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北风江上寒

青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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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返老还童》里面,跳芭蕾舞的女主角遭遇车祸,毁了让她能够翩翩起舞的双腿。电影用了很长的时间来叙述这件事情,再设立了n个假设,假设她晚一点出门,假设她车子不曾有人挡住她,假设她没有下车去拿衣服,假设开车的那一个人慢了一秒,所有的时间都会错开,那么也就不会有车祸的发生了。但世界上恰恰没有如果,所有的时间点刚好交集,于是“嘣”,伴随着汽车尖利的刹车声,女主角被撞得飞了起来,落地时已是血肉模糊。

    假如那几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重叠着赶着趟儿发生,故事应当是另一个版本。

    星期五那天下午,教室里面一片唉声叹气,人人自危,原来皮老师刚刚分发了卷子,举着满篇红叉叉的卷子把大家劈头盖脸的训了个狗血淋头。也不怪老师生气,同为年级尖子班,隔壁祝凯他们班这次测验的平均分和最高分都把合欢他们班甩开了一大截。合欢这几天虽然心情欠佳,考得倒是和平常差不多。但全班的整体水平就太差了,这和几周以来全班流行的谈恋爱风气和同学们革命尚未成功就松懈是分不开的。合欢幽幽地叹口气,这可愁死她了,可是班上同学掩护做的好,皮老师虽然有所察觉,但就是没有抓到证据。

    星期六早上,皮老师气还没有消,鼓着腮帮子冷着脸一言不发,到打下课铃时只冷冷地说了声放学就出了教室。合欢看着皮老师憔悴担忧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确实没有勇气与全班同学为敌,但是又不忍心看着兢兢业业的皮老师陷入这样的低谷之中,又担忧又自责。

    于是干脆躲开皮老师,转身快步走出了教室。才走了几步路,熟悉的声音响起,合欢慢慢转头,聂小年一脸笑容地叫自己。

    “感觉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说过话了”,聂小年摸着头发笑着说。聂小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拿手揉脑袋,好像要挥去不好意思的情绪。合欢笑着点头,心里面却有些堵得慌,忽然觉得他离自己这么近,但是又那么远。

    聂小年说:“最近你和多多是不是闹矛盾了?”

    合欢说:“是啊。”

    看到大方承认的合欢脸上冷冷的神色,聂小年倒是有些意外,合欢一向善良温柔,第一次看到她对朋友冷眼相向。聂小年不擅长做和节者和说客,尴尬地笑着说:“其实多多人很好。她可能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想法。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她还说你是这个班上最优秀的女生。”

    聂小年,你是在帮她说话?合欢心里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也许换做另外一个人来说,都会好得多,但偏偏不该是聂小年。合欢望着聂小年一脸清风霁月的笑着的样子,好像一块一尘不染的玉。他不知道的事情有那么多,但是自己却没有办法保护他,没有办法告诉他不要受席多多的伤害,更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多么希望那天他说的是“我就是喜欢许合欢怎么了”。

    “我们的误会已经解开了。只是这辈子不再做朋友就是了。”合欢淡淡地说。

    聂小年又吃了一惊,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懂不了合欢的心思,有些苦恼:“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感觉和你之间变得很疏离。”

    合欢不理聂小年此刻若有若无的低身段,轻轻地笑,说:“你们还是不要太高调了,而且明年就中考了,不能放松学习。”

    聂小年笑着说:“我们没有很高调。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还不算高调?你看我们班成绩最近下降了多少?你看你这次考了多少分?61分,对吧?”合欢抢白。

    聂小年像溪水一样的嘴角忽然抿紧,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合欢,我爸爸妈妈都不管我,你管我做什么呢?再说了,我从来就不会整天捧着书本,成绩什么的我一点儿都不在意。”

    合欢瞪着聂小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她忽然想起那次自己说管他,他毫不在乎的调侃的样子,原来他是真的不希望自己管他。可是难道现在就要放弃吗?在自己什么都还不懂的时候?合欢明白,像他们这种出身寒门的人,能够鲤鱼跃龙门是通向改变自己的捷径,纵然聂小年有一对有钱的父母愿意为他的未来买单,但合欢不愿意,不愿意聂小年连高中都考不上,不愿意聂小年砸碎他的未来去换席多多的软玉温香回眸一笑。

    合欢还在难过,聂小年却看到了一个身影,绽开一个笑容说:“我先走了。”也没等合欢点头,就跨着大步流星走了。合欢顺着看过去,不远处就站着噙着温柔的笑意的席多多,合欢用力闭上自己张开了嘴,将那些想要反驳聂小年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看着两个人肩并肩地走远,合欢难过得紧咬着嘴唇,抬起手用力抹干了不听话的眼泪。有些事情总要有一个结局,就算大家都愿意选择放弃中考,就算大家都觉得选美人弃江山是多么悲壮而浪漫的事情,但合欢不愿意,不愿意老师朝朝暮暮的心血因着这不成熟的爱恋毁于一旦,不愿意没办法陪在孩子身边的父母因着没办法给予孩子更多的关心就让自己的孩子偏离了轨道,更不愿意聂小年因着一个席多多从此得过且过自甘堕落。

    合欢也不知道自己对或者不对,但是她觉得,于公于私,自己都有必要勇敢地做该做的事情。

    星期天,合欢心绪不宁地上着晚自习。班上吵吵闹闹的,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合欢知道,有的事情果然是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胖哥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被叫出教室时还兴奋的他回来时涨红了双眼,愤恨地骂了一句:“妈的,贱人!”合欢明白这是在骂告密的人,只好捏紧双手,埋着头在座位上难过不已。一会儿文波、阿飞、聂小年、王欣然、张娜、李聪、席多多等人都被叫到了办公室去。

    这也许是合欢有生以来过得最忐忑的两节课。席多多去办公室的时候,颇有深意地看了合欢一眼,瞅得合欢心里发毛。这是她一生最不光彩的角色,她第一次成了一个打小报告的角色,坐在教室里既担心大家知道了会怎么样对她,又隐隐约约地觉得好愧疚,自己做了该做的事,却一点也不快乐,一点也不开心。。

    几天来,合欢都异常的沉默,对于全班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卧底告密事件,合欢绝口不提,把心思全花在了学习上。这两天是多么的惊心动魄合欢不是不清楚,只是没有勇气站出来,没有办法面对那些像是遭遇了背叛一样恼怒的谩骂声。月牙儿和阿翩早知道合欢说的,只是拉住合欢的手,默默支持她,让她不要选择在此刻站出去。班上的同学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也不是没有质问过她,但合欢捏紧了拳头,从来没有表明态度。

    世界上能伤害你的人,也就是你在乎的人。全班同学可以伤害合欢,但合欢可以为了自己的原则默默忍受;席多多可以忽然待价而沽地将她抛开,合欢也可以坦然接受;但是这个世界上,合欢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聂小年的伤害。

    当聂小年冷漠地对着低下头离开的合欢说:“这才知道你是个多么胆小卑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