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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神中的鲁振谦被她这一叫,突地红了脸,侧过头,看过来。
沈弋被惊回头,瞧着门口吐了口气,顺手执了颗棋子丢过去:“可恶的雁姐儿,可把我魂儿都吓没了!”说着站起来,手抚着胸口不住地睨她。
鲁思岚也连忙迎上来,“你怎么这会儿来了?也没让人来通报,我等了你两日没来,才把留着的那包雀舌给吃了!”她的眼里满是惋惜,仿佛这件事多么值得懊悔似的。
沈雁被这憨姑娘的实诚逗笑了,她拉着她往她脸上亲了一口:“把你的胭脂给我吃就够了!”
鲁思岚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连忙抬起袖子来遮挡,但是又憨憨地笑起来。她已经有很久时间没与她一处玩,日子过得很枯闷,她来了不知有多高兴。她想起来让人奉茶,一抬头,见到了阶下还立着个人,不由愣住:“顾颂?”
顾颂负手站在阶下,打从见到这些人起,他目光只略略扫过了他们,接着便未曾离开过沈雁分毫。
他永远也学不来沈雁这股热情,也许正是因为缺失,所以他又多么喜欢这股热情,他看她像只小雏雁儿似的在他们面前雀跃着欢呼着,唇角顺着湖面的清风微扬起来,他没有想起来自己被冷落,也忘了这样有辱他小世子的尊严。
在鲁思岚的失声下,他咳嗽了声,冲屋里揖首:“顾颂冒昧到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三少爷和七姑娘的雅兴。”
谁也没有料到他会来,鲁思岚忽然红了脸,沈弋站起来,鲁振谦起身走过来,含笑回了一礼:“原来是小世子到访,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顾颂有些尴尬,抿了抿唇,微垂了头下去。
他一向不擅跟陌生人打交道,若按平常,他装酷摆架子是会的,但眼下这么样,很显然不合适。
沈雁走过来道:“鲁三哥不过是去国子监读了几个月书,一口官腔就打得这么顺溜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顾颂也是听闻鲁三哥有副真性情才过府来瞻仰风采的,这么酸里巴唧地,听着真腻歪。”
鲁振谦哈哈笑起来,阔袖一摆,说道:“雁姐儿这张嘴太厉害,我可是早就领教过了。三哥官腔打的再好,不也在你的火眼金睛下无所遁形嘛!”说完又谦和地与顾颂道:“若是小世子不计较礼数就更好了,我们素日都是这般在一处玩,令弟我也见过两次,十分聪明活泼。”
顾颂道:“潜儿的确较我活泼。”
话还是一样的少,但到底是开了口,就此打开了话匣子,逐渐也能聊得成器了。
沈弋与鲁思岚皆十分好奇顾颂如何会与沈雁一同过来,更好奇他们俩几时变得可以结伴串门儿,沈雁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而且当中有些事还真不好与她们说,便就呵呵笑着扯开了过去。
顾颂在鲁家玩了一下晌,跟鲁振谦闲聊了聊,又吃过了鲁夫人特意招待的蜜柚茶才回府。
顾至诚正好回来了,听说顾颂还是沈雁带过去鲁家的,十分高兴,既嘱他好好带着妹妹,又拉着他问长问短,更是替他张罗着下次去拜访人家顾颂该捎点什么去才像话,那股热火劲儿仿似顾颂此去不是玩儿,而是跟他与沈宓交往一样,乃是图谋两府共同发展。
顾颂听得满头黑线,趁着他去书房里翻找一溜烟地出了门。
他去鲁家又不是冲着鲁家人去的,真是。
顾至诚回得来见不着他人影,不由拉了脸,但想起小辈们跟鲁家终于也算是有了往来,又忍不住高兴,见着秋月尚好,便就让人去请沈宓过来喝酒,不巧过两日便是华氏的寿日,沈宓去了东郊取种在那里的菊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想了想,便就拎了马鞭,驾马去寻徐国公府寻他们老国公爷。
徐国公这会儿也正能闲出鸟儿来,听说顾至诚到访连忙转着对铁胆去了前厅。而小世子董慢这会儿却也有客人在,花园里醉芳亭外红叶似火,他与韩稷在亭内煮茶。
“知道你不喝酒,特意从南边来的秋茶,雨前喝腻了,偶尔也换换口味。”
银袍玉冠的董慢笑着从案下取了罐茶,揭开递到韩稷面前:“你闻闻。”
朝中四位国公都是过命的交情,四府子弟们往来也十分频繁。
世子里头顾至诚排列第二,尚未请封的韩稷实则早已是世人眼里公认的魏世子,他为最幼。董慢的父亲世子董寻为最大,但因为韩稷比董寻都还小了十四岁,所以反倒是他这个与韩稷同年的侄儿与他往来得多些。
韩稷接过茶罐来闻了闻,放下去,“成色倒是不错,但比起薛亭那两罐,还是差了些火候。”
董慢垮了脸,“我好不容易从郑王手上骗来的,您就不能恭维我两句。”
“这我怎么能够?”韩稷挑了眉,“我从来不昧良心说话。”
董慢不服气。沉吟片刻,忽然又道:“有件东西薛亭一定没有。”说完他一骨碌爬起来,屁颠屁颠地出了水榭。韩稷喝了两口茶他便回到来,手拿着把寒光四溢匕首跟他献宝:“这便是与名剑‘干将’同炉而造的‘赤练’,怎么样?”
韩稷看到这锋刃,立时便凝起目光。接过来仔细一瞧,只见花纹繁复,全是上古图腾,而刀刃处却如沉如寒铁亮如闪电,果然是柄好刀。“哪来的?”
“前儿我祖父不是做寿么?中军佥事秦恪特地当贺礼进献的,我瞧着稀罕,就要了来。其实我是不喜欢这些,杀气太重,跟我气质不符。稷叔觉得如何?”
董慢两眼放光等着他的话。
“不错。”
韩稷点点头,将之放下来,但他略顿了顿,忽而又停下了手势,看向董慢:“中军佥事秦府,你跟他们家很熟?”
“也不算特别熟。”听他忽然说到这个,董慢面色忐忑起来。
“就是前阵子秦恪的弟弟跟着韩叔祖在的边关镇守,犯了点小错,把人家良民家闺女给欺侮了,韩叔祖当时要杀他来着,多亏得我父亲在场给他求了饶,免了他的死罪,秦家为着这个,便把它当贺礼献了来——稷叔您千万别多想,秦家在韩家手下当差,我们可不敢私下跟他有什么牵扯!”
五军营里除了左军营在皇帝的胞弟永王手上,其余四国公各守一营,军权依律代代相传。
虽则各国公亲如兄弟,但军有军法,彼此之间并不准许有这等私下勾结之举,如今魏国公尚在西北镇边,因着韩稷兄弟都未成年,中军营暂由都督代管,韩稷在军中挂参将虚衔,只有身份不管事,此时正是容易让人觑觎的时候。
秦恪是中军营的高级将领,中军营将来还得交在韩稷手上,韩稷这话的意思,着实容易让人想到那上头去。
韩稷却仿似根本没听到后面这段话似的,他对着栏下一丛秋兰默了默,抚了抚鼻梁,状似闲适地问道:“秦恪有几个女儿?”
“秦恪?”
董慢讷了讷,“他们家没有女儿,就只有俩小子。”
“没女儿?”韩稷眯起眼来。“你确定?”
“我拿脑袋担保!”董慢拍着胸脯。“他们家不但没有女儿也没侄女,他们家俩小子天天在街上胡闹,前阵子那秦寿不是还打伤了西城指劳使劳永的儿子,被秦恪赶到庄子里去了吗?他们俩兄弟就是燕云坊里的混世魔王,得亏是家里没姐妹,要有的话,哪里还嫁得出去?”
没女儿。
没女儿!
韩稷举起面前晾好的茶,咕咚一口喝下去。
华氏的生日在九月十一,她最喜欢菊花了,沈宓于是提前了两个月让人在东郊庄子里辟了个花圃,搜罗了好些稀罕的菊种种在那里,到了九月初这些花便陆陆续续地开了,沈宓带着沈春去东郊将它们搬了回来,在熙月堂里搭了座姹紫嫣红的菊台。
因着上有公婆,华氏的生日注定只能在房里低调地过。更因为刘氏的热孝还在,虽然不在乎,但府里人来人往的,也不便置什么酒宴弄得人尽皆知。再者这些日子季氏行事公道,有什么大事也会过来与华氏一道商量着行动,足见敬着这位二*奶奶,华氏自然不好让她难做人。
不过沈弋却是知道了,一大早便送来一对绣着遍地菊的掐金丝缠枝暗纹锦枕做寿礼,“二婶手头什么都不缺,也不知道什么中二婶的意,想来想去还是给二婶添对鸳枕,祝二婶福寿延年之余,又与二叔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说着便福身给华氏拜寿。
华氏今儿妆容格外精致,越发显得明媚娇艳,她笑着搂过沈弋来,说道:“难为我们弋姐儿有这份心,光这上头的菊花丝花就不知费了多少心神。我若再不中意,也再没有比这中意的了!”连忙让她坐到花厅来,吃瓜果茶点。
沈雁正在看华夫人及华正薇写来的信,沈弋便与紫英扶桑她们凑一处儿填字谜,等沈雁读完信走过来,沈弋却已经不在了。问扶桑,扶桑道:“方才凝霜过来请了大姑娘出去,说是有什么人来找,大姑娘见二姑娘没空,便走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