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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时枪尖微微向前一挺,你便消了账去!不如我放下枪,你放下刀,我们言语上见个分明,且把话说清楚了,怎地叫做我掠了你爹爹去?”史进望着这女将道。
那女将俏脸通红,踌躇片刻,把刀收了,用那黄鹂一般的声音道:“我爹爹在这道观里上香,一整日不曾归来,若是平时,他在这道观留宿个五七日也不打紧。只今日一早我听家人跑回来说,这道观已叫贼人打破,正叫家眷前去送赎金,我初来便遇上你这伙从道观出来,你说,我不寻你,却去寻谁!”
史进一听,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就是找寻令尊踪迹,也须得先问句话罢,这般没头脑的厮杀,真是冤枉!幸好没有伤亡,不然岂不结了死仇?”
此时责怪一声,便见他头也不回的大喊道:“两位兄弟,今日放归的百姓中,有没有……对了,敢问令尊大人年岁、容貌?”
那女将半信半疑,也不知此人是不是在装样,犹豫半晌,终还是开了玉口:“五旬之上,慈眉善目,身边跟着五七个苍头!”
“可曾有这人?”史进大声道。
“或许有,或许莫有!”陈达大叫道。
此时别说这女将了,就是史进听到这个答复都想跳脚,这不调戏人么!杨春憋住笑,开口解释道:“咱奉哥哥将令,不得欺压百姓,这不今日一见俘虏的百姓,顿时都放了么,谁耐烦只顾看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史进咳嗽一声,解释道:“今日我等才过来,只因山上这伙人与我等有仇,特来寻他报仇的,刚将这伙人灭了,准备下山时,便遇上小娘子你了!令尊此时定是回去了,说不定路上错过了,不如且回家中找找?”
“无耻之徒!还敢胡言乱语!我有人证在手,你敢对质否!”那女将杏眼圆睁,怒视着史进道。
“人证?你且叫他出来!”史进还不信了,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谁这么无耻要硬栽在自己身上。
忽然那女将队伍中突起一阵骚乱,一个猥琐男子抢了一柄朴刀,就往路边树林中钻去,旋即叫醒悟过来的民壮围住。
哪知这人一现身,顿叫武二郎眼中喷火,雷鸣般大吼道:“王矮虎狗贼,留下性命来!”话语未落,便要单骑抢阵,忽然被人拉住,武松回头去看时,只见王伦摇了摇头,指了指阵中那女将,道:“且叫他多活一时半刻!”
武松乃是个精细的人,此时被王伦一提醒,旋即领悟过来。正所谓投鼠忌器,此时杀一个王矮虎不打紧,关键是那女将非友非敌,若因自己的莽撞,逼得高度紧张的对方做出过激反应,岂不是叫两家糊里糊涂便厮杀一阵,如真是这般,直向阵中那个将军所言:太过冤枉!
武松面带歉意的朝王伦望了一眼,王伦摆摆手,示意无妨,直朝阵中叫道:“面都不敢露的证人,言辞又有几分可信?还望女将军明察!据我所知,此人乃是清风山上的贼寇矮脚虎王英,前些日子袭击阳谷县城失手,便到这牛头山落草,我等与他仇深似海,特意来寻他,不想叫他跑了,敢问女将军,你是怎地遇上他的?可是前来之时半路遇上的?”
史进打破牛头山也就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这王英总不可能有未卜先知之术,在史进还未来之前便弃了新窝罢!
果然,那女将闻之,回身厉声喝道:“你这厮莫不就是叫家眷前来缴纳赎金的王英!你若还是个男人时,便莫要欺我一个女子!”
“小娘子莫要听那梁山贼寇满口胡柴,我哪里是甚么王英了?我也是这厮们掠去的百姓,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生怕露面又叫这厮们捉了去!那个与你作对儿的,才是yin虫王英!”
王矮虎此时哪里顾脸,再说哄骗女子是他引以为荣的看家本领,纵然此时不男不女,不人不鬼,好歹手艺还没落下。
史进气得怒气冲顶,不想此人这般无耻。怪不得一直胸怀仁心的哥哥这回下了死命令,只要将王矮虎这一伙人渣一网打尽,不叫留一个活口,果然其真不是个甚么好东西。
那女将暗道此人总不可能当着众人面自己骂自己罢?此时略略有些信他。又听说对方便是梁山贼寇时,心中暗惊:怎地说甚么来甚么?昨日祝彪来请爹爹过去同他家上人商议大事,爹爹不在家,自己便听他说了几句,原来知州派了心腹人过来许下若干好处,要祝家庄相助官军围剿梁山贼寇,不想倒叫自己今日遇上了,当下脱口而出道:
“你等便是梁山贼寇!?”
秦明直叫这句话激起心中怒火,刚才他就一直忍耐着,须知这王矮虎不光是武松的仇家,更是自己的仇家,当日在青州城下乔装自己杀人放火的便有他,此时哪里还忍得住,当即请命道:
“哥哥,这女子纠缠不清,与她好心,反做驴肝肺一般!不如待我平了这伙人,再跟她答话,看她依仗甚么!”
王矮虎见机大叫道:“小娘子小心呐,他这伙要对你下毒手了,若要叫他们捉上山去,你那清白可就全毁了!”
王伦淡漠的看这跳梁小丑上蹿下跳,开口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厮临死之前,却还要恶心人一阵,当真是把自己当做一坨屎了!”
王伦说完,不在理会那又气又怕,脸色憋成猪肝色的阴阳人王英,直朝阵中女将道:
“女将军,你今日若是要寻你父亲时,我便清楚的告诉你,我兄弟亲口说放了令尊,那便是真的放了,我梁山王伦替他作保。看你也是个明白人,还请你且自想一想,我等若是骗你,却图个甚么!”
礼讲完了,见那女将仍是不语,王伦叹了口气,祭出兵来,只听他语气忽然严峻起来,告诫道:“只是你开口梁山贼寇,闭口梁山贼寇,我且问问你,你承担得起挑起两家争端的责任么?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后果你想过没有?你莫不是真当我等此时是怕了你?你一伙庄户民壮,拿惯了锄头,此时换上朴刀,难不成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那女将叫王伦气势所慑,一时呐呐无言。王伦一番先礼后兵的话,叫她也反思了一阵。她是个聪慧的女子,也看出这梁山一伙人都不是善与之辈,若不是那甚么王伦拦着,怕真要起一场火并,只是此时若要她向这些强人道歉时,却也只有一个字:难!
眼看两厢就这般僵持之时,只见十余骑快马从小路赶出,当先一条汉子大叫道:“大王!误会啊大王!千万莫要动手,恐伤了和气!”
王伦闻言望向这拨人,这人兀自在马上喊道:“妹子,爹爹已然归家,走的小路,却是和你走岔了,莫要错怪好人!”
那扈三娘一听,顿时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朝史进欠了欠身,便拔马回去了,史进见她来匆匆,去也匆匆,直有些哭笑不得,怏怏归了本阵。
“小人扈成,乃是这女子的兄长,蒙王寨主放归的老者乃是家父,今日舍妹多有得罪,还望大王海涵!”扈成一马当先,来到这队马军阵前,赶忙下了马,朝其中一位白衣书生拜道。此人倒也有些眼力,一眼认出王伦的身份。
王伦点了点头,道:“你便是飞天虎扈成?久仰大名,幸会!”
扈成见此人一口叫出自己外号,心头一紧,暗道他怎么识得自己小号,此时见王伦朝自己望来,也来不及细想,拱手道:“家父回到庄上,对贵寨义举甚是感激,直叫小弟前来拜谢,只是王寨主是见过大世面之人,寻常黄白之物小弟也羞于拿来献丑,这里有北地宝马十匹,都是小人走海商时,在极北之地求索而来的,还望寨主笑纳!”
扈成话一说话,扈三娘一惊,道:“兄长,这可是你最珍爱的几匹宝马啊!”
扈成依旧是笑,只是转脸望向妹子时,直换了一副十分严厉的眼神,扈三娘见平日里十分温和的哥哥此时大反常态,顿时一时失语。
“把马牵上来,请王寨主过目!” 扈成回身朝随从们喝道,这些人才幡然醒悟,忙牵了坐骑上前。
王伦盯着扈成看了一回,又看了看那十匹马,确实是一等一的好马,只是却不像是准备好了要送人的样子,又见扈成此时一脸笑意,生怕自己不收的模样,王伦不禁摇了摇头,暗道此人倒是心思转得快!当下一笑,道:“如此便多谢厚意了,还望替我多多拜上令尊,我就不去打扰他老人家的清净了!”
扈成见王伦懂了自己意思,又表明了他自己的态度,当即大喜,拱手道:“王寨主客气了,如此小弟先告辞了,后会有期!”梁山的作风,他多少有些耳闻,此时他们寨主既然有所承诺,想必多少管些用处吧。
说完拉了妹子便走,两人走了一段,离王伦等人远了些,只听扈三娘小声道:“兄长,如此却是为甚?”
“买个清静罢!这马没了可以再买,要是家没了,我等就成了无根之木,孤魂野鬼了!” 扈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招手叫庄兵回去。这时扈三娘叫道:“那王英还在此间,兄长,便是他抓了爹爹!”
“王矮虎与我山寨有大仇,还望贤兄妹将此人留在此地,我还有几笔帐要跟他算一算!”这时背后一个男声传来。
“成成!王寨主既然发话,小弟不敢有违!”扈成闻言忙朝王伦抱拳,丝毫没有犹豫,当即拉着满脸不解的妹子,带着庄兵踏上归路。
“一个脓包!一个*子!活该此生做兄妹!”王矮虎愤愤骂道。
不妨此时那扈三娘听到此骂,顿时怒气攻心,赶将回来,一刀剁向王英,王矮虎连忙举起朴刀相迎,不妨这女子是用双刀的,只见另一只快刀斩来,王矮虎躲闪不及,一条胳膊被整肢斩断,扈成见状,喝了一声,道:“好了!妹子回来!”
扈三娘啐了一口,道:“你这厮也知道自己是个浪荡子?刚才自骂甚是骂得好!若叫我骂时,还有些说不出口!我今日便替所有被你坏了清白的女子,赏你这一刀,也好替她们出口气!”
那王矮虎几乎痛晕过去,哪里顾得上还嘴,扈三娘“呸”的一声,纵马而去。王伦看着她的背影,叹道:“你这一刀,何尝又不是替自己出了口气!”
见此地就剩下这独臂的王英,武松反倒不急了。反倒是秦明怒不可遏,怒吼道:“王英,当**冒充我时,可想过有今日因果!”
“秦将军,这厮既然作死,我等便送他上路罢!”武松冷冷道。说完两人一起望向王伦,王伦道:“早些收了这渣滓去,也还这数州百姓一个清静!”
两人大声领喏,只见两匹马儿齐出,朝那断臂的王矮虎冲去,这厮估计自知此番已经绝无生机了,当即用尽全身力气大叫道:
“秦明你这有勇无谋的匹夫,爷爷不炮制你却炮制谁!?”
“武松,老爷就是做了鬼,也要来缠你家金莲!”
“王伦,我死在你手上,看你怎么跟我家哥哥交待……”
“你这厮现在又有哥哥了?”王伦只觉万分好笑,果然有些人的世界永远无法叫他人理解,望着脸上齐聚着疼痛、懊恼、不甘、愤怒、胆怯等种种表情的王英道:“替天行道杀你这厮,犯得着跟谁交待?”
王伦话音还未落地,只见秦明马快,已经赶到王矮虎跟前,秦明见武松落在自己后面,当即如同击鞠一般,使出全力,便见他手上那根狼牙棒,从上首划出一道急促的金属圆弧,顿将厉声惨叫的王矮虎猛挑到半空之中。
随后赶来的武松见状,大叫一声“来得好!”,旋即抓住时机,直从马上跃起,正滞空时一气呵成的抽出单刀。在王矮虎还没闭眼的狗头上一割,顿见空中下了一场血腥浊雨,撒得地上星星点点,暗红一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