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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秀芳选的石子就是颗普通的石头,地上随处可见,石头砸到王彩桂肚子上,然后很快地顺着她的身子滚了下来,和地上其他的石子混在一起,所以王彩桂感觉到痛哀嚎一声,本能地低下头,自然是没找到凶器。
其实苏秀芳扔得一点都不重,她知道在这里伤人是要坐牢了,虽然那所谓的牢房未必能关得住她,但也没必要把自己给折腾进去,所以她已经放轻了力气,还特意朝着王彩桂肚子的部位扔过去,是想着肚子肉多抗打,对方又有大棉袄裹着,出不了事。但这会儿听王彩桂杀猪般的惨叫,苏秀芳禁不住怀疑莫非这回她又没掌握好力道,瞥向王彩桂。
王彩桂也就当下被砸到那瞬间感觉到疼痛,但不妨碍她生气,“谁?谁打我?”也不去瞧别人,她直接给陈国华定了罪,狠狠地瞪向陈国华的方向,如果目光有形的话,陈国华怕早就被戳成了马蜂窝,“是不是你打的?小兔崽子,我就知道是你。反了天了,你竟敢打我!夭寿啊,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啥孽,咋就有遇上这么个丧尽天良小畜生呢?杀人了,当儿子打娘了。”甭管是不是陈国华,王彩桂认准就是他做的,他俩仇大着呢。不提以前的,就今天陈国华喜当郎,她不信这“买一送一”带过来的儿子心里不怨她。
陈国华往媳妇跟前靠,挡住王彩桂吃人般的目光,手指在苏秀芳手心蹭了蹭,安抚躁动的媳妇,类似的话他听了没个上千遍,也有百来次,从小到大,只要后妈娘三有个啥,后妈都要把账算到他们姐弟仨身上,他都习惯了,跟后妈是说不拎清的,有那功夫瞎扯,还不如早早办完事,回家跟媳妇亲近呢。
他不予理睬后妈的捶胸拍腿的哭诉,拉着媳妇往他爸跟后妈的屋里去,后妈向来有把她认为精贵的东西藏她屋理的习惯,想来这次也不例外。来的路上他就知道想让后妈把嫁妆还回来是不可能,要费上一番功夫。说来也可笑,明明是媳妇自己的东西,却得自己去拿去抢。
方才要不是大伯娘拉着他们说话,这会儿媳妇的嫁妆怕是已经拿回来了。
如果说王彩桂刚才还有些许理智,只嘴上骂着不干净的话,眼下见陈国华这一举动,顿时感到胸都要炸了,一来是陈国华这王八羔子没过来跟她赔不是,二来苏秀芳的嫁妆就在屋里放着,可不能让他们瞧见,当下挣扎着起来就要扑过去,可也许是脚麻了还是手脚发软,人起到一半却突然失去重心往下栽,王彩桂下意思地伸手抓住边上的人——
可怜的冯美凤,上一刻正跟王彩桂角力,一个弯着腰死拽活托想把人拉起来,一个死活不愿起来,不料中途王彩桂突然松手去摸肚子,她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才刚刚站稳,下一刻又被王彩桂当做柱子抓住。
二十年前的王彩桂是槐树村的一枝花,是不是的还有待商榷。不过经过二十年的洗礼,王彩桂的身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昔日村花的痕迹,至少那身材不像村花反而像村霸。多年来,她的身子就如吹了气般的,一日日地鼓了起来,跟冯美凤站一块,足足宽了一半。
这会王彩桂全身的重量压在冯美凤身上,饶是冯美凤连年干惯了农活,也禁不住,变故来的很突然,然而又在意料之中。
冯美凤的儿媳们原来边吃边瞧好戏的,这下没了心情,忙放下筷子过来,只是到底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瞧着婆婆跟婶婶俩抱团摔倒在地。
王彩桂压倒在冯美凤身上,冯美凤疼得喘不过起来,“哎哟”“哎哟”地吆喝。
这下剩下的人也坐不住了,心里在不甘愿的苗巧娟也不得不上前拉王彩桂一把。
外面混乱一片,苏秀芳两口子已经推门进屋了。
陈国华猜得没错,媳妇的嫁妆是被藏在这屋,“媳妇,你瞅瞅有没有少了啥?”路上媳妇大致说了有哪些嫁妆,可到底有什么,还得问正主。
苏秀芳翻着记忆想。
说来苏家也不是卖闺女,原本跟陈国成定了,苏家就开始准备嫁妆了,说不上多,但也不少,村里其他人咋嫁闺女的,他们照着给置办了一份嫁妆,用上好的木头打了三十六条腿,说出去也够体面了。
可出了苏秀丽抢亲的事,眨眼俩闺女都要嫁,这时候再多置办一份嫁妆,苏家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钱,咋办?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苏秀丽哭着往爸妈跟前一跪,然后原主的的嫁妆缩水了,三十六条腿没了,只带着两床被子和几样小件出门,就连两床被子还是原主的爸妈瞧着是原主缝的,做主分给她的。
嫁妆的事同样瞒着原主,苏家没有提前告知,等原主要出门才急匆匆地交代了,但那时候原主被换新郎的事打击得晕乎乎,心灰意冷,压根就没听清苏母说的啥。
原主不清楚,有原主记忆的苏秀芳清楚,旁观者清,苏秀芳很快就从记忆中找出来了,“没差,都在这儿了。”两床被子,一个搪瓷盆,一块毛巾和一把梳子。
嫁妆找到了,陈国华也不急着走,他又开始翻箱倒柜,他丢的东西还没找到呢,刚从箱子里抽出一条被子,门口传来王彩桂的声音,“你们在干嘛?做贼呢,偷东西偷到家里来了?来人啊,有贼。”
有冯美凤这个肉垫,王彩桂没伤着,被人拉起来后,冯美凤还在儿媳的搀扶下喘着粗气,王彩桂就迫不及待地来追苏秀芳两口子,见陈国华卷起一条被子,抬起的脚没放下,就大声囔囔了起来。
四仰八叉躺炕上打着呼的陈春生猛地一下子坐起来,“贼?嗝~哪,哪有贼?”因醉酒发晕的脑袋这下好了,起的急,头更晕了,身子紧跟着晃了晃,只是仍挣扎着要下床做贼,才将一只腿挂到炕边上,突然蹿过一道黑影,一下就将他扑到了。
王彩桂边叫边飞快的冲了进来,眼尖地发现炕上有动静,原本扑向陈国华的,转了个方向朝炕扑去,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拍着陈春生号,“他爹,我对不住你,没把国华教好,让他……”
“贼呢?在哪?”王彩桂话还没说话呢,就被堵到门口的人打断了。
不像陈国华的房子在犄角旮旯,陈家老宅正处于村里人口集中的地儿,起先王彩桂跟冯美凤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就有不少人听到动静从家里探出脑袋来,这会儿听说有贼,二话不说就抄起家伙冲过来帮忙。
见站在最前面的人手里握着的“武器”,苏秀芳抽了抽嘴角:这位壮士,你左边那位扛着锄头我能理解,你右边的举着铁锹的我也没意见,可你拿着口碗是几个意思?打算真遇上贼了,是用碗砸他?还是拿碗盖他的头?
然后饶是见多识广的苏秀芳,也默了,扫帚、斧头、畚箕……还有一只鞋,千奇百怪,怕是手边上有啥就拿啥吧?不过,你们这样真能打得过贼吗?
事情闹大发了,不过丢人的不是苏秀芳两口子,还托大伙的福,不费力地将嫁妆给拿回来了。王彩桂当然是不想给,可也由不得她。
贼喊做贼的王彩桂,在陈国华指出他在被子上留下的记号,是真的哭了。
谁才是贼?
面对大伙异样的目光,王彩桂只能干瞪着眼瞅着苏秀芳两口子把他们家的东西一一搬了回去,她倒是想赖下,但也不晓得是不是年纪越大越要脸皮,王彩桂那句“东西在我屋里,就是我的”,在大伙瞩目之下到底是没说出口。
想到王彩桂众目睽睽之下抵赖不成撒泼,苏秀芳就乐呵,不过很快又皱了眉,她那个公公啊,真不知道该咋说他?糊涂吧?他还晓得好声向大伙道谢;精明呗,等大伙一走,他劈头盖脸地训了顿陈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