥摇头:“不会,我明白的。”
孙瑶喝了一口茶,又道:“对了玥儿,王妃问你和四弟什么时候回府?”
宁玥看了一眼容卿的房间,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回,就让玄胤和大哥陪她住在这边,但她明白这是不可能,别说她和玄胤迟早要回王府,便是大哥,也总有一日会回马家的。
“再过一段日子吧,等养得差不多了再回。”
孙瑶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宁玥有些疲倦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宁玥进了屋,容卿在睡觉,少年守在床前。宁玥也是后来才知道大哥的身体也不好,每次给人看完病都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难怪要定下三个奇怪的规矩了。宁玥握住大哥的手,给大哥掖了掖被角,看向少年,小声道:“容麟,你们就这么走掉了,南疆那边会不会派人找你们?”
她可是听说南疆皇后很器重她大哥的。
“管它呢。”少年无所谓地说,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放弃了什么。
宁玥还不清楚容卿几次死里逃生的事,容卿对于回来的过程讲述的不多,只说马援混进皇宫,准备刺杀他,结果认出了他,于是把他带出宫了。但是半路,遭遇一伙土匪,父子俩失散,容麟及时找到容卿,一路将容卿护送到了京城。至于南疆皇后的找寻、马谨严的陷害、夙火的追杀、玄影卫的拦截,容卿只字未提。
容卿不提,少年当然也不会提,而玄胤也非常有默契地守口如瓶。在某些方面,三个男人的立场出奇一致,那就是不能让宁玥担心。
宁玥隐约猜到事情没大哥说的那么简单,可她想,大哥想让做一只金丝鸟,她就做一只金丝鸟吧。难得被人如此疼爱,她曾经羡慕玄小樱的好命,如今自己也有了。
容卿从睡梦中醒来,一眼看到妹妹在床前看着自己,顿时心情大好。
他在皇宫很少会笑,来这儿之后,只要宁玥在身边,他就满眼都是笑意。
三人开开心心地用了午膳,其间玄胤差冬八回来了一趟,送了些人参和燕窝,说是给蔺兰芝的补品。这是在变相地提醒容卿回家,容卿又好气又好笑,他妹妹哪里是嫁了人?根本就是找个小伙伴嘛!两个小屁孩儿,难怪差点儿闹出人命。
不过他也该回家见见娘亲了。跟妹妹一样,那也是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
“你要回家?啊?我要见你娘了?”少年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么快!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容卿睨了他一眼:“你要什么心理准备?”
“对呀,容麟,你要什么心理准备?又不是见岳母!”宁玥坏笑着说。
“哼~”少年撇过了脸。
下午,容卿与宁玥各自睡了个一觉,因二人如今的身子都不大好,怕叫兰芝担心,都决定休息好了回家吃晚饭。
少年原本也有午睡的习惯,但今天,他心里毛躁得很,怎么睡都睡不着!
他轻手轻脚地拉开柜门,把自己的衣裳全都抱到了隔壁,一件件地换,还叫冬梅给他做参谋。
冬梅觉得每一件都挺好看的,主要是大帅底子好、什么颜色都穿得出味道,而且那些衣裳都是大少爷找人给他做的,大少爷的眼光,肯定不会茶嘛!
“哎,你不觉得这个颜色显得我太嫩了吗?”少年指着自己身上的一套白色锦服道。
“你本来就很嫩啊!”才十七岁,毛孩子嘛!
少年将冬梅轰了出去,自己在房里捯饬了半天,从前穿衣裳是拿到什么穿什么,觉得自己穿什么都好看,今天仔细一比对,才发现好像哪一件都不够帅气。
唉,万一兰芝不喜欢他怎么办?
折腾一下午,黑眼圈都折腾出来了。
宁玥望着他那傻兮兮的熊样,在床上,哈哈哈哈地笑翻了。
宁玥给冬梅给玄胤带了消息,叫玄胤晚上到马家吃饭,自己则与容卿和少年一块儿上了马车。
“那个……不能空手去的,得买些礼物。”少年一脸纠结地说。
“你就是礼物,不用买了。”容卿云淡风轻地说
少年眼睛一亮:“真的?”
容卿淡笑:“是啊,突然多了个孙子,她肯定高兴都来不及。”
少年黑了脸!
礼物肯定是要买的,宁玥让人把马车停在了回春堂,拿了一些最新研发的雪花膏和养颜丸,随后带着容卿与少年去别处买首饰和缎子。
“就这样走在大街上,没关系吗?”宁玥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大哥,轻声问。
容卿握住宁玥的手,温柔一笑:“没关系,我是马家的儿子,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做了南疆的军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然后我是个残疾,更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玥儿怕吗?”
宁玥回握住她的手:“不怕,大哥在哪里,玥儿就在哪里。”
一路上,不少人朝容卿投来注视的眸光,这是一个被上天亲吻过的男人,如珠如玉,俊美无双,只看着都让人脸红,唯一令人惋惜的是他腿脚不好。他身后推着轮椅的男子也非常漂亮,但总瞪着一双眼睛,凶悍得让人退避三舍。
残疾男子身边跟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身穿蓝衣白裙,容颜娇俏,不算绝美,但恬静高雅,绝非寻常大户人家的千金。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讲着酸话。
兄妹俩没有在意,从容地进了一家首饰店。少年倒是好生恼火了一番,不是今儿要见兰芝心情好,他非得把他们全都打成肉饼!
伙计将三人迎入后边的小隔间:“请问是哪位要买首饰呢?还是三位都买?”首饰店不是只有女人才能来地方,男人的发冠、发簪、扇坠子、玉佩、玉带和腰饰也都能在这边找到。
容卿含笑看向宁玥,宁玥对伙计说道:“我们是想买了送人。”
伙计灿灿地笑道:“能大致说一下对方的年龄与情况吗?”
“是送给我娘的,她四十岁,喜欢简单清雅的东西,然后,不要绿宝石那些。”
“好的,咱们这儿新做了一批红宝石头面和点翠金钗,我这就去拿来给三位瞧瞧。”
他躬身退了出去,少年踮起脚尖左看右看,这些是容卿买给兰芝的,他想买不一样的。
容卿道:“想看什么自己去看。”
少年嘿嘿一笑,拔腿跑到了大堂。
宁玥推开轩窗,看向对面的一间糕点铺子道:“大哥你以前最喜欢吃他们家的东西,我去给你买一点回来吧!”
容卿宠溺地笑了笑:“好,别去太久。”
“好的!”宁玥拿上钱袋,走出大门,自旁侧的胡同绕到首饰店的后方,那儿的糕点铺子开了二十几年,生意十分兴隆。
宁玥在这边排队的时候,一辆马车打她身后路过,也绕过那个胡同,停在了首饰店门口。
帘幕被掀开,一名容颜精致的绿衣少女走了下来,她一出现,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咦?是不是我眼花了?她怎么还有脸出来?”
“不是你眼花,是某些人不要脸,身子都被看光了,还四处出来晃荡!”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讥笑着,司空静的面色一阵涨红,瞪了众人一眼,呵斥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众人鄙夷地翻着白眼走掉了。
司空静气得浑身发抖。
丫鬟低声劝慰道:“小姐,咱们不逛了吧,回去吧!”
“凭什么不逛?等过了这个月,我连逛的机会都没有了!”司空静气呼呼地说。她与赵琦的私情因赵琦的逃跑而变成一场歹徒的暴行,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她被车夫强暴了。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路:一,嫁给车夫;二,自尽以全名节;三,剃头做尼姑。她才不想嫁给那个怂货,便威胁赵琦把车夫杀掉了。她也不想自尽,不想做尼姑,她父亲找人一合计,竟给她在北城找了个老头子做夫婿!那老头子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妻子也死了三四个了,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丑八怪!偏那老头子有钱得很,给了他父亲一大笔金子,他父亲就真的这么把她给卖了!下个月,她就要出发去北城,想想都令人窝火!
丫鬟不敢劝太多,可又不想跟着司空静一起遭人嘲笑:“小姐,奴婢肚子疼,先去上个茅厕。”
司空静一把揪住她耳朵:“死丫头!你也嫌弃我是不是?”
丫鬟被捏得眼泪直冒:“不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是真的肚子疼!奴婢发誓,上完茅厕马上来找您!”
“哼!”司空静放开她,“晾你也不敢!快去快回!”
丫鬟连滚带爬地跑了。
司空静扶了扶头顶的孔雀金钗,骄傲地走进了店铺。
店铺的人一瞧是上回偷了他们家耳环的司空千金,当即露出了一丝鄙夷之色。
接待过她的那名侍女走上前,阴阳怪气地说道:“司空小姐今天带钱了吗?不会又像上次那样从我们这儿顺手牵羊吧?我听说,第二次犯罪被抓的话,刑罚会加重的!”
司空静冷笑着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谁给她一巴掌,这金子就是谁的。”
啪!
一名小伙计冲上来,给了侍女一巴掌!
侍女当场愣在了原地。
司空静将金子赏给了小伙计,随后,解气地进了大堂。
她虽不想嫁给那个糟老头子,但糟老头子给她的零花钱还是蛮多的,别说一锭金子,一千锭她也给得起!谁再敢欺负她,她就用金子砸死谁!
司空静开始挑选首饰,她已经许久没买东西了,虽然府里会定做,但都是些老掉牙的款,她又不像司空琳时常从赵琦身上哄骗东西,是以,她的首饰盒子几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挑着挑着,她余光一扫,看到了斜对面柜台前的紫衣少年。
她对紫色素来敏感,因为那是他大哥酷爱的颜色,但他大哥总是一系重紫,华贵得令人感到压力,少年的紫衣颜色略淡,却更先年轻俊秀。且少年举止有度,一瞧便是系出名门。司空静时常出入权贵圈,但凡能入眼的公子哥儿她统统见过,她可以肯定,对方不是京城人士。
不是京城人士,应该不知道她的丑事。
她突然滋生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如果她能拿下这个富贵公子,是不是就不用远嫁北城了?
若换做以往,她绝不会如此自我堕落,她是被逼出来的,一想到自己的余生都要躺在一个糟老头子身下,她就恶心得吃不下饭。为了自己的下半辈子,她就拼一次吧!
念头闪过,司空静拿出菱花镜照了照,补了一点口脂,扬起自认为最优雅迷人的笑走向了少年。
少年正在挑选镯子,注意到有人靠近,但以为是客人,没放在心上。
那客人在他身旁站住,激动地说:“二哥!”
少年眉头一皱,侧目看向对方:“谁是你二哥?”
司空静一怔,仿佛尴尬得不行,红了脸说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
少年最讨厌这种蠢东西,连亲戚都能认错,真是不可理喻!少年埋头,继续挑选镯子,都说儿子像娘,容卿这么美,兰芝一定也不差,他要挑个配得上兰芝的。
他挑得很入神,没注意到一旁的司空静已经目瞪口呆了。
自己长得不丑吧?不说天姿国色,至少,比普通大家闺秀强了太多吧?怎么自己都这么楚楚动人了,对方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吗?
正常情况下,她说对不起认错人了,对方就该说没关系,然后她再问你看到一个跟你穿一样的衣裳的人了吗?我跟我二哥走散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对方好心好意地帮她寻找,一来二往,俩人不久勾搭上了吗?临走时,再交换一下信物,一桩姻缘就成了啊!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不是只隔一层沙吗?
司空静不甘心,嘴角抽了抽,挤出一副笑容,嗲声嗲气地说道:“公子,你看到一个跟你穿一样衣裳的人了吗?”
“怎么可能?没人跟我穿一样的!”他的衣裳全都是容卿画好图案交给裁缝做的,全天下仅此一件!
司空静差点儿吐血,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你就说有或者没有嘛!有的话,在哪儿?没有的话,我再细问啊!
“这么说来,公子是没看见了。”
“我说过,不可能有人跟我的衣裳一样!”少年皱着小眉头道。谁敢剽窃容卿的设计,削了他!
司空静的嘴角都快抽掉了:“那……那你刚才看到谁站在这边了吗?我跟我二哥走散了,能不能请你帮我……”
找找二字没说完,被少年无情地打断了:“你那是什么哥哥?把自己妹妹都能弄丢啊?打死他!”
司空静要疯了,这人的脑筋跟正常人的不一样是不是啊?
司空静咬咬唇,决定出重招!
“哎哟——”她身子一歪,倒向了少年。
快抱住我快抱住我快抱住我……
少年选完了,脚步一转,又走向了展示金钗柜子,司空静扑了空,脸蛋撞在椅子上,嘴唇都磕破了!
司空静疼得眼泪直冒,自己是倒了什么霉,居然遇上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不都说男儿本色吗?她投怀送抱他没看见啊?
“咝——疼死了,咝——疼死了,哎哟。”司空静用帕子捂住破了皮的嘴唇,气呼呼朝隔间走去。隔间是给高级客人准备的精心挑选首饰的地方,穿的好些的都会被带到相应的小隔间,偏司空静有前科,是个小偷,是以,根本没人招待她。
今儿人不多,只一个隔间内有人,路过那个隔间时,司空静忍不住往里望了一眼,这一眼,令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光线很暗,斜斜地落在男子脸上,精致的轮廓、挺直的鼻梁、薄而润的唇,天生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性感而魅惑。他坐在后窗那儿,斜斜地往外看,不知道看到什么,满眼都是笑意。
司空静的一颗小心脏砰砰砰砰地跳动起来了。
刚刚的少年虽然也十分俊美,但太凶悍了,不如他这么体贴完美。
这人,肯定也不是京城人,因为如果是,她一定早就让媒婆把他的生辰八字弄来了!
今儿的运气还算不错,碰到一个又一个美男子,总能有一个是她的。
司空静迷恋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轮椅上,微微暗了一下,很快再次亮了。残疾也不要紧,这般完美的男人,如果是正常人,就太抢手了。自己肯屈尊降贵地下嫁一个残疾,对方和对方的家族肯定会感激不尽。
心思闪过,司空静非常自信地走了进去,低下头,用温柔得几乎能把自己给溺死的声音说:“抱歉,公子,能打搅您一下吗?是这样的,我哥哥生辰在即,我想给他挑选一样礼物,本打算买玉冠,可是挑了好多都不合适,公子的玉冠挺精致的,能问问公子是在哪家店铺买的吗?”
容卿轻轻地笑了。
司空静以为他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喜得一颗心柔软似水,然而当她抬头望向对方时,才发现对方是看着窗外在笑,他到底看到什么了?
司空静踮起脚尖看了看,是一个穿蓝衣白裙的小姑娘,拧着两盒糕点,急匆匆的离开铺子,险些撞到行人,被唬得一跳一跳……
她只扫了一眼,没看清对方容貌,暗暗诧异,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看的?还把公子逗得笑了。
司空静清了清嗓子,加大了音量道:“公子,抱歉打扰一下,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容麟。”容卿淡淡地开口,声音特别轻,轻到司空静都怀疑自己没有听到,然而下一秒,那个远在大堂的少年冲过来了,“怎么了?”看了司空静一眼,“是你?你跑容卿房里来干嘛?”
容卿看也没看司空静,淡道:“把她丢出去。”
少年厌恶一切靠近容卿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除了玥玥。他抓住司空静的领子,将司空静拽到门口,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
“你……你你你……你们不能这样!我是司空家的千金!我大哥是中常侍!你们这些外地人!欺负我,我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京城人已经不信她的鬼话了,但外地人总还是能吓唬吓唬的。司空家、玄家、姚家、郭家,全西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大哥的名号更如雷贯耳,她就不信这些乡巴佬真敢跟她对着干!
“给我道歉!不然,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她叉着腰,恶狠狠地说。
宁玥买了糕点回来,一到门口便听见司空静鬼哭狼嚎,看了看一脸不屑的少年,明白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冲撞到她大哥和容麟了,“司空静,上次闹的笑话还不够,要继续丢人现眼吗?再吵,我把你的嘴巴缝了你信不信?”
“马宁玥?”狼狈的样子再一次被宁玥看到,司空静气得脸都绿了,她反正快嫁人了,不会在京城混了,也不怕得罪宁玥,抬手就是一巴掌,朝宁玥甩了过去!
宁玥两手都提着糕点,脚又没多少力气,要躲,还真躲不过去。
啪!
骨头断了。
司空静的手被少年给折断了。
“啊——”司空静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哀嚎。
少年嫌弃地拍了拍手:“不自量力的东西,还敢打她?”语毕,从宁玥手中接过糕点,与宁玥一块儿进去了。
司空静一边痛,一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来让那个把公子逗得发笑的人是马宁玥!马宁玥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好?自己勾引了半天,一个都没勾引到!马宁玥却轻轻松松地得了他们的喜爱!
“贱人!马宁玥你就是个贱人!勾引我大哥不够,还跟我抢男人!”
众人哄笑,没人管司空静死活,她名声臭得人人喊打,死了才好,谁乐意理她?
丫鬟“如厕”回来了,战战兢兢地把她扶起:“小姐,您受伤了……”
司空静狠狠地踹了她一脚:“滚!”
丫鬟吃痛,敢怒不敢言,扶着她上了马车。
司空静疼得冷汗直冒,她没受过类似的伤,但她依旧可以确定,这只手怕是要彻底废掉了,可恶的家伙!
她会报仇的!
她要把场子全都找回来!
“王妃,您来啦?东家不在。”
路过回春堂时,她听到了黎掌柜的声音,挑开帘幕一看,就见王妃和自己的侍女在回春堂内挑选东西,王妃拿起一盒红色的雪花膏说:“我不找她,我来买东西的。”
黎掌柜笑道:“您是个儿媳买的吗?这个……恐怕不是很适合孕妇用,三奶奶用这一款白色的比较好。您自个儿用的,买绿色的。”
红色雪花膏是给年轻姑娘用的,但孕妇慎用。
王妃笑了笑,说道:“不是孕妇,她还没怀孕呢!”
黎掌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王妃怕是在给未来儿媳买东西,当即命人将雪花膏包好,递给了王妃。
王妃拿着雪花膏走出回春堂,准备上车,突然,被司空静叫住了:“王妃请留步!”
王妃转身一看,眸光淡了淡:“是你啊,有什么事吗?请安就不必了。”
司空静握紧藏在宽袖中疼得失去视觉的手,说:“我有事禀报,关于马宁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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