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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乔嬷嬷,宋氏便立到陆思琼身旁。
她双眸炯炯的盯向那枚并无神样的同心结,含笑道:“龚家二爷怪用心的,这是亲自给琼姐儿你打的吧?”
“母亲多心了,他乃建元侯之子,手执的是宝剑,指勾的是节鞭,怎会摆弄这些女儿家的玩意?”
陆思琼面不改色,言辞淡淡。
话落侧身对她,复语道:“您该关心的是尚在观荷榭的甄二夫人,待会她祭拜完之后,总是要寻我们府讨个说法的。”
闻者表情讪讪,对方这话便有些不客气了。
身为子女,对母亲这般说话,实则是很无礼的。
细听此言,又觉得透着几分傲娇。
眼前的这枚红色花结,且就称它为同心结吧。
同心结是传情达意之物,非有情人如何会相赠?
再观做工,粗糙简陋,浑不似样,显然执手者青涩生疏。
而以龚家二爷的身份地位,若是从外购得,不说是红绳,便是金丝银丝的花结亦不为过,其上又怎会空无一物,连基本的流穗都如此参差不齐?
回想刚刚乔嬷嬷的神色,显而易见,定然是出自龚二爷之手。
思及此,宋氏微有不满。
琼姐儿又是何等聪慧的人,自己都能洞察,她怎会看不明白?
恭维她一句,她倒是反去强调龚景凡的身份能耐来,这是合着不想与自己说话呢。
陆思琼凉凉的说完那句,折身坐回了位子。
确真是不太想说话。
若站在跟前的是娘亲,这女儿家的心事,当是该说上一说的。
然与宋氏,着实没那必要。
她也懒得敷衍。
顷刻,沉默的宋氏开口:“琼姐儿你说的是,甄家的事才最重要,我这就去找你祖母,合着商量个说法来。”
陆思琼象征性的站起,微福了福身,低声道:“女儿送您。”
“不必了,这日子渐热,此时将近正午,你身子弱,刚又一场走动,还是别出门了。”宋氏满容慈爱。
后者没有坚持,只道了声谢。
宋氏前脚出屋,随旁的周妈妈便上了前,关切询道:“姑娘精神不大好,可是身上不舒服?
这又是换季的时节,前阵子还乍暖还寒的,最易染上风寒。姑娘您若有哪里不妥的,可不能瞒着奴婢。”
“妈妈,”陆思琼冲她摇头,“我没事,就是懒得应付罢了。”
“甄家二夫人的事,自然有老夫人跟大夫人去应付,这本就不用您来操心,何苦累着自己?”
周妈妈惯是偏主子的,只是没能解意。
“我是不大想应付她,”陆思琼顿住,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自嘲道:“清早我去锦华堂里,瑶姐儿见了我就要我抱,缠着“姐姐、姐姐”的喊。
最近我确实有阵子没见她了,原想着在那好好陪陪,可惜她不准我亲近瑶姐儿。”
周妈妈闻言,心里亦不是滋味。
自家姑娘离府的早,同各房同龄姑娘的感情其实并不算好,而独对宋氏所出的七姑娘分外在意。
当初陆思琼刚刚归府,瑶姐儿尚是蹒跚学步的年纪,作为长姐,难免对她呵护一二。
这年复一年,感情渐深,宋氏总这样干涉姐妹相处,不怪主子要寒心。
“我自认为待瑶姐儿是真心的好,可落在人眼中,总成了不怀好意,倒是要防着戒着了。”
陆思琼叹气,语气无奈:“妈妈,你说我是女儿身,又能碍着她什么事?
等到将来,这份家业除了珏哥儿又能传给谁?父亲子嗣单薄,我也就这一个兄弟,她是嫡母,我心中纵待她再有意见,难道还能去逆了她不成?
如今这样,何必呢?”
总是被误解,陆思琼也会使脾气。
“好姑娘,是这宋氏不理解您。你现在怎么要强怎么争,还不都是为了长房,否则何苦一次次的为她去得罪四夫人?”
周妈妈满是心疼的抚上对方胳膊,轻拍了拍宽慰道:“您的心思,老奴最是清楚,可惜宋氏迎合着老夫人,哪里会用真心待您?
这过去是因着荣国公府的颜面,眼下是瞧着与永昭伯府的那门亲事。
今儿见了乔嬷嬷替龚二爷送来的同心结,以为您二人早已情投意合,这便又说起好听的来。”
“可不是?我就是知道她是这份意思,才故意说那话的。”
陆思琼鲜有的赌气口吻,俨然是在使性。
其实,她何尝看不出手中这枚同心结是出自龚景凡之手?
那人怪是如此性子,好似想他说几句好听的真话出来,便跟要了他的命一般。
捏了捏宽袖中并不平整的花结,陆思琼低头一笑。
有人喜欢,自是高兴的。
具体感觉说不上来,就觉得龚景凡这人挺有意思。
周妈妈见她莞尔,隐约透着几分羞涩,瞥了眼旁边的空匣子,又低眉瞅了眼对方藏在袖中的手,心领神会道:“姑娘,您刚刚刻意对夫人否定同心结是龚家二爷所做,可心中怕是已有答案吧?”
“妈妈何故取笑我,如此笨拙的手艺活,除了他,还能有谁?”
与亲近之人,陆思琼娇嗔半笑,并不掩情绪。
周妈妈自是高兴,“二爷待姑娘您这般用心,想来往后不会辜负了您。”
这话,陆思琼便不好接了。
亲事,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现在就只等一纸婚书。
既然未来是夫妻,他中意自己,待她用心用情,自然值得欢喜。
可受了人家的情,若不能等同以待,恐心中难安。
故而,实则是,陆思琼怕会辜负了龚景凡。
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许是过早逝母,从小便失去安全感,自我保护的意识过强,她不会轻易交心。
“妈妈,这个言之过早,且再说吧。”
陆思琼不愿再就去想这个,神色倦倦的挥退了身边人,吩咐午膳晚些时候再传,便要小憩些许。
周妈妈见其果真面色无神,没有耽搁,退出了屋子。
而陆思琼虽告诉自己不要去多想,可等人散后,揣着手中花结便盯上了。
或是实在嫌弃这外观,忍不住去笸箩里翻出了银针,摆在几面上入神的挑着重摆改动。
虽说结果还是较寻常的同心结差劲了些,可不知为何,莫名的就是顺眼。
眼前似乎浮出了那人扭头尴尬的模样,陆思琼笑溢眸角。
然宋氏携着恼意出了娇园,并未急着往老夫人处去,脚步滞在院门前,满脸沮丧。
宋妈妈识得主子意思,转首先使婢子们远远跟着,自己则轻声言道:“夫人,今儿二姑娘忒的过分,她这同外男私相授受的,收这等露骨之物,还容不得您问上几句的。
刚刚说话的那语气,是炫耀着龚二爷的出身低位呢。
她现在可还没过门,尚是侯府的姑娘,便敢如此说话,这以后若真成了建元侯与蕙宁公主的儿媳妇,还会将您放在眼中吗?”
“好了,你少说几句,也不看看地方?”
宋氏低斥了身边人几句,并不严厉,足下轻抬,缓步边走边道:“她有周家做傍身,这辈子本就不凡。
饶是侯府萧条没落,她这侯府千金还是照样光彩夺目,你道别人看她看的是陆家姑娘?呵,人家念着的是国公府表姑娘。
就昨儿那场面,偏生就她二姑娘的芳诞宴才可能集这么多贵客。
再想想刚她厅里的贺礼,不谈蕙宁公主的,便是宫里就有许多份。连太后娘娘都记挂着她,东宫里太子妃命人一送,许多贵人美人也都争相来表示了。”
周妈妈感慨:“二姑娘往后是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龚家二爷齐射素是京中一绝,各大世族子弟中的翘楚,又有此出身,再加上深蒙圣宠,今后必然前程似锦。”
宋氏语气欣慰,并不失落,反带着几分深以为傲的意味。
后者则不明白的低道:“夫人,七姑娘喜欢亲近二姑娘,其实也无什么不妥的。
奴婢瞧着,府中好些姑娘都讨好着二姑娘,争相攒段姐妹情分,咱们姐儿本就颇得二姑娘欢心,您何必还……”虽未道尽,意思已不言而喻。
“你不懂,这府里的事,没这么简单。”
宋氏并未深言,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兰阁,突然奇道:“对了,最近瑾姐儿怎么回事,正常的有些反常呢。”
“左右不过是因为王姨娘的事,奴婢听说不日前她还去娇园求过二姑娘。”
“去找琼姐儿?也怪是个没脑子的。”
宋氏微微一嘲,“这府里要说谁最厌恶王氏,当属琼姐儿。她能不计前嫌待瑾姐儿姐妹之礼已是宽宏大量,如今手脚不干净,还敢去求情?简直是不知死活。”
提到手脚不干净,徒然想到昨儿的事,出声又问:“昨儿琼姐儿安排人搜院,老夫人还办了瑜姐儿,你可知是何缘故?”
宋妈妈即回道:“回夫人话,奴婢寻三姑娘院里的人问了话,说是她家主子毁掉了二姑娘的一件重要物事,至今都还没寻着。
对了,奴婢还听说,二夫人派人盯着四姑娘呢。”
闻言,宋氏神色一凛,压低嗓音严肃的吩咐道:“王氏那等德行教出来的女儿你那个有多好,琼姐儿怕是也明白这点。
那个王氏,既然去了庄子上,这了出府哪里还有再回来的道理?这事你去办,别让人起疑。”
宋妈妈郑重应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