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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一片碧翠流云般的浓绿,她心里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在一片密林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到这样的地方来。
“……你是谁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生病了么?”
她开口问道,声音是孩童特有的软糯,说得急了,还有些含糊不清。
她既是害怕,又忍不住好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半躺在一片密密麻麻地交错着的藤蔓之上的人。那漫天的翠绿,如同绿色的汪洋,一朵朵如同紫水晶般美丽的花点缀其中,就像绿色的天空中点缀的星子一般,非常地漂亮,让她甚至忍不住想要伸手揪上一朵来玩。
如同每次却田边玩耍时,看到开得漂亮的野菊花,她总会揪上两朵。
她的手才伸出去,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蹿来的一根小藤拍开了。
那小藤条又细又韬,拍在手上格外地疼,带着肉涡涡的小手瞬间就出现一道红痕,慢慢地肿了,隐有血丝渗出来,在柔嫩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藤蔓会打她,心里有些委屈,捧着自己泛疼的小胖手,要哭不哭的,眼睛迅速地凝聚了眼泪,眼看着就要滚下来。
可是没有人心疼她,外公不见了,阿婆不见了,爸爸妈妈也不见了……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爸爸妈妈在,她不敢哭,忍不住又看向躺在密集的藤蔓上的人。
他应该是个男人,因为他的胸前是平坦的,妈妈教过她,胸前平平的是叔叔。可是他的头发很长很长,像丝绸一般光滑柔顺地铺到那些碧翠的藤叶上,因为他半躺的姿势,那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另外半张脸却显得有些古怪。
那半边脸的轮廓非常漂亮,昳丽之极,皮肤白晳得没有一点瑕疵,甚至连细碎的绒毛都看不到,如一块软玉般无瑕细腻,也因为如此的细腻,才显得那眼尾处横生的紫色纹路是如此的古怪,它们就像从皮肤里长出来的一般,勾绕成一种图腾,说不出的邪恶。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眉长非常地细长,斜飞入鬓,唇色殷红得仿佛沾了血一般,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邪恶而可怕的。
她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软糯糯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响起:“外公不见了……他们说外公死了,什么是死?死了以后,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外公了么……外公死了,阿婆和妈妈都哭了,没人陪我玩,我找小兔兔玩,可小兔兔咬我……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么?我想爸爸……爸爸明明说会送我去幼儿园的,爸爸真坏……”
说到最后,她开始哽咽起来,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抓着那人垂落在地上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很怪,长长的,滑滑的,天气那么热,他还穿那么多……
在她抓上那片衣料时,一直闭着眼睛的人终于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紫色的眼睛,浓艳的紫色,有些浑浊,邪异非常,里面没有丝毫的情绪,只剩下一片无机质的冰冷,垂眸看着她。
她心里是害怕的,本能地感觉到不安,忍不住叫嚣着快点逃,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她眨了眨眼睛,非常愚蠢地往他身边靠过去,蹲在他身边,含含糊糊地道:“叔、叔叔……我想爸爸妈妈了,可以带我去找我的爸爸妈妈么?妈妈找不到我……会哭的,我想妈妈了……”
那人没有说话,依然用那样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她,如同看着蝼蚁。
直到一股清风吹过,带来了如血液般甜腻的气息。
她惊惧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害怕地尖叫起来,身体已经被什么东西卷到了半空中,那人伸出一只非常美丽的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制止了她的挣扎。
有什么东西破开了她的皮肤,血腥味在空气中漫开,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血色。
她疼得尖叫大哭,害怕得瑟瑟发抖……
**
“啊——”
郁龄短促地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心脏一片悸动,满脸大汗地坐了起来。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这是做了个恶梦了。
梦里的事情非常清晰,醒来还能清楚地记得,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梦里的时候,分明就是三岁,三岁的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玩了,找不到爸爸妈妈,心里十分害怕,然后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可是那个人……那真的是个人吗?
那个人……不,他应该不是人,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冰冷的尖刺划破时,那人抓着她流血的手吸血的恐惧。他长成那样,又会吸血,除了成精的妖怪还有什么?
这个世界不只有人类,还有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妖魔鬼怪。
下意识地摸着在梦里流血的手,那里一片光滑,不说流血,连个疤痕都没有。没想到竟然做了这样的梦,她觉得这个梦真是不祥。
突然,她顿了下,猛地回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情景。
那时鬼墓震动,周围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好像鬼墓要塌陷一样,那样浩大的声势,如同要毁天灭地一般。当时奚辞抱着她逃离,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两人一起往下掉,虽然有奚辞护着她,可当时下降的速度太快,加上后来着地时她不小心磕了一下脑袋,就这么昏过去了。
晕过去后呢?
想着,她忍不住翻身而起,等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时,又懵了一下。
她此时坐在一个非常空阔的地方,好像是一个长达百米宽的通道,两边是一排排雕着各种修罗恶鬼像的巨大石柱,高达百米,一直延伸到屋顶。柱子壁上挂着壁灯,这壁灯像古代的琉璃羊角灯样式,亮着一缕缕青幽色的火光,照亮了四周。
此时她就坐在正中央,地面是光滑的汉白玉石,冰冰冷冷的,寒气拼命地往身体里入侵,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通道很长,长得她几乎看不到尽头,两边是高大粗壮的石柱,显得被遗弃在这里的她格外地渺小。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奚辞呢?难道她昏迷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郁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四周太过安静,奚辞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让她心里有些不安。她定了定神,先是检查了下身体的情况,除了有点冷外,并没有什么异常,最多先前磕到脑袋时有点儿胀外,还算不错。
当即爬了起来,先看了下手腕上的机械表,发现表上的时针和分针秒针一下一下地弹跳着,指的是四点三十分,她知道现在根本不是这个时间。机械手表的异常,让她没办法猜测现在是什么时候。
想了想,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方玄门之人特地做的指南针,上面的指针不断地旋转着。
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没什么用。
她已经能确定自己现在还在鬼墓之中,米天师说过,阳间的东西在阴间可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不能用常理推测,这也是鬼墓危险的一个原因。
在背包里扒拉了下,郁龄忍不住叹气,果然离了奚辞,她这普通人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下她将缠在手臂上的渡厄铃撸下,扣紧在手指上,然后又摸出一条奚辞给她准备的巧克力吃了补充点糖份,顺便再喝了口水。
她携带的背包很小,装的东西不多,都是奚辞给她准备的。郁龄看了下,一把看起来很古老却锋利的青铜短剑、一把泡过符水的桃木短剑、两个草人、几张黄符、一个小巧的手电筒、几条巧克力、几包奶油小面包、一瓶水。
吃完巧克力后,她忍住害怕,随便挑了个方向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尽头,尽头是一扇同样雕着恶鬼修罗像的门,看起来非常厚重,可是她轻轻一推,它就开了。
郁龄吓了一跳,她活了二十几年,直到三个月前都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不过的普通人——最多只是能看到鬼罢了,虽然姨父聂雍和是个考古学教授,但她连古墓都没有去过,对这些方面的事情知之甚少。这里虽然是鬼墓,可也是墓,估计都是差不多吧……
算了,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就不解释了。
这样想着,她依然迈了进去。
一路走来,只见四面的墙壁上都有点燃的壁灯,好像有人专门打理似的,说不出的古怪。那壁灯并不明亮,照得四处昏昏暗暗的,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她的脚步声轻轻地响着,连鬼都没有看到一只。
又穿过了几扇门,郁龄自己都不知道转了多久,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心中一喜,忙不迭地往声音去跑去。
等那声音越发的清晰时,她判断这是一种打斗的声音,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怕自己冒然跑过去会遇到什么危险,眼睛一转,探头看到一些靠着墙而立的石像,朝那儿小心地溜过去。
她借着高大的石像掩护,往前走了一会儿,穿过一扇高大的宫门,小心翼翼地探头。
这里是一个类似于宫殿的地方,最里面的地方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摆了三副石棺,石棺旁站着几个身披甲衣、手持长.枪的战士,他们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面具,看不出是人是鬼。
郁龄一眼便看到了石棺前的中央,有打在一起的人,一个是身材高大、浑身肌肤是青黑色的鬼怪——或者是鬼尸,一个是……
当看清楚那和鬼尸交手的人的模样时,郁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人对背着她,头发很长,乌黑的青丝长到小腿处,如丝如稠,光滑柔顺。接着,郁龄在那人偏首避过那鬼尸的爪子时,恰好看清楚了他的侧脸,那从眼尾处蔓延的紫色纹痕脉络,如同邪恶诡异的图腾,和刚才梦里看到的那只吸她血的妖一模一样……
她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仍记得在梦里这只妖有多可怕,轻易地抓着年幼的自己就像抓小鸡崽一样,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感情,还会喝她的血……
浑身的血液都有些冷,她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终于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沿途返回,远离这里的危险。却不想刚退到一半,那守在石棺前的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鬼面人突然转头看过来,挥起手中的长.枪,跃下了高台,朝她所在的地方刺来。
郁龄再也顾不得隐藏,转身就跑。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着,她好像听到了奚辞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几个手持长.枪的鬼面人跑得飞快,手中的长.枪朝她扑来,她险险地避开了,能闻到这鬼面人身上那种化不开的腥臭气,越发的不敢停了,没头没脑地往前跑。
当看到一个入口就扎了进去,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道石门从上方降下,将那追过来的鬼面人挡住。
“郁龄!”
真的是奚辞的声音!
郁龄猛地转身,可那石门已经降下了,她扑过去猛拍,这石门纹丝不动,将耳朵贴过去,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郁龄郁闷得差点要伸爪子挠墙,这门的隔音效果未免太好了。
她仔细回想了下,门后那边,除了那个在梦里吸她血的妖外,还有追着她的几个鬼面人,一个纠缠着那只妖的鬼尸,面对这些东西,奚辞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么?
既管心里郁闷得不行,郁龄也得振作起来,开始检查这门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可惜检查过后,郁龄仍是没找怎么打开这石门的决窍,心里郁闷得不行,只好转身打量这石门后的地方。
这是一间很小的卧室,比起先前那个放着石棺的宫殿,这里小了很多,摆了很多陪葬品,看着那些器具,都是古色古香的,看着十分陈旧,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这些是哪个朝代的东西,更不知道是人间的东西还是阴间的东西。
郁龄不敢轻易地碰触它们,在卧室里转了下,终于在卧室一侧的一个小房间里发现一扇门。
她伸手轻轻地推开,门发出一阵牙酸似的吱呀声,缓缓开了。
郁龄探头看了看,发现是一间比刚才更大一些的卧室,被弄得有些没辙。
这间卧室的陪葬品也很多,琳琅满目,就这么大咧咧地摆在架子和桌子上,仿佛在诱惑着人赶紧去将它们都打包带走。这种情况真是说不出的古怪,反而让人不敢轻易碰触它。
郁龄直接无视了,在卧室的另一侧找到了一个小门,推门出去。
晕晕乎乎地转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一条不知通向什么地方的通道,通道两边的墙壁上同样点着古老的壁灯。
仔细探查了下,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郁龄小心地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有些沉闷,仿佛是隔着厚重的石墙传来的一样,震得人心慌慌的。郁龄深吸了口气,走了大约百来米,终于走到通道的尽头,尽头转角处有一个入口。
她小心地走过去,照例是先探头观察一下,哪知刚探头,就和一张腐烂了一半的脸对个正着。
脑袋木了一下,回过神时,手中的那把桃木短剑已经快准狠地挥了出去,恰好划在那张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那东西倒退了几步,整张脸都被桃木剑伤得血淋淋的,那腐烂的皮肉又掉了几块,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
郁龄差点呕出来,手心里都是汗,定睛一看,终于发现眼前这被她伤了的东西其实算是个人。
或者说已经变成僵尸的人,她认出这僵尸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异闻组的天师穿的长衫,它的背上还负着一把桃木剑,证实了它的身份。只是这张脸已经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楚长相,倒是不好判断是哪一个天师。
异闻组的天师竟然变成了僵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郁龄心里惊疑不定,思索间那龇着牙的僵尸又扑了过来,赶紧扭身躲过,转到它身后伸手抽出它背上的那把桃木剑,干脆利落地捅进了它的身体里。
那僵尸缓缓倒下。
桃木克邪,对杀死僵尸也有用处。
郁龄抽出桃木剑,看着那扑倒在地上的僵尸,默然了会儿,才有些疲惫地走开。
虽然知道鬼墓的危险,可是她没想到,原来真的会死人,死了的人甚至会变成僵尸。人死后变成僵尸有很多原因,除了被秽气入体污染外,还有被高级的僵尸尸毒污染,或者是厉害的鬼煞都可以将人变成僵尸。
明白了这鬼墓的危险,她丝毫不敢大意,循着那沉闷的声音小心地往前走,远远地就听到一道凄厉的声音。
“昱棠——”
郁龄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