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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彻可不像老太太那般心疼沈萃被打,“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不是阿萃做得太过火,以齐正的功利心是绝对不敢打她的。阿萃的性子太骄横,遇到事情肯定她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从来不肯低头。原本好好的日子被她自己过得一团糟,三天五日就一闹。你老人家管得了这一次,难道还能管她一辈子?”
纪澄垂着眼眸,睫毛飞速地扇了扇,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可总有一种沈彻意有所指之感。
纪澄抬起头看向沈彻,沈彻却像是毫无所觉地站起身对老太太道:“这件事我会看着处理的。”
老太太见沈彻要走便道:“你媳妇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正好你们一道回去吧。”
沈彻闻言道:“我先不回九里院,外头还有些事情。”
老太太埋怨道:“瞧你这忙的,比那政事堂的人还忙是不是?”政事堂就是大秦处理一切事务的中枢,每日里自然他们最忙,因此老太太才有此一比。“你都多久没在家里吃过一顿晚饭了?也亏得你媳妇贤惠,若换了别人早就闹将起来了。”
沈彻没说话,只是转头扫了一眼纪澄。
那眼神里满含着讽刺、嘲笑,还有不屑,只叫纪澄为之骨冷,呆愣着连沈彻何时走的都没察觉。
其实人的眼睛虽然是心灵之窗,可你扪心自问,除了客观存在的眼屎之外,你真能透过那双眼睛清楚看透对方的内心?
更多的时候你只是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以为会看到的东西。
老太太看着纪澄呆愣神伤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叹息,将她拉到身边道:“你也快别伤心了,阿彻这性子是还没收心,过几年就好了。他呀,打小也是被我惯坏了,上赶着巴着他的他连正眼都不带瞧一眼的,按我说你也别理他。”说不得老太太对沈彻的性子倒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纪澄看着老太太打趣,她也想扯出一丝笑容敷衍过去的,可是嘴角却想吊了秤砣一般怎么也翘不起来。
老太太叹息一声,这几个月这两个小冤家的事情她可都看在眼里呢。纪澄每回见着沈彻时,眼睛就没挪过窝,含情脉脉地叫老太太也不忍责怪她。倒是沈彻,的确是太冷情了些,当初是他自己不顾一切反对要娶回来的,可如今倒好这才几个月啊就撂开手了,老太太也是唏嘘。
纪澄的心这会儿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她浑浑噩噩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在等什么,可到今儿突然醒悟过来,不管她等的是什么都不可能发生了,反而将她自己活成了个笑话,结局是当初她自己选择的,又有什么后悔的资格?
纪澄心里堵得慌,眼圈微微红着,按捺不住冲动地道:“老祖宗我,我想……”只是纪澄还没来得及把“和离”二字说出口,就被进来的崔嬷嬷给打断了。
到晚上老太太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这一个两个的简直没有一个叫她省心的。纪澄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老太太几乎猜得到她想说什么。
既然睡不着,老太太干脆披衣坐起,叫人去寻沈彻过来。
三更半夜的,丫头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丝毫不敢迟缓地就跑到九里院去了。
只是沈彻还没回来,小丫头只好在外头等着,也不敢去打扰纪澄,因着老太太吩咐过,不能叫二少奶奶知晓。
沈彻是月上中天的时候才回的沈府,那时候老太太居然还没入睡,他也顾不得换衣裳,匆匆就去了芮英堂。
“老祖宗怎么这么晚还没歇着?”沈彻走过去给老太太调整了一下靠背。
老太太抬手就去拧沈彻,“满身的胭脂味儿,这又是去哪里鬼混了?还以为成了亲你就能收点儿心,我看纪澄那丫头也是个没本事的。”
沈彻有些恹恹地道:“只是在外头吃了点酒,哪里又是鬼混了?”大秦饮宴的习惯想来都是要招女史伴酒的,沾染上胭脂味儿一点儿也不稀奇。
老太太见沈彻的精神也不好,心里也是着急。别人或许察觉不出沈彻的变化,老太太却是一清二楚的。放在以前,这会儿沈彻肯定早就插科打诨逗得她乐呵呵地睡觉了,可最近几个月就连他自己都笑不出来,又哪里还有能耐哄得她开心。
夫妻两个不睦,最是伤人。老太太今日其实是有些恼怒于纪澄,竟然想说出和离的话来。沈彻便是再有不是,老太太也总是偏心孙子的。
可这会儿老太太见沈彻也是一副恹恹模样,忽然又觉得两个人和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沈彻可以重新娶个喜欢的,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有个妻子也不近身,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抱上嫡亲的曾孙。
“我瞧着你同澄丫头也是离心离德,她进门这么久也不见肚子里有动静儿,你若实在不喜欢,倒不如和离了,也省得将来你和她跟你爹娘一般。”老太太说着话未尝不是没有试探之心,老人家嘛心里再气愤,也是劝和不劝分的。
沈彻闻言眯了眯眼睛,“老祖宗好好儿的怎么会提起和离来?今天下午你不还想着当我和纪澄的和事佬么?”
老太太心想:好哇,你什么都知道,还跟我装忙?
“和离是纪澄提出来的吧?”沈彻的声音很低沉平缓,叫人丝毫察觉不出他声音背后欲卷起的惊涛骇浪。
老太太藏了个心眼道:“不是。我只是看萃丫头这儿三天五日闹腾的,也怕你们步了后尘。”
只是老太太的心思可瞒不过沈彻,她老人家最是心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提起“和离”二字?
沈彻哂笑一声,倒是没想到自己最终等来的会是这两个字,最后阴沉着脸慢悠悠地道:“咱们家可没有和离的媳妇。”
在沈彻阴沉了脸的同时,纪澄也没睡着,正懊恼地抓自己的头发。幸亏今天下午她那句话没说完,那不过是一时委屈下的冲动,真正冷静下来她心里到底是舍不得的。
纪澄实在怕老太太当时意有所觉,因为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但人可精明着呢。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纪澄眼底那青痕在她雪白的肌肤显得特别惹眼,柳叶儿这样的性子都忍不住叹道:“姑娘,你昨晚又没睡好啊?”
加起来拢共也没睡够一个时辰,这几个都是如此,也亏得纪澄年轻,底子又好,这才没倒下,但对皮肤到底是不好的。
榆钱儿打了水来,是厨房的淘米水,云娘生前就一直用淘米水洗脸,说是白肤,纪澄用了好几个月了,的确有效果,她如今养得和去草原之前基本一样了。
等洗漱完毕,纪澄就着雉鸡牡丹粉彩碗喝了一碗燕窝粥暖了暖胃,柳叶儿也已经手巧地帮她把头发梳好了,正捧了首饰匣子让她挑头上的簪钗。
以前纪澄都不过问这些的,只是从草原回来后忽然对自己的衣着打扮上了心,说到底还是想美美的能叫人多看两眼。
不过今日早晨纪澄实在没什么兴致,摆了摆手道:“你替我挑了就行了。”纪澄伸手打开面前的粉盒子,脸上的青痕太明显,不得不遮掩一下,又抹了点儿口脂,这下气色看起来才算好了些。
“我瞧着姑娘最近恹恹的,胃口也不好,要不要请李大夫过来看看,开个方子调理一下?”柳叶儿问纪澄道。
什么方子都治不了她的病,纪澄摇头拒绝了。
到老太太的上房请了安,才说了一会儿话就听丫头来说,齐家姑爷到了铁帽胡同。
纪澄站起身道:“我去瞧瞧。”
情况完全出乎纪澄的意料,她本以为这会儿三房肯定正闹热着,结果却是安安静静的。齐正上身打着赤膊,背上背着荆条,正跪在三老爷沈英和纪兰的跟前。
这是负荆请罪?纪澄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没地方放了,赶紧半侧过身子垂下眼皮。
“都是小婿的错,受人挑拨,一时鲁莽伤了阿萃,都是小婿的错。”齐正以头磕地道。
纪澄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心里诧异齐家人的态度怎么变化得如此快。今日齐华倒是也来了,但也只是站在一旁垂头不说话,昨日那位姨娘倒是没见踪影。
“这我们可不敢当。一时鲁莽就能把我们阿萃打成这样,那你要是认真了,我们阿萃还见得着明天的太阳吗?”纪兰得理不饶人地道。
沈英是个男人,如今也颇能理解那些忍不住打老婆的男人。这会儿见女婿很有诚意的负荆请罪,心里的气就消了一些,况且两夫妻将来还要过日子,哪里能过多挑剔,于是劝着纪兰道:“好了,你也少说两句。这是他们小夫妻的事情。”
说完,沈英又对齐正道:“你对不起的人也不是我们,而是阿萃,她若是能原谅你,跟你回去,我们也不阻拦,可她若是不能原谅你,咱们家也不是养不起自家姑娘。”
齐正连连应是,又膝行跪到沈萃跟前,低声唤道:“阿萃,阿萃。”
木头人沈萃这会儿可是有反应了,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扭过身子不看齐正。
齐正又膝行到另一侧抓着沈萃的手道:“阿萃,阿萃,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别不理我。我前天动手之后就后悔了,也没脸见你。哪知道阿华又是个不懂事的,居然还跑到你们府上来闹。都是那赵氏挑拨离间,栽赃到你身上,我已经将她撵出去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齐正说得动情,他自己眼圈都红了。
沈萃这会儿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呜咽出声,到最后干脆拎起小拳头捶在齐正肩上,“你实在太狠心了,呜呜呜~~”
这话一出,大家都听得出,沈萃这还是想跟着齐正过呢。
“好了好了,家里还在办喜事,人来人往的,叫人看见也不好,阿萃,领了你姑爷到屋里去,你们夫妻俩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不要憋在心头。”沈英道。
沈萃其实也是心疼齐正,见他一大早背着荆条过来,又跪了这么久,也便借着台阶下了,起身往自己屋里去,但也没理齐正。
齐正如何不知道沈萃的小性子,立即站起身跟了上去。
齐华这时候也乖巧地上前道了歉,说是昨天太过鲁莽,把一切都怪在了赵姨娘身上,是赵姨娘自己没照看好欢哥儿,损了欢哥儿她怕被休,索性栽赃到沈萃身上。
沈英哪里能和一个小姑娘为难,只摆了摆手,叫人带她到偏厅休息。
崔珑今日没来,李芮挺着快要生的大肚子同纪澄悄声说话道:“哎,我还以为今天能怎么闹呢,想不到齐家也不过如此。”其实李芮说的这是酸话。同样是闹别扭,沈萃是沈家姑娘,齐正就上赶着来负荆请罪,而她呢,却只能灰溜溜地回来,至今沈径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看。
纪澄没有接李芮的话,心里只道:纪兰挑儿媳妇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既然没什么事情,纪澄便想走了,只是她往沈萃住的小跨院方向看了看,心底还是有些担心。家里的长辈都是劝和的,所以齐正有所软化,他们也乐见其成。
但在纪澄看来,齐正这番做派实在是低得太过了一些,而沈萃又实在太好哄。一时鲁莽就能将人打得眼睛都差点儿看不见了?
齐家人的道歉肯定不是真心的,否则昨天齐正怎么会躲着不出面?想来这后头肯定是沈彻做了手脚,收拾了齐正,这人今日才会乖乖地上门来请罪。
纪澄当然不能说沈彻做错了,按理说她也应该觉得沈彻这么做是对的,只是纪澄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觉得沈萃离了齐正反而更好些。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以前的纪澄根本不了解这个“字”,所以才会鄙薄自己的母亲,待她自己体味过之后才明白,无论你多聪慧又多自以为是,在面对真正的感情时,也会表现得像个傻瓜。
就好像她这般,明知道是泥足深陷,再不自救就是一辈子的沉沦,可她偏偏什么也做不了,每天都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而至于沈萃,在纪澄眼里何尝又不是一出悲惨的笑话。纪澄甚至可以断定,这绝不会是齐正最后一次打沈萃,今后说不得还会变本加厉。沈萃对齐正用情太深,而齐正不过是把她当个跳板,也当个傻瓜在愚弄。
纪澄明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尤其是沈萃的闲事。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曾经她也是等着看沈萃的笑话之人,可如今又忍不住想提点她两句。大概是自己受过伤之后,知道有多难受,就不希望别人也经历。何况,沈萃和她有没有什么真正的仇恨,她是她的表妹,也是沈彻的堂妹。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怕沈萃和齐正这会儿正腻味呢。纪澄回了芮英堂,把情形同老太太说了,笑着道:“也不知齐家这是怎么了,一天一个样儿的。”
老太太嗤笑一声,“那个齐姑爷也是个糊涂的。”
纪澄就知道沈彻肯定把实情给老太太说了。却原来是那日齐华在夫家受了气,赌气回了娘家,见着奶娘抱齐正的庶长子欢哥儿出来玩儿。
小孩子难免吵了些,也不知为了什么哭闹不停,齐华听了烦躁得想死,忍不住推了一把奶娘。哪知刚巧这会儿正是走在桥上,那奶娘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栽入了水里。
这下齐华可就慌了手脚了,她眼见着自己闯了大祸,慌不择路地跑了,连叫人救命都顾不上。后来那奶娘被救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只可怜小孩子,就这么溺死了。
齐华眼见着她爹娘和哥哥肯定饶不了她,就动了心思,买通那奶娘将事情栽到了沈萃头上。
“呀。”纪澄简直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也亏得齐华昨日那么理直气壮地来沈家闹。这可真是贼喊捉贼了。那齐华也是做得过了,生怕怀疑到自己身上了,索性先发制人,咬死了是沈萃。“可今日我见齐华好端端地跟着齐正过来,他们家难道还不知真相?”
老太太道:“一个姨娘和一个亲妹子,你说谁重要?”
纪澄长长地叹了口气,想着齐正虽然品行差了点儿,但确实也算是孝子,这当口怎么肯动齐华去气死自己母亲,那就只能牺牲可怜的赵姨娘了。
反正最后可有可无的都是那些没有血缘的人。
过得几日沈徵拜堂成亲那天,沈萃的脸总算是见得人了,抹了厚厚的粉把没有消散的淤青遮住,只要不仔细看倒也察觉不了。
这两日齐正都奉承着沈萃,所以沈萃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蹦跶起来,尤其是在纪澄跟前。
沈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就是格外的介意自己最悲惨的样子都被纪澄看了去,想着这个她就恨得咬牙。
于是沈萃瞧见纪澄就走过去,还故意装出一副有悄悄话说的样子低声道:“澄姐姐,我跟你说个事儿啊。”
以至于纪澄不得不配合地低头附耳过去。
沈萃先是叹息一声酝酿够了这才开口,“齐大哥说他在外头好几回看到二哥吃花酒了,那些个狐媚子黏在二哥身上就糖丝一样扯不下来,你可得看紧点儿二哥啊。这女人哪怕生得天仙一样,可看久了就腻味了。”
沈萃这一番看似关心实则幸灾乐祸的话听在纪澄耳朵里真是连气都不好气,沈萃的心态纪澄也了解一点儿,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只是沈萃的话无疑是碰到了纪澄的痛脚,她心里本就抽着疼呢,还要被沈萃这样奚落,自然也是生气的。
纪澄道:“多谢五妹妹提醒。”
沈萃见纪澄不痛不痒的,多少有点儿不高兴。
纪澄的性子也不是那种你打了我左脸,我还把右脸伸出去给你打的,加之也瞧不惯沈萃这种才歇停两天就找事的性子,于是道:“五妹妹这样关心我,有些话我也是不吐不快。五姑爷打你既然开了这个头,将来只怕还有下一次。你若是安心跟他过日子就改改脾气,若是过不下去了,趁早回家,你还年轻,改嫁也能嫁个好人家。”
说实话纪澄的心本是好的,但是好话被她这个时候挑来说,那简直就是打沈萃的耳光。沈萃果然立即瞪圆了眼睛就要骂人。
纪澄可不管沈萃怎么想,反正她自觉尽到了自己做嫂嫂的提点的义务,至于效果么她可不管。纪澄这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沈萃最忌讳在她面前丢人,她还非踩沈萃的痛脚来说。
“你!”沈萃怒道:“好啊,我就知道你心里头只盼着我们夫妻劳燕分飞,那才如你的意是吧。你就是嫉恨当初齐大哥看上我没看上你。”
纪澄嗤笑两声没接话,也就只有沈萃会把齐正当个宝。
哪知道纪澄和沈萃两人低声的悄悄话,却被旁边故意蹑手蹑脚走过来的李芮给听见了,然后做出夸张的表情,“二嫂,你……”
纪澄心里一沉,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沈萃却是知道自己闯祸了,她刚才不过是逞口舌之利,可如今若是让李芮传出去说纪澄和她夫婿齐正有什么的话,齐正肯定饶不了她的。
纪澄看着李芮缓缓地道:“我什么?”
李芮也不是傻子,这事儿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只心里窃喜于听到了纪澄的把柄,她连连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纪澄笑了笑,“没听见么?那也好,免得以后若是有什么谣言传出,我会以为是弟妹在后面嚼舌根。”
纪澄说罢就走了,只留下李芮一个人恼怒,这怎么做贼的人反而比她还理直气壮?
李芮朝沈萃打听道:“真没想到原来二嫂心里惦记的是你家夫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沈萃再傻也知道这屎盆子不能往自家夫君头上扣,况且她也心虚。昨儿晚上她偶然说起纪澄的坏话,齐正还厉声训了她,说那是二嫂,怎么能随便编排。又说什么他还有许多事要求到她二哥,叫她以后对纪澄放尊重些。
沈萃听了心里来气,今日这才来给纪澄添堵的。这会儿沈萃只懊恼自己的快嘴,看着李芮心里也是来气,“嫂子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都不出的,专程来吓人的么?刚才我和澄姐姐什么都没说,你怕是听岔了吧?”
李芮撇撇嘴,也知道沈萃怕是不肯承认了,她也不再理会。过了会儿瞧见崔珑,便又小声嘀咕起来,“大嫂,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听阿萃说,二嫂原先看上过齐家姑爷,结果齐姑爷没看上她,而是看上我小姑子了。”
崔珑可不是李芮这种碎嘴的人,她心里太知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会有什么干系了。何况这在崔珑看来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就齐正那模样,纪澄能看上他?也就只有沈萃会当个宝。
“二弟妹不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惦记自己的妹夫,你快别瞎想了。”崔珑道,“你也别到处去说,若是叫二哥听见了,怕是要不高兴的。”
李芮撇撇嘴,想起沈彻来,就想起那天晚上他一直看着他的情形来,少不得微微有些脸红,心里又有一丝雀跃。沈彻是什么人啊,那是京城有名的风流公子,但凡他看上的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一时想到沈彻冷待纪澄,而却对自己另眼相看,李芮心里对纪澄的讨厌又平衡了一些。
“知道了,我不会到处说的。”李芮道。
到黄昏时,沈徵迎了新娘子入沈府举行昏礼,一众妯娌、姐妹都去闹了洞房。
沈芫虽然有了身子还不到三个月,但这是她三哥成亲,她自然也要来。大姑奶奶沈芸到这日也是赶到了,她肚子有四个月大了,不是很显怀,但孩子已经坐稳了。
只有二姑奶奶沈荷没来,这两日也送了信来,是她家姑爷病了,她得在家里服侍。
洞房里燃着龙凤对烛,挂着红色绣鸳鸯的蚊帐,摆着各色喜点,红枣、红花生,都是红彤彤的,喜庆又热闹。
沈徵穿着大红袍正拿着喜称挑起新娘子的盖头。
冯霜的模样本就不差,在沈府养了这几个月,越发的水灵起来,皮肤也细腻了些,在灯光下看着也是个美人。
大喜的日子,沈徵自然也不可能绷着脸,嘴角微微瞧着,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叫人打心底为他们欢喜又羡艳。
纪澄没往前站,只默默地站在角落里。
周围越是喜庆,越是红彤彤,就越是映照得纪澄心底荒凉一片。她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和沈彻成亲时的细节了。那时候她满心的不甘愿,沈彻对她却是好脾气。
喜娘撒帐的时候,沈徵抬起手替冯霜挡了挡,这个体贴的举动立即引来闹洞房的妯娌的哄笑。
纪澄想起好像沈彻也伸手替她挡过呢。
纪澄不知道自己为何今夜频频想起沈彻,大概是触景伤情吧。
而再看她周遭的人,沈荷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如今又怀了身孕,脸上红彤彤的一看就是日子过得极顺心的。沈芫更不提了,曾修文对她可谓是十分喜欢,三年抱俩,这会儿都又怀上了。崔珑、李芮也要是要作母亲的人了。至于沈萃,虽然稍微不顺了些,可是她有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不遗余力帮她的老祖宗还有沈彻,想来日子已经比普通人好太多。
纪澄像游魂一样从洞房里飘出去。整个磬园处处张灯结彩、丝竹声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欢喜的笑容,唯有她怎么都提不起唇角。
纪澄回到九里院,院子里漆黑一片,丫头、婆子要么是被借调去帮着张罗这桩亲事了,要么就是交了职去听曲看戏去了。
纪澄正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心里难受极了,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觉得累。她就像个疯子一样发狂地嫉妒着那些人脸上的笑容。
一时纪澄又想起沈萃和李芮来。这两个人她都讨厌极了,却不得不含笑以待,还得为了她们的事情张罗奔波。纪澄又想起被李芮听去的事情,心里又羞又怒。
以前沈萃用齐正羞辱她的时候,纪澄并没觉得有什么难受。可现在她却是恨死自己当年的有眼无珠了。叫沈彻知道,只怕更加看不起她。
当时李芮以那种夸张的表情看着她时,纪澄心底涌起过无数的恶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李芮也不例外。纪澄就不相信李芮这样的性子会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只要肯花银子叫人去打听,自然也能威胁李芮闭嘴。
即便这条路走不通,那不是还有沈径么?沈径对她的心思,纪澄再清楚不过了,想要叫李芮夫妻失和,对纪澄来说绝对不是难事。
若是放在以前纪澄二话不说就开始筹谋了,但现在她却什么也没做。那可是沈径的媳妇呢,沈径又是沈彻的弟弟,他这个人最是护短。况且沈彻最是瞧不上她使手段害人。
纪澄只觉得心里憋闷,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仿佛都不能由着她自己的心而发泄出来,她总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可实际上这都没有用,她想再多都是没有用的,很多事早就已经注定了结果的。
纪澄恼怒于自己的优柔寡断,可怎么也挣脱不开束缚在身上的枷锁,一个人动了情就变得完全不是自己了,叫她觉得恐惧又厌恶。
大概是心情低沉,邪魔也容易入侵,纪澄第二天连床都起不来。头痛、口渴、四肢酸软无力,额头也烫得厉害,浑浑噩噩的连神智都不清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