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测(1)

桐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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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漫天风雪的路上,我遍寻不到熟悉的容颜,请不要,不要就此离开。

    晚上玩到两点多,才去睡觉。

    在鞭炮不时的炸响中,一夜都睡得不安稳。清晨起来时,涛子看到我的脸色,笑着说:“这两天就别想好睡了,一直会有人放鞭炮。”

    “大家都不用睡吗?”

    “春节是一年中最闲的时候,农村里娱乐活动不多,亲朋好友聚会时都会搓麻将,常搓通宵,搓得手气顺了,跑出去放一挂鞭炮庆祝,搓得手气不顺了,也会跑出去放一挂鞭炮转运。”

    我笑:“这个搓麻将的方式好!”

    “你打麻将吗?”

    “会一点,但是完全感受不到麻将的乐趣,更喜欢打扑克牌。大学毕业的时候,打得昏天黑地,整个楼道放眼望去,全是一个个牌局。”

    “那我们今天晚上一吃完晚饭就溜,外婆喜欢看春节晚会,所以昨天晚上我妈和大舅他们就没开麻将局,今天晚上肯定要打了。你若在,他们一定会要你打。”

    说着话,晶晶和苗苗也都起来了,跑到我身边鞠躬拜年:“阿姨,新年好。”

    我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包一人给一个:“祝你们快快长大,学习好,身体好。”

    晶晶撇嘴:“我才不要快快长大呢!当小孩子才好玩,看我妈和我姑整天多辛苦,又要做饭,又要下地干活。”说完一溜烟跑去找小朋友比谁的压岁钱多。

    我对着涛子目瞪口呆:“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精明吗?我小时候好像一直盼着快快长大,以为长大是解决一切烦恼的法宝。”

    涛子挠了挠脑袋:“我和她也有代沟,她老骂我很土,说学校里肯定没女生喜欢我。”

    “不可能!”我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没有?

    他摇头,眼中有淡淡的惆怅:“没有。我不会收拾自己,又只喜欢在图书馆和试验田里待着,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我都不会。”

    正值花样年华,哪个少年不怀春?我叹息:“又是和氏璧的故事,不过,总会有真正的识玉之人,她会敬你、重你、爱你。”

    涛子脸通红,过了半晌,他低声说:“谢谢!”

    我笑,他突然问:“你敬小舅、重小舅、爱小舅吗?”

    我温柔地说:“我说了我们是普通朋友。”

    他真正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情地看着我,眼中流露出沉重的惋惜。我笑了笑,拿着还剩下的一个红包,在他眼前晃:“乖外甥,还没拜年呢!”

    他笑,站起来,对着我鞠躬:“祝苏阿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我大笑,把压岁钱给他:“你应该祝我青春永葆,美貌长驻。”

    涛子问:“要不要去看看我种的药材?”

    “好。”

    他扛了把锄头、提了袋东西,我装模作样地拿着把小锄头跟在他身后。行到山坡的田地边,他开始下地干活,以为他在施化肥,看仔细了,才发觉他埋到植物根部的竟然是白糖。

    他看我像看疯子一样看他,笑起来:“我的小偏方,天麻喜甜,往天麻的根部埋一点点白糖,种出来的天麻又大又好。”

    我不能明白原因,却知道他是一个市场竞争胜利者。他在地里负责挖坑,我把白糖袋子挂在锄杆上,扮黛玉葬花,一边唱着《葬花吟》,一边哀怨地把白糖撒进“花冢”,再埋起来。

    他拄着锄头,笑得直不起腰来。

    陆励成穿着长靴子,背着箩筐,拿着镰刀,从树林间走出来。我正拿着一把白糖,扮天女散花,看到他,立即站好,把白糖扔进坑里,迅速埋好。

    涛子看到陆励成,揉着肚子问:“小舅,苏阿姨在办公室也这样吗?”话刚出口,就发现我见到陆励成的反应,明白了答案。他同情地看着我,却看到我对他做鬼脸,模仿着陆励成的打柴樵夫样,他又立即大笑起来。陆励成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没理会我们,从箩筐里拿出一个热水袋递给我。我在外面待久了,正觉得有些冷,忙接过,捧在怀里:“你打算去终南山做樵夫吗?”

    他不答反问:“你去吗?”

    我想了想,没电脑,没网络,屋子里会有人打麻将,我不和他厮混,我还能干什么?

    “好。”

    涛子跑到田埂边,探头向箩筐里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我也去。”

    三个人上山,他们两个都是有备而来,我却穿着一双完全不适合爬山的皮鞋,刚开始还不肯让陆励成帮我,后来摔了两跤,乖乖地抓住了陆励成的手。

    涛子爬着山,还有余力收集木材,我却只有精力照顾好自己不摔跤。陆励成平时看着和我一样,但是到了大山里,他作为大山儿子的一面立即显露出来,我爬得气喘吁吁,他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我们去哪里?”

    涛子似已知道陆励成想去哪里:“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看了看天色,担心地说:“还有多远呀?这个样子,我们下山的时候,只怕天都要黑了。”

    涛子笑着说:“天肯定要黑的,不过,你不用怕,大不了就叫小舅背你下去。”

    又爬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爬到山顶。我找了一块平整点的石头,立即坐倒,嗓子都爬得冒烟,没抱什么希望地问:“你们有水吗?”

    陆励成走到崖檐下,叫我:“苏蔓,过来。”

    我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惊奇地看到他脚边竟是一汪井口大小的清泉。他拿出半截竹筒,舀了一筒水,递给我。我摇头,虽然看着干净,但是我可没胆随便喝,他自己拿过去,一口喝干净。涛子也过来舀了一筒,咕噜咕噜灌下去。陆励成又舀了一筒给我,我看他们都喝了,自己也实在渴得不行,只能接过喝。入口,竟是异样的冷冽甘甜,正好爬山出了一身汗,一口气喝下去,真是痛快!

    喝完水,上下打量这个地方,整个山壁如一个倾倒的凹字,而且恰是背风处,如同一个天然的屋宇,凹字里有一汪清泉,凹字外是群山起伏,简直是风水宝地。

    涛子捡石头,陆励成生篝火,两人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干。

    “这是你们的秘密据点吗?”

    涛子指着陆励成:“我小舅的后花园。”

    不一会儿,熊熊大火就生起来。看看左边的篝火,看看右边的清泉,再看看脚下的起伏山岭、白云青霭,只觉得一切太不真实。

    “如果火上再有只山鸡烤,我简直觉得我们穿越时空了。”

    陆励成笑着从箩筐里拿出一只鸡:“山鸡没有,家鸡有一只。”

    我吃惊地瞪住他,他又变戏法一样,从箩筐里拿出几个红薯、土豆放到火堆边,最后是一坛高粱酒。

    “陆励成,我太崇拜你了。”

    涛子叹气:“我舅的能耐还多着呢!就这点儿,你就要崇拜了,再露几招,你该怎么办?”

    陆励成负责烤鸡,涛子负责烤红薯和土豆,我负责……等着吃!

    三个人一人一个破竹筒,对火举杯,酒下肚,整个身子都是暖的。我忍不住地笑,举着杯子说:“我觉得我们像古代的三个侠客,我们应该指天为盟,对火结拜,就叫‘山顶三侠’。”

    涛子额头满是黑线,问陆励成:“她已经喝醉了?”

    陆励成摇头:“还需要几杯。”

    涛子立即又给我加了一杯酒,我正想和他说他也要喝,“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苦痛,仿佛把一切要全掏空……”林忆莲的歌声突然响起,我有些惊奇,这里竟然有信号,不过一想,这里是山顶,有信号也正常。

    陆励成皱了皱眉头,我以为是他不想听到这首歌,忙说:“我回头就换铃声。”

    “喂?”

    “是我,你在干什么?忙吗?”

    我看看陆励成和涛子:“不忙,等着吃饭就行了。”

    麻辣烫踌躇犹豫着,半晌都不说话。我安静地等着,好一会儿后,她迟疑着问:“你和陆励成吵架吗?”

    我瞟了眼陆励成:“怎么了?你和宋翊吵架了?”

    “没有!没有!可就是因为没有吵架,所以我觉得好奇怪。”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我不明白宋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麻辣烫,你怎么了?”

    “我和陆励成约会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陆励成对我也很好,可是我知道他的底限。比如,他如果要见重要的客户,他不会说因为我想见他,就突然和客户改期,可宋翊不是,宋翊对我没有底限,我说晚上要和他吃饭,他不管安排什么活动,都会取消。你觉得是陆励成的好正常,还是宋翊的好正常?”

    我的手机漏音,山顶又静,麻辣烫的话几乎听得一清二楚。陆励成的脸色有些尴尬,涛子一副想听又不好意思听的样子。

    我问麻辣烫:“你喝酒了吗?”

    “喝了,但是我很清醒。你告诉我,究竟哪个正常?”

    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清醒,不过不醉酒,麻辣烫应该根本不敢说出这些话。

    “先不管谁正常,你先告诉我,难道你希望宋翊对你坏?”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宋翊对我太好了!好得……你明白吗?好得我已经要崩溃!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个‘不’字,不管我多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我觉得我这几天就像一个疯子,我不停地试探他的底限,我让他穿着衣服,跳进海里;我让他当街对我说‘我爱你’;凌晨三点,我让他出去给我买小馄饨,等他找遍街头给我买回来,我却一口不吃,说自己根本不饿;我今天甚至在大街上像个泼妇一样和他吵架,他却一句话不说,也一点没生气。”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茫然不解,他对你好,你喜欢他,难道你们两个不该是快乐的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蔓蔓,你懂吗?他对我如同臣子对女王,我觉得我就是拿把刀要捅死他,他也不会反对。我只是希望他能生气,他能对我说一个‘不’字。他是和我谈恋爱,不是做我的奴隶,他有权利表示生气和不开心,有权利对我说‘不’字。爱不是赎罪,他上辈子没有欠我,我们是平等的……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麻辣烫忽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不,你不明白!他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一直向老天祈求让我再次遇见他,老天终于实现了我的梦想,还让他对我那么好。可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我听到他说‘我爱你’的时候,虽然有一点开心,可更觉得难过。我觉得我是个疯子!我恨我自己!”

    我严厉地说:“麻辣烫,你不是疯子!”

    麻辣烫的哭声小了一些,呜咽着问:“我真的不是疯子?”

    “你当然不是。”

    “一开始,我就是好玩,只是尝试做一些怪异的事情,想故意逗他生气。慢慢的,我就越来越恐慌,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可他不生气,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如果我告诉别人,别人肯定要骂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对你这么好,你还想怎么样?每次事情过后,我都会很痛苦,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宋翊,也告诉自己绝不可以这样做,可是等看到他对我无限制的好时,我又会忍不住地爆发,我觉得我是个神经病。蔓蔓,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