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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想一下,贝克街诸多人物中初次登场最突然、最令人难以忘记的便是曾荣获过硕士、博士等学位的桑尔尼夫特?贺克斯塔布尔了。他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神情庄重,汇集冷静、稳重于一体。他进屋时的关门声突然使桌子左右摇摆起来,他随桌摇晃,然后瘫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我们惊讶地默默地看着他。福尔摩斯在他的头下放了一个座垫,我赶紧把白兰地送到了他的唇边。他呈现出一副忧伤过度的样子。
“华生,他怎么了?”福尔摩斯问。
“过度衰竭,大概是因为饥饿和疲劳的缘故。”我边说边摸着他的脉搏,感到他生命垂危。
我的同伴从他口袋中取出一张火车票,说:“从英格兰北部麦克尔顿到伦敦的往返车票。现在还不到十二点,他一定很早就起程了。”
一会儿后,他微睁双眼,目光呆滞无神。然后他满面羞愧地爬了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我真是太累了。现在你们最好能给我一杯牛奶和一块饼干,福尔摩斯先生,为了让您亲自随我走一趟,我来了您这儿。”
“一会儿再说……”
“我现在完全恢复了,先生,我求您能和我一起立刻乘下趟火车去麦克尔顿。”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很忙,那是件极其重大的案子吗?”
我们的客人十分激动地摊开双手说:“相当重大!难道您没听说霍尔得芮斯公爵的独生子突然被劫了吗?”
“那个前任的内阁大臣吗?”
“就是他。”
我的朋友赶紧从许多参考资料中,伸手拿出“H”那一卷。
“‘霍尔得芮斯,第六代公爵、嘉德勋爵、枢密院顾问……’哈!他的头衔可真多!‘1888年娶爱迪丝?查理?爱波多尔爵士的女儿。他是萨尔特尔勋爵的继承人和独生子。他拥有二十五万英亩的土地,并在兰开夏和威尔士拥有矿产。他的住所众多:卡尔顿住宅区,哈莱姆郡的霍尔得芮斯府邸,威尔士的班戈尔和卡斯顿城堡。1872年任海军大臣,曾担任首席国务大臣……,’他是王国最有名望的公民之一。”
“而且他还是最富有的。公爵大人已经对我讲过,谁能说出他儿子被劫持到哪儿,他愿以五千英镑作为酬劳;要是能说出劫持人是谁,还将得到一千英镑。”
“啊,确实很优厚!”福尔摩斯说,“华生,我看咱们亲自去英格兰北部走一趟吧!博士先生,讲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告诉我,您这位修道院公学的博士跟此案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都三天了,才要求我们的帮助呢?”
客人喝完了牛奶、吃完了饼干后,讲了起来。
“修道院公学是一所预备学校,它是英格兰最优秀的学校。我是该校的创建人和校长。三个星期以前,公爵把他的独生子和继承人,十岁的萨尔特尔勋爵送到我们这里。谁会想到厄运正在向我悄悄地袭来。
“这个孩子五月一日来到了学校,他很讨人喜欢,很快就习惯了我们的生活。他在家中不是很快乐。公爵的婚后生活一直不美满,后来两个人分居了,不久前公爵夫人去了法国南部。自从母亲离开后,他一直郁郁寡欢,所以公爵就把他送到了我的学校。经过两周的交往,他明显又得到了快乐。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五月十三号晚上,他住在二楼一个里间,穿过另一间两个孩子住的房间才能达到。这两个孩子没有丝毫感觉,我敢断定小萨尔特尔不是从这儿出走的。窗户是打开着的,一棵茁壮的常青藤连着窗户和地面。窗户是他出走的惟一途径,但地面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第二天上午七点钟就发现他不在了,他的床曾被睡过,临走他穿戴整齐。没有他人进过屋子的迹象,也没听到过喊叫声和厮打声,这一点,外面睡觉很轻的康特完全可以证明。
“他失踪后,我马上召集全校点名,发现德语老师黑底格也失踪了。他住在二楼末端,跟孩子的房间朝同一个方向。黑底格的床也是睡过的,只是他没穿衬衣和袜子就走了。草地上留有他的足迹。他的自行车也没了。
“黑底格任教两年。介绍信上的评语很好,只是他不善言语,直到现在,已经是周四上午了,还和周二一样没有什么消息。出事后我们找过公爵家里。公爵也是万分焦急。福尔摩斯先生,我恳求您一定办好这桩案子。”
我的同伴认真地倾听着这位可怜校长的讲述,正在全神贯注地思考。优厚的报酬当然是一方面,然而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案子的复杂和非比寻常。
他不满地说:“为什么不早点儿来找我?”
“您不要怪我,福尔摩斯先生。公爵大人想尽量避开那些流言蜚语。”
“官方不是已经开始调查了吗?”
“是的,先生,但结果相当不如人意。得到明显的线索倒是很快,因为有人报告说,在附近火车站上,看到过一个青年人和一个孩子乘早班车。昨晚我们才得知,他们跟案子没有任何关系。后来我就急忙乘车赶到了这儿。”
“既然跟踪了这个假线索,我想当地的调查也许就放松了。”
“是完全停了下来。”
“这不是白白浪费了三天时间吗?”
“是的。”
“孩子和德语教师的关系您清楚吗?”
“不知道。”
“孩子是他班上的学生吗?”
“不是,而且我听说,孩子根本就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既然这样,那么,孩子有没有自行车?”
“没有。”
“那么有没有丢了另外一辆自行车?”
“没有。”
“肯定吗?”
“肯定。”
“那么也就是说,这位德国人并没有在深夜里,拐带这个孩子骑车出走,是吗?”
“对,肯定没有。”
“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这辆自行车很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完全有可能,但拿自行车作幌子有点儿不大合情理吧!棚子里还有其它车吗?”
“还有几辆。”
“如果为了让人相信他俩是骑车走的,他为什么不藏起两辆车子呢?”
“我想会的。”
“他当然会这样做。掩人耳目的说法没有道理,但我们可以把它当做起点展开调查。总之,要藏起一辆车或毁掉一辆车是不难弄明白的。还有,孩子失踪前一天有人来看过他吗?”
“没有。”
“那么信呢?他收到过信吗?”
“收到过一封。”
“谁寄给他的。”
“霍尔得芮斯公爵。”
“他的信您平常拆开来看吗?”
“不。”
“信上有他家家徽,上面的笔迹是公爵的,公爵也说写过这封信。”
“在收到这封信之前还有另外的信吗?”
“从来没有过。”
“孩子不是被劫了,就是自己出走的。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的话,只有在外界的唆使下这么小的孩子才会做出这种蠢事。既然没有人来看过他,那么教唆一定来自信中,所以我想知道谁在和他通信。”
“这个我无能为力,我只知道和他通信的只有他父亲。”
“恰巧那封信是失踪那天写来的,他们父子俩关系怎样?”
“他把全部精力投身于公众问题上,对于一般的私情,他总是不太在意。不过公爵说他对这个孩子还是挺好的。”
“但孩子是不是更喜欢母亲。”
“是的。”
“是孩子告诉你的吗?”
“不是。”
“难道是公爵说的。”
“也不是。”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公爵的秘书王尔德先生说的。”
“那么,那封信在孩子走了以后还能找到吗?”
“被他带走了。先生,我看我们应该去尤斯顿车站了。”
“我叫一辆马车,15分钟后再会面吧。贺克斯塔布尔先生,您先打个电报,让他们接着调查,在利物浦,或是那个假线索让你们想到的任何地方。同时,我会在您的学校附近做一些调查访问工作,我希望能再查出一点儿线索来。”
当晚我们就赶到那儿。管家把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并在主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博士便神情激动地转过身来。
“公爵也来这儿了,他和王尔德先生这时正在书房。请进来,先生们,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公爵身材高大,神态庄重,衣着讲究,瘦长脸型,鼻子又长又弯。他面色苍白,蓄着又长又稀的红胡子,表链的链坠在背心前。公爵站在壁炉前地毯的正中央,神情漠然。他的私人秘书王尔德身材不高,警觉,聪明。他的语调尖刻而自信。他说:
“贺克斯塔布尔博士,上午我来过,不过稍晚了一步。听说您去请福尔摩斯先生,您怎么可以不跟公爵大人请示呢?”
“但这里的警察没能……”
“公爵大人并没有认为警察毫无作用了。”
“可是先生,那……”
“大人认为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博士面如土色地说:“那好吧,我马上让福尔摩斯先生明早乘火车回伦敦去。”
我的同伴毫不介意:“不必了。这里的空气很好,所以我们想在此逗留几天。由您决定我们是住在您学校,还是在村中旅店留宿?”
公爵说:“博士先生,我同意王尔德先生的看法,但既然您已把它告诉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就请他帮忙好了。福尔摩斯先生,我很愿意您来我的府上住。”
“多谢了,公爵大人,我认为留在事发现场会更好。”
“那就随便吧。”
“现在想问您一下,您认为儿子为什么突然神秘失踪?”
“不清楚,先生。”
“请原谅,您认为您的夫人和这件事有牵联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他顿了一下说道。
“到目前为止有人向您提出过勒索吗?”
“没有,先生。”
“大人,还有,事发当天您给他写过一封信。”
“不是当天,而是事发前一天。”
“对,可他是第二天收到的,是吗?”
“是的。”
“在信中您是不是说过一些使他情绪不稳定的话,而导致他这样做呢?”
“没有,先生,绝对没有。”
“信是您亲自寄出的吗?”
王尔德秘书抢先回答说:“是我寄出的。”
“您可以肯定那些信中有这一封?”
“肯定有,因为我看到了。”
“那么公爵大人一天写几封信呢?”
“二三十封吧。我书信往来很多,可这跟本案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福尔摩斯说:“可能有些关系。”
公爵继续说:“我已经让警察监视法国南部了。他也有可能跑到他母亲那儿去。博士先生,我们该回去了。”
虽然福尔摩斯先生还想问一些其它的问题,但这位贵族突然提出回府。
等他们走后,我的同伴马上展开调查。
在反复检查孩子的房间后,我们确认他是从窗户逃走的,德语老师的房间和财物没有提供更多的线索。草地上留有的足迹说明德语教师是在夜晚走掉的。
福尔摩斯自己离开了住处,十一点以后才回来。他找来了一张这个地区的大地图,然后一面抽烟一面仔细琢磨着,有时,用烟斗指点着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说:“华生,由案情看来,可以肯定地图上有些地方十分特别。
“看着地图吧。这儿是修道院公学,我在上面插了一根针。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路,从学校门前经过。学校的东西两面一英里内没有小路。那么,这两人只能走这条路。”
“应该是这样。”
“经查知,在出事的那天晚上没有人走过东边那条路。这一点一个乡村警察完全可以证实。那么学校的东边就不用考虑了。那么看一下西边,西边是一个红牛旅店,老板娘生病了,派人在大路上等大夫,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他们也说没看见过人。如此说来,这两个人根本没有走大路。”
“那么自行车又做何解释呢?”我反问道。
“我有这样一个想法:如果他们没有走大路的话,他们肯定是穿过乡村向学校的北面或南面去了。现在我们分别设想这两种情况。学校的南面是一大片耕地,分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中间有石头墙,在这样的地上骑不了自行车。学校北面,是一片小树林,名叫萧岗。再远一点儿是一大片起伏的荒野,叫做下吉尔荒原。公爵府就在这片荒原的一边,走大路约十英里,而穿荒野只需六英里。那个地方是一片十分荒凉的地带,只有一个教堂,几间农舍和一座旅店。很明显我们是应该往北面寻找才对。”
“你还没有说那辆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