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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完那句话,有福就清醒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从头顶传来,尖锐而强烈的刺痛感。就好像每一根头发丝都变成了钢针,正在齐齐的往她脑袋里头扎一般。
汗水如雨滴一般从有福的额头、鬓角、腋下、前(胸)、后背……乃至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汨汨渗出。一瞬间就将有福浑身上下的衣衫全部打湿。
有福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全身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打哆嗦,她疼得来连一个疼字都说不出口,甚至除了牙齿紧咬的声音之外,连一丁点其他声响都发不出来。
看到有福的模样,有墨慌得来六神无主,一把将她抱住,嘴里声声急唤:“妹妹,妹妹你怎么了?你别吓唬三哥啊妹妹……阿爷,阿爷,您快来看看妹妹啊……”
徐闲这才发现,原来他先前的感觉没错,有福真的是不对劲,来不及细想,连忙帮着有墨将有福扶住,又在有福耳边轻唤她的名字。
顾长庚本来已经排到了交税的桌子面前,甚至已经将要交的布匹和银钱都堆到了胥吏面前,听到有墨的声音之后,就连东西都顾不得收,名字也顾不得说,直接就着急的往有福有墨这边过来了。
自从顾成礼强行分家事件发生之后,顾长庚在村子里的威信就大不如前。
顾成礼虽然是猪狗不如,可养不教,父之过。顾长庚‘堂堂’一个童生,一个读书人,连个儿子都教不好,那他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哪怕是当着顾长庚的面,也有人窃窃私语。
“别是中邪了吧?”
“我瞧着挺像的。”
“要不是中邪了,怎么会喊出要她阿爷栽种桑树的话来呢。”
“有道理。”
“我刚刚就觉得不对,她就站在我旁边,直愣愣的瞪着那告示的方向,就像是被勾了魂一样。”
“可不是嘛,先前她过来的时候,还撞着我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往日里那么懂礼的一个女娃子,居然连句抱歉的话都不说,就直接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哎呀,只怕是早就撞邪了吧?”
“莫不是这回来咱们村子里的差老爷学了什么术法,会慑人魂魄?”
“有可能哦,要不然县太爷怎么会谁都不派,单单派了他们来咱们村?”
顾长庚着急看有福的情况,对这些议论并没有理会,可是听到有人说要种桑树,就往这边来胥吏却气得脸都快抽筋了。
“混账东西,你们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信不信大爷把你们全都绑到衙门里头去,让你们尝尝王法的厉害!”
老百姓大多是惧怕官府的,所以胥吏一开口,那些人就都不敢再说什么了,纷纷把头低下去。但是也总胆大的人,隐藏在人群之中,捏着嗓子说话。
“我们又没犯法,官差老爷你凭什么抓人?”
“难道是被我们说中了吗?”
“有福娃子往日里都是好好的,从来没有这样过,为什么今日听了你们说什么种桑树,就忽然说傻话,说完还晕了?”
这一下,原本因为害怕而不敢开口的老百姓也纷纷抬起头来,接口道:“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
“有福这小娃子往日里活泼着呢,上坡下田的,也没见着她有什么不好啊……”
胥吏气得跳脚,忍不住骂:“混账东西!你们这些愚民!愚民!”
“官差老爷,您咋能骂人呢?”
“是啊,是啊,我们也没说啥啊……”
“没说啥?你们这还叫没说啥么?”胥吏面红耳赤的用手指指着人群连连点了好几下:“你,你,你,还有你!”
“你们知不知道咱们乐途县的新任县太爷,是新科的进士啊?进士懂不懂?那是皇上老爷子的学生,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大老爷爱民如子,苦百姓所苦,这才求了上官,准他从衙门里拨款,去湖州给你们这些愚民购买桑苗,免费赊给你们栽,你们不领情不说,还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污蔑我们,污蔑我们的青天大老爷!我看你们一个个的……”
“你们这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懂不懂?懂不懂?”
周围的百姓大多讪讪。
却还是有人说:“可我们又不会养蚕,那桑树栽在土里,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不是平白浪费了耕地是什么?”
正在这时,有福幽幽醒来,刚好听到这一句,便下意识的说道:“我会养蚕。”
好在她这会儿被顾长庚抱在怀里,脸是向着顾长庚的胸腹方向的,而且因为虚弱,声音又小,所以只有顾长庚听见了。要不然让旁人听了去,她这不是中邪也得是中邪,不是妖孽也得是妖孽了。
有福醒了,顾长庚也终于有心思和其他人说话了,当下就扬声道:“劳各位宗亲、乡邻挂心了,我们有福这不是中邪,只是当初落水留下的病根,突然发作了而已。一会儿就好了,没什么大碍的。”
说着,又冲着胥吏欠身,说道:“官差老爷息怒,青天大老爷心里头有咱们这小老百姓,大家心里头都是感激的,只是咱们附近这十里八乡的,都没有人养过蚕,大家心里头发虚,又有些着急,这才口无遮拦的说出那些话来。”
“并不是有意的,要冒犯县大老爷,冒犯各位官差老爷。还请官差老爷原谅则个。”一边说,一边再次冲着胥吏欠身。
胥吏的脸色总算好了些,说道:“还算有个会说话的。”
顾长庚露出些笑来,再次开口道:“正如官差老爷您所说,县大老爷是为了我们老百姓着想,可大家心里头发虚,大老爷是好官,又不愿意勉强咱们老百姓……”说着,顾长庚顿了顿,又道:“所以啊,我觉得吧,这事儿总要有人领个头。等大家看着成效了,不用你们这些官差老爷多费唾沫,大家自然就会接受县大老爷的好意了。”
“您觉得呢?”
胥吏点点头,县大老爷的确是个好官,要不然直接强令治下百姓栽桑,这些老百姓难道还真能和官府对抗不成?只是大老爷不愿意强迫百姓,这才派了他们下来传达。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费这么多唾沫,说得口干舌燥的。
这会儿他的嗓子还有些疼呢。
“那,你说咋办?谁来带这个头呢?”胥吏看着顾长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