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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刚过一点,A大的各个学院就沸腾了,而这一天,法学院成了香饽饽。法学院自成立以来,因为其专业的特殊性导致学院学子们的与众不同,其他学院有他们的骄傲,一提及法学院都起鸡皮疙瘩,为此法学院这边没少受委屈。可打从今年开始风向就变了,学院的扩招预示着A大对法学的重视,并且耗费巨资翻新教学楼和重建名人讲堂。法学院的名人讲堂是独立出来的,重建前校方请过公安系统、刑警大队等专家来这里讲过课,重建后不但在占地面积上一跃成为整个A大最大最雄伟的讲堂,而且校方有心请来国内外法学界著名权威在这里留下影子。
而校方这次把目光落在陆北辰身上也的确有所考量,可见是想借助陆北辰的名气一炮打响A大法学院和名人讲堂的招牌。
事实证明A大这步棋是走对了。国际知名人类学法医陆北辰来名人讲堂的消息一经传出,不仅“轰炸”了整个A大,就连本市的其他外校都纷纷来电咨询,与A大取经,不但如此,更是吸引了不少媒体记者,致电希望能为此做一次专题采访,一时间校方外联部的电话响个不停。
有关陆北辰来A大开讲座的事,最早是由方教授牵头,她是个做事严谨的人,在得知外校和媒体的要求后就找到了校方,要求校方无论如何都要保障陆北辰讲座的私隐性。校方也知道陆北辰在北京讲座的那一次,外界抻着头费死巴力地往里瞧,但不管如何瞧都瞧不见一丝一毫,北京那边给校方起了个好头,最起码有经验可效仿,便应允了方教授。
法学院所拥有的入场券就陷入了“千金易得一票难求”的境遇,这原本只是针对法学院的一次讲座,按理说入场券的数量绰绰有余,谁料到其他学院的学生们也开始凑热闹,将法学院的入场券“抢劫”一空。校方早就准备,又按照名人讲堂的容纳量为校内各个学院多发送了入场券,但依旧有外校的学生混进来冒领入场券的。
顾初后知后觉,跟着付亮穿过白兰路时才惊蓦这次讲座的影响力,朝法学院走这一路,没少碰见那种打听去哪领入场券的学生。这才意识到,全校都知道的事,她竟是不知道的。这也怪不得她,一来上次她跟陆北辰提完应方教授邀请来校讲课的事后,他虽答应但没下文了,她以为他当时不过是随口应下而已;二来她一直在医院实习,除非是有什么跟自己相关的事,否则她绝对不清楚学校状况。
白兰路已拉起了横幅,什么热烈欢迎国际知名人类学法医教授陆北辰云云等等的,横幅下面,各个社团也活跃了,有的在售卖各种绘有类似“陆教授我爱你”标语又或者手绘破案漫画人物的T恤衫,有的在售卖模型人骨、工具等等,总之,但凡与法医有关的东西,社团的学生们都有涉猎并拉出来售卖。
顾初见这一幕后倒吸一口气,付亮一扬手,“嗨,这都不算什么,你知道社团的人想要赚更大头的钱是什么吗?”
顾初摇头,她实在想象不出来,眼前这些衍生品就足以让她震撼了,见到这些她深深感叹现在学生们发达的生意头脑。
“文艺协会,也就是咱们学校赫赫有名的Knocking乐团会长潘思思,据说已经与陆北辰身边的助理取得联系,在讲座完毕后会留出合照的时间,到时候由会长潘思思牵头筛选出几名幸运的同学跟陆教授合影留念。”付亮说完撇撇嘴,“你可能不了解潘思思那个人,全校出了名的长袖善舞的,典型一个交际花,消息一传出来,好多同学都花钱报名呢。”
顾初先是一怔,后生狐疑。
与陆北辰的助理取得联系?陆北辰的助理除了她再没别人了,难不成对方联系的是鱼姜或语境他们?至于合照……
“我觉得不大可能。”她轻喃了句。
“嗯?什么不大可能?”付亮没明白她的话。
“合照的事不大可能。”顾初了解陆北辰,他是个很讨厌拍照的人,平日里跟她的一些合照倒也没什么,但对外的话他讨厌做这种宣传性工作,这人的脾气有时候又臭又硬的,跟块石头似的冥顽不灵,他认准的事儿任谁都不可能将他说服。就拿合照这种事来说,也许换成其他嘉宾也就无所谓了,但陆北辰,她觉得悬。
生怕付亮误会,她又多了句解释,“我知道他……陆教授在北京开讲座的时候,相机不允许入内,就连手机都必须关机,要求特别严格。”
付亮摇摇头,“那你是不清楚潘思思的手段,那小蹄子跟人沟通是把好手,尤其对方如果是男人,都会被她搞定,上一次音乐节场地的事就是她摆平的,整个社团无不佩服她。”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顾初眨眨眼,“说到底Knocking乐团你不陌生吧,你要是还在Knocking乐团,都没潘思思什么事,你可是乐团的创始人。”
Knocking乐团,是她当年带着几名音乐爱好者的同学打破原文艺社团乐队而建,当时大一新生的她那么豪迈地她要做文艺协会会长,收到的是一片讥笑。她一怒之下建了自己的乐团,并起名为Knocking,寓意为击碎传统,也有不停革新创意的意思,紧跟着,她的Knocking乐团一发不可收拾。当时陆北深面对她这一壮举很是无奈地笑道,“小丫头锐不可当。”
之后,她退了学,连带的也退了社团退了乐团,她走那年,乐团的主动权交给了键盘手,再后来一切就跟她无关了。等这次回来,她不曾想过Knocking乐团还在,不仅如此还发展壮大,成为赫赫有名的乐团,其他社团提及文艺社团必然就是指Knocking乐团,如今,Knocking已成为唯一。
潘思思她见过,刚回学校的时候她见过一次他们的演出,潘思思是主唱。是一个为音乐而生的姑娘,单薄的身材竟把重金属摇滚玩得很是专业,不负Knocking的名号。
想到这儿,顾初轻轻叹了口气,“她唱得也的确好。”
“咱们学校到现在还有往届的演出视频呢啊,我可看过,我觉得你比潘思思唱得好。”看得出付亮不是很喜欢潘思思。
顾初笑了笑,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也是个虚荣心爆棚的姑娘,听了这话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讲座一点半开始。
刚转到名人讲堂的小径,顾初就看见了人头攒动,这架势赶上春运了。她愕然,对付亮说,“怎么多出这么些同学?”
“很多都是外校的,他们手里没入场券,就在外面等着呗。”
“等什么呀?”顾初不解。
付亮朝左边的通道指了指,“一般来说嘉宾入场都会从那边的通道进来,陆教授来了的话,在外面围观的就能看见。”
顾初汗颜。
付亮有入场券,手捏着两张往里进,顾初前脚刚迈进大厅入口,后脚就被人给扯住了,对上一个姑娘焦急热切的脸,“同学,我出高价买你的入场券行吗?”
顾初一愣,下意识地说道,“不行……”
那姑娘挺失望,“好吧。”松了手。
顾初揉着胳膊往里进,心想着自己怎么也跟这些人较劲了?搞得她有多崇拜陆北辰似的,她想看他还不是随时?付亮误解了她的意思,凑上前嬉笑道,“行啊,重金当前不为所动,只为如花美男啊。”
“瞎说什么呢你。”顾初嗤笑,“快擦擦你的口水吧。”
付亮是法学院的,所以在座位上有优先权,顾初跟着她一路找座,惊喜发现位置还不错,很靠前的位置,顾初美滋滋地想,他在上面也能看见她的。到时候他会不会惊讶?可回头又一想,如此就让他得意了,他是教授身份,她是学生身份,这一票难求她都挤进来了,得多想见他啊。
环顾了四周,黑压压的一片,讲堂全都坐满了,只留了一条过道,其余的几道也都挤满了。顾初见这一幕后心中暗叹,看来她是暴殄天物了,她知道陆北辰很帅,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慕色之人”,一下子就把陆北辰弄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了,看来以后她可要没事好好看看他了,这张脸可真值钱。
她又看了看那唯一的一条通道,一会儿陆北辰应该会从那里直接上讲台,全场得轰动成什么样?又想起场外那些同学,觉得陆北辰这是明星待遇啊。那跟着他来的人是谁?总不能让他单枪匹马过人群吧?万一他那张俊脸一亮相,哪个姑娘抑制不住心中的狂热扑上去,到时候她是坐在原地当热闹看啊还是冲上前盯着众目睽睽护驾啊?
生平第一次,她竟然为这种事倍感纠结。
……
学校另一头却是安静。
这是校方专门辟出来的一间休息室,供重要嘉宾休息。还不到一点,陆北辰就到了,直达休息室。校方对这次的讲座十分重视,自然不敢怠慢,大领导纷纷来过打了招呼,院长做重点接待。
谁都没料到陆北辰会这么早来,一点半的讲座,依他们的经验,大多嘉宾都是踩着点或是晚上那么一点点的。法学院院长命人备了咖啡果盘点心之类的,却被陆北辰婉拒了,他只要了一杯水,然后,就这次的讲座主题跟校方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院长哪会料到赫赫有名的教授却是如此的谦逊有礼,一时间激动了,立马打了校方领导办公室,将陆北辰汇报讲座主题一事告知,校领导一听由衷感叹,越是有成就之人就越是谦逊啊,值得我们学习。
陆北辰在休息室这件事甚少人知晓,所以免去了打扰。在与院长谈话时,方教授一直盯着陆北辰在看,直到他与院长说完了话,才转头看向方教授,态度温文尔雅,“方教授,您的意见呢?”
“哦,挺好挺好的。”方教授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陆北辰浅笑,但细看的话,更像是受到了老师赞誉的学生神情。
“问句不应该的话。”末了,方教授还是按捺不住。
“您请问。”他十分恭敬。
恰恰就是这个态度,就愈发让方教授感到迟疑,她问,“你……真的不是北深?”她是教过北深的,虽说从事教育这么多年桃李满天下,但对陆北深这样的医学天才还是印象深刻,当初带北深的时候她也是很多期许。北深对待老师十分恭敬,哪怕再被外界说的有多天才智商爆表的,在面对校领导也是谦虚温和。
而眼前这位陆教授始终的温文尔雅恭敬谦逊,倒是像极了当年的陆北深。
陆北辰轻声回答,“北深是家弟。”
方教授闻言后也不便再深究下去,之前听顾初提到过这件事,双胞胎,但北深已经不在了,她再刨根问底的就不礼貌了。
“很抱歉。”
“方教授您客气了。”陆北辰态度始终谦和,“我还有问题向您请教。”
方教授一听这话笑了,“你的学识应该远在我之上了,还有什么问题能向我请教呢?”
“哪里哪里,您在解剖学方面是权威也是泰斗,跟您的经验相比,我只能望其项背。”陆北辰由衷道。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尤其是做教育工作的,被如此赞誉心中自然高兴,方教授脸上的笑容加深,“你年纪轻轻的却是很谦虚,前途无量。那么,你想问什么?”
“关于顾初的情况。”陆北辰切中重点。
方教授一愣,“顾初?她怎么了?”
“想必您也听说了她不敢进手术室的事了吧?”
方教授恍悟,点点头,“这件事我倒是听说了,还觉得奇怪呢,我是见过她理论成绩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听说她第一次上解剖课时有晕血的毛病,最后是您帮她做的脱敏治疗。”陆北辰凝眉,“她现在的状况,会不会是症状反复性重现?”
方教授看着他,见他锁眉深思,心中感叹又是个为情付出的男子,与他的弟弟一样,但两兄弟怎么都折在同一个女孩儿身上了呢?当年,陆北深因为顾初的事找过她,那时候她是北深的老师,还没带顾初那届,冷不丁的她那位得意弟子、那个从不求人的骄傲大男孩儿找到了她,跟她说,方教授,我能请您帮个忙吗?后来她才知道他想让她帮个女孩儿做脱敏治疗,因为那个女孩儿晕血,同届老师试过多种方式都无法帮她克服。她问他,你跟那女孩什么关系?他当时有点腼腆,但还是很肯定地说,我喜欢她。
再后来,两人果然是走到了一起,女孩儿活泼好动,笑起来美极了,连她这个抱着传统思想的人都觉得那两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没想到,两人分手了。
现在再来看眼前的陆北辰,北深的哥哥,又是为了同一个女孩儿而伤神。不怪这兄弟俩,顾初那丫头是挺招人喜欢的,小姑娘人聪明,长得又漂亮,安静的时候让人心疼,活泼的时候又能让人开心。至于,这兄弟两人与这女孩子之间的是是非非,她这个做老师的也不便详问。
“之前筱笑笑同学也来找我问过,我才知道顾初的情况挺严重的。”方教授说,“但我了解了一下,她的这种状况跟当初的不一样,不是简单的晕血,我觉得,更多是在心理上对手术室的排斥,而这种排斥反应在临床上的表现就是嫌脏,如果你现在问她,她必然会说手术室里很脏,当然,这只是心理反映生理的表现,并不是她有洁癖真正嫌弃手术室里脏。”
陆北辰的眉头皱得更紧,陷入深思。
“如果单纯性生理辐射心理上的恐惧,我有把握能再帮她一次,但如果是本身对所处环境有了排斥心理,那就不好办了。”方教授如实相告。
陆北辰轻轻点头,许久后,看向她,道,“好的,方教授,我知道了。”
院长这时赶忙插话道,“陆教授,讲座的时间马上到了。”
陆北辰这才反应过来,抬腕看了一眼,神情略微遗憾,忙起身,对着方教授道,“很抱歉,今天飞机稍稍误了点,否则还可以早到些。”又补了句,“改日再来学校拜访您。”
“好的好的,欢迎你常来。”这句话令方教授受宠若惊,起身连连道。
院长带着他离开了休息室,等他走了许久后,方教授才蓦然恍悟,他来学校这么早哪是因为自己的事啊?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顾初的事。
重重叹道,不管多优秀的男人,心里也总有一个让他放不下的女人。
……
让大家都失望的是,陆北辰并没有从过道进入讲台。午后一点半,没多一分钟没少一秒钟,正正好好的时间,陆北辰将讲台一侧出现了。
全场哗然,甚至好多同学都站起来了,紧跟着是尖叫声和欢呼声。
顾初只觉得耳朵像是被炮竹炸过似的,嗡地一声,付亮在旁激动地扯着她的衣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啊啊啊!我的男神出现了!他、他好帅啊……老天啊,他就是、就是传说中的陆北辰?就是那个权威教授?啊!”
最后一声惊叫令顾初的耳膜差点破了,她忙道,“付亮,你先冷静点行吗?”
“怎么冷静啊?你看全场!”付亮激动地手舞足蹈,“那些守在门外的同学可怎么办啊?他、他好高好帅啊,可惜他们看不着!”
是的,全场都疯了!
这是顾初的第一反应。
扭头看向讲台,她的心也咯噔一下,很快的凑着热闹扑腾腾的狂跳。讲台上的他穿着简约利落,浅亚麻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没系领带,外搭了件半长的羊呢大衣,似传统的搭配却在他身上看着与众不同风度翩翩。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的眼亦如墨色,深幽不见底,那柔和的浅亚麻色衬得他身形高大流畅,不近人,却又不足以千里之外。
全场的欢呼并没动摇他一贯浅凉的性格,高高地站在那里,双手搭在讲桌的边缘,目光笃定睿智。校方维护秩序的人员忙出面示意大家冷静,要求大家入座。
付亮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拉着顾初坐了下来,手压着胸口,“哎呀哎呀,我觉得像是漫画里的男主角出现了似的。”
顾初哪还顾得上听付亮说什么?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的陆北辰,他在那,似远似近,又陌生又熟悉,激动之情也是压了再压。讲堂很热,陆北辰便褪了大衣,又引得台下尖叫。很快地有人快步上台接过陆北辰手中的大衣,大衣是顾初熟悉的,她给他的生日礼物,而上台的那个人竟是语境。
语境一转头,不经意就瞅见了台下的顾初,大眼眶后的双眼蓦地瞪圆,惊喜,那架势近乎要朝着她打招呼,她忙抬手做嘘状,语境忙压了情绪,只是悄悄冲着她摆了摆手,然后,又走到陆北辰身边,耳语了句话。
只见陆北辰有瞬间的微怔,他抬头,目光平稳地扫过台下,一下子精准无误地对上台下的顾初,唇角似有似无地上扬,而后,目光又从容不迫地移开。
这一眼,却是让顾初心底惊涛骇浪,紧跟着,惊喜和幸福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