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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正暖,花正媚,仰面笑,眼弯弯。
学校通常在周六早上放假,周日下午到校。隔了一周后的周六早上放学后,合欢站在路口等了一会儿,便远远的看到熟悉的身影骑着一辆自行车来了。
“我猜今天天气不错”,合欢动动脚,深深地哈口气,仰望着天空说。
“微风,万里无云,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散散的骑在自行车上的人装模作样地顺着合欢的话接了句。
合欢笑起来,这是她和聂小年之间默契的冷笑话。聂小年指着身下半新不旧的自行车说:“看,这是我从席多多那里拿来的车。有点小问题,不过我已经修好它了,你没有等很久吧?”
合欢摇摇头:“挺好的。”转身就走。聂小年追上去说:“你跑什么?我载你。”
不会吧?虽然聂小年的力气还算可以,但合欢实在是担心自己的体重,何况还是席多多的车,万一压坏了怎么办,摇摇头。
合欢走一段,聂小年就追一段,清晨的街上,有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他们的发梢氤氲着点点的水汽,折射着清晨的第一缕的阳光,落在了谁家的玻璃上,斑斓,美好又明媚。
合欢坐在后座上,手指紧紧抓着铁杆,一动也不敢动。
少年感受到了她的僵硬,说:“你不要这么紧张,放——轻——松。”
合欢心里也觉得丢脸,她想席多多坐在这里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一定和她现在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截然不同。其实,这是合欢第一次坐自行车。因为路况不太好,自行车在黄柳镇不是一件常见的的交通工具,从小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去做这些事情,亲戚家里倒是有人有,但她自己有点不好意思骑。
人生中这么浪漫的“第一次”被聂小年占了便宜。大凡是女孩子,应当都喜欢坐在心仪的男生的后座上,手轻轻地搭着他的腰,穷尽目力看周围缓缓闪过的世界,好像就这么跟随着他去天涯海角也有何不可。
不过陷入了思考倒是忘记了害怕。合欢大着胆子,深呼吸一口气,果然好了很多,坐在自行车上很快适应了。合欢才发现聂小年穿着灰色毛衣的宽阔的背和自己离得这么近,近在咫尺,近得好像可以感受到他心跳的声音。轻风撩起自己乌黑柔软的头发,合欢隐约听见头发在耳边发出沙沙的声音。秋天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收了庄稼的田地里,大片大片金黄色的稻谷桩,经历秋雨的洗礼,有些微微发潮,散发出泥土、雨水和稻草的味道。白云染雾,秋枫带霜,远处的池塘泛着粼粼的光波。还有些蝴蝶享受着凋零前的最后的秋光,奋力地飞在野花丛中,像暮秋里的小天使。
风正暖,花正好,仰面笑,眼弯弯。聂小年也许曾回过头,那么也许他就能看到身后的少女巴掌大的脸上明净快乐美好的样子,也许就会有一两秒的动心。至少,和一群哥们追逐打闹的祝凯不小心看在了眼里,那个背着大书包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女孩子微微仰着头,美好的就像雨后天空里的那一抹青岫,一尘不染的安静和美好,令其它的颜色都淡然无光。祝凯跳起来和死党打闹的姿势瞬间定格在高空,下一秒却再也没有半分兴致了,怀揣着被秘密压得沉甸甸的心,安静地走回了家。当祝凯回家后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果园摘苹果时,总是对着那满树的红苹果发呆,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完全心不在焉,最后兴高采烈地捧了颗全园子里最好看的苹果向爸爸妈妈炫耀,结果额头吃了好几个爸爸的暴栗。
自从聂小年去县城读书后,聂爷爷聂奶奶也被聂小年的叔叔接走了,他家里空无一人。聂小年平时周末都住在他亲戚家,那次做完清洁后告诉合欢周末等他一起回家。合欢问:“你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你回去干嘛?”聂小年颇有些怀旧地说:“想回家看看。”于是周末就骑了辆借来的自行车载着合欢一路颠簸的回了家。
聂小年自小和许家的关系不错,和许爸爸许妈妈的感情也很好,许爸爸许妈妈再也不提当初的事情,热情真挚地招待起聂小年。用许妈妈的话来说:“小年你就像是我们家的半个儿子。”做晚饭的时候,许妈妈更是取下了挂在墙上令合欢同洋嘴馋已久的蹄膀,说今天要好好发挥自己的厨艺,要给小年炖一顿大大的美味。
同洋从小就喜欢聂小年,以前一起看电视时,每次姐姐都要和自己抢遥控板,好几次还因为遥控板的掌控权打架,可是聂小年哥哥从来都是自己想看什么动画片就看什么动画片,从来都是让着自己,从这一点上说,同洋觉得聂小年哥哥比自家凶悍的亲姐还亲的多得多。他许久不见聂小年哥哥了,一看到就牵着聂小年的手不放,黏在聂小年旁边,“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合欢看着同洋一副八爪鱼爬着聂小年的样子,无奈地剥蒜,心想这孩子每天是谁给他洗衣做饭来着?
那一晚上吃饭的时候,聂小年很有胃口地吃得很香。合欢曾经抱怨妈妈做的饭菜不可口,可聂小年却从不觉得,他总是笑着说:“什么啊,我觉得许阿姨的手艺可好了。”
许爸爸唊了几口酒,他不是个话太多的人,但也喜欢这个并不过分调皮还算懂事的孩子,问:“小年,你爷爷奶奶过得好吗?”
聂小年微笑着说:“爷爷奶奶身体都很好,不过他们时常说起叔叔阿姨和老家,其实他们挺想回来看看。”
许妈妈又给聂小年夹了一筷子菜,问:“听说,你妈妈一直都在县城里陪你读书?”
聂小年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细细嚼完了咽了下去,才说:“是陪了我一段时间,后来又走了。”说完就埋下头专注地吃饭。
一直兴致勃勃的聂小年忽然有些沉默。
刚放下碗,同洋就拉着聂小年去院子里玩。合欢听见两个人在外面笑得嘻嘻哈哈的,只想快点洗完,手上的碗没拿稳差点掉在地上,被许妈妈看见了,责怪了一通,推了出去。
“这孩子,太气人了,洗个碗还敷衍了事心不在焉”,许妈妈摇头,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许爸爸宽慰道:“你就让她多玩玩,洗个碗又不是多大的事。估计是很久没看见小年了,自从上次因为放牛的事情吵了架后,一直也没有联系过。他们两个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比我们做父母的还了解,肯定有很多想说的话。”
合欢擦着手听见了爸爸的话,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出门了,只使劲地擦干了手,才跑出去。
灯光下,同洋正在院子中央拿着两根木棍,摆着架势唱:“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咋的!习武之人、就要、忍者无敌……”最近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腼腆男孩周杰伦在大街小巷里火了起来,成了少女少男争相模仿的对象,连同洋这种还在上小学的孩子都受到了影响。
合欢看到自家弟弟嘴里哼哼唧唧的故意学着周杰伦的吐词不清,瘦小的身体努力踏着节拍却还是跟不上节奏的样子,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想笑的欲望。聂小年似乎并不觉得好笑,冲着合欢猛眨眼睛。合欢捂住自己管不住的嘴,明白了聂小年的意思。同洋从小就比合欢更讨人喜欢,但是脸皮薄自尊心强,要是觉得有人在笑他,肯定就不愿意干了。
“岩烧店的烟雾弥漫隔壁是国术馆,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三段……”同洋看见哥哥姐姐对着自己一脸的欣赏和崇拜的样子,跳得格外卖力。
聂小年坐在椅子上,一直专心地看着同洋稚气十足的表演。合欢忽然觉得他好像不只是在看同洋。那是在看什么呢?
“背一篇课文一星期都背不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记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么快”。同洋折腾了半天终于累了,不情不愿地被许妈妈叫去洗脸睡觉了。
“这也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同洋其实挺聪明的”,聂小年说。
同洋快走进门了,听见有人夸他,再一次转过身说:“小年哥哥,你也很聪明。对了,今晚一定要和我一起睡,我会等你的。”说完给了个大大的灿烂的笑脸。
聂小年哈哈大笑,合欢不无认真地说:“同洋这个家伙,从小就知道怎么和人搞好关系,当然这个人里面不包括我。”
聂小年说:“同洋是个幸福的孩子。”
合欢不懂聂小年为什么这样感慨,只找了个话题:“你也喜欢周杰伦?”
聂小年摇摇头又点头说:“我喜欢好听的歌,但不追星。”
如果你仔细看过一年四季的星空,就会发现,星空也有着四季。秋天的星空格外清冷闪烁,璀璨得一塌糊涂,都不能深深地望,望得太久,好像自己都要被吸进去,化作那璀璨中的一点皎洁的光辉。
“聂小年,你为什么要转学回来,还要留级?”这是合欢一直想问的问题。
聂小年望着天空说:“因为我在县城老是去网吧上网打游戏,成绩下降了好多,所以不得已就回来了。”
“你妈妈呢?她难道不管你?”
聂小年的黑而蓝的眸子繁星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她只在县城待了几个星期就走了,哪有时间管我。”
合欢听出聂小年话里没有说出来的忧伤,他变了好多,不再是曾经那个哈哈大笑快乐无忧的少年,现在嘴角冒着青青的胡茬,那些心事不知道为什么也住进了他的心里。合欢不知道怎么排解他的忧伤,脱口而出:“那以后我管你吧。”
聂小年错愕地看着合欢,笑意都渲染到了眼睛里,合欢为自己没有经过大脑说出的话而有些羞惭,聂小年停下笑,眉头挑起,挑衅地说:“可是你管得住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