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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是,你的引诱之策会不会让我陷入险境。”莫思归抄手道。
楚定江扬眉,“难道不用此计,那人就不会来杀你?你捅下多大的篓子,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眼看莫思归就要反驳,楚定江打断他道,“不要拿我们小久做借口,以你莫思归对六亲不认只认医道的性子,只有你感不感兴趣,可不会在乎病者是谁!今次我也没有必要非得帮你兜着。”
话说到这份上,莫思归如何会不明白,他最讨厌欠人情,于是皱起眉头,“你想要什么?最好先说清楚,我欠钱欠命,就是不欠人情!要欠也只能是别人欠我。”
“帮我医治脸上的伤痕。”楚定江道。
“就这么简单?”莫思归不信。
“人都自私,别人的命或许抵不上自己的一根头发丝,莫说是脸了。”楚定江早把他的性子摸清个六七分,此刻若是好言哄骗,他定会生疑,反而说些真实又不中听的话能够取得他信任。
莫思归不可置否,“行,既然你这般想,我欣然受之。”
“阿久病情如何?”楚定江问。
“你问哪种病?”莫思归桃花眼微扬,笑道,“她的毛病可不是一两件。”
楚定江道,“所有。”
“我为何要告诉你?”莫思归好不容易掐住楚定江的弱点,哪肯轻易松口。
楚定江笑笑,很是洒脱的道,“我也不是非得此时此刻知道。”
可莫思归听出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此时因为合作关系不便动粗,待过了这茬就难说了。
他脸色微沉,哼了一声,转身要走之际,恰看见楼小舞和安久匆匆赶过来。
楼小舞手里抓着一张纸,“莫大哥,有人用箭矢传信。”
莫思归迎上前接过来,看了一遍,便转身递给楚定江。
信中是要莫思归独自一人前去赴约,否则便杀了那药童。
“嗤!老子看起来就是这么好威胁的吗!”莫思归指桑骂槐,怒气冲冲道,“老子偏要带一群人去,看他杀了人,老子会不会眨一眨眼!”
楚定江用内力将信震碎,纸屑如雪随风翻飞。
“你怎么不说话?”莫思归问他。
“我和你的交易中,可不包括其他人性命。”楚定江道。
莫思归不语。
几人各自回到营帐。安久对造枪械的热情很高,便跟着楼小舞去了。
楚定江本打算跟着过去,但转念想到凌子岳可能会有事找他,这才又回了大帐。
不多会儿,凌子岳果然寻了过来。
“壮士伤势如何?”他问。
楚定江道,“无大碍。”
两人随口寒暄了几句,凌子岳便说起来意,“近日有人偷偷潜入大营,劫走神医的药童和药箱,这是否意味着此人能够自由出入大营?”
“差不多。”楚定江心知那人未必真的能来去自如,但对于宋军来说已然是个极大的威胁,不怪凌子岳紧张。
“对于他来说,这里已经没有秘密。”凌子岳面色沉重,“辽军恐怕很快就会知道宋军没有暴弩。”
一旦辽军确定,很快便会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
这是楚定江预料之中的事情,“将军早做准备吧。”
“我担忧的是,辽军还有十几把暴弩。”凌子岳抱拳施了大礼,“能否恳请阁下为了大宋百姓,助我一臂之力。”
楚定江静静受了他这一礼,却并未将话说死,“我尽力。”
“如此,多谢!”凌子岳拱手,停了片刻,尴尬的咳了几声,“不知……阁下何时能动身?”
他指的是,带楼小舞进入敌营拆暴弩。
“若无变数,明日傍晚可以带人前去拆弩。”楚定江道。
劫持者信上约定的时间是今晚子时,楚定江习惯给自己预留一些应对变数的时间,况且,他的行踪没有必要向任何人交代,肯对凌子岳说,乃是敬他英雄好汉。
“阁下大义。”凌子岳起身,“那就不打扰了。”
楚定江道,“将军今晚回大帐吧,此处是军营,楚某鸠占鹊巢已是不该。”
不等凌子岳回答,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帐中。
凌子岳负手,锁眉沉思。
半晌,他大步走到案边提笔写下一份奏折,建议升上把部分控鹤军编入军营。
凌子岳很清楚,这份奏折一旦呈上御案,圣上和他之间那点薄弱的信任便会顷刻粉碎,然而,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经历大小战争无数,多少次在站在死亡边缘,能够活到今天都已经是赚着了,既然早已将生死看淡,何苦再藏藏掖掖,圣上不会领这份情,还不如豁出去实打实的为家国、为百姓做点实事。
整篇奏折一气呵成,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封好之后喊人进来呈递汴京。
做完这一切,凌子岳又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吾妻……
写下这两个字之后,笔便停在半空,墨汁滴落,在纸上殷开一团。
凌家三代名将,凌子岳的祖父曾是太祖麾下悍将,年近古稀还曾带兵抗击辽国,父亲是在与辽国一场大战中受了箭伤,回来之后伤口化脓,不治而死。
凌子岳少年时便入了行伍,二十岁那年才娶了妻,妻子是边关一个游商的女儿,没有显赫家世,婚后也曾有过几年朝夕相处的恩爱日子。
后来,凌母病危,凌子岳带妻儿赶回汴京奔丧。当时朝廷正缺戍边武将,因此在凌母过世之后,圣上便追封凌子岳的死去的祖父为开国大将军、追封其亡父为镇国大将军,并任命凌子岳为大将军,带兵戍边,却将他妻儿扣在汴京,为开国大将军何镇国大将军以及两位将军夫人守孝。
一守就是这么些年。
凌子岳深觉得对不起妻儿,亏欠的太多,想说的也太多,区区一张纸如何能够装下?
吾妻,吾今一切安好……
他还是照旧写了一封家书,只是内容更长了一些。他想,就算自己如今朝不保夕,也得尽力保住得妻儿平安,若是不能,亏欠的一切只能来生再还了,现在也不必危言耸听,令他们惶惶不安。
月中天。
营地中燃起火把。
莫思归等人一起出了大营,朝着信中那人约定的地点赶去。
一路疾驰中,安久心里疑惑,抽空与楚定江对视一眼,却见他眼带笑意。
“莫思归不是说不在乎药童生死吗?”安久压低声音问。
“口是心非吧。”楚定江也不刻意避讳,“从他对娄明月的情意便可窥一二,无情更是情深,到头来苦的只是自己而已,楼明月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反而不似他这般为难。”
这些话落在莫思归耳中,当真如雷入耳,振聋发聩。
人生最闹心的事,莫过于站在分岔路口时抉择的时的纠结。选了这条,总怀疑那一条会更好。
能够一条道走到黑,除了勇气,也需要天赋。
莫思归在这方面远远不如楼明月。
“阿久,我与莫思归一同过去,你躲在暗处听我暗号袭击。”楚定江交代道,“我若出剑,你便可伺机放箭。”
安久觉得他心眼多,对他的安排自然没有异议。
待快要到地方,安久便于他们分道而行,在附近寻了一个高点隐蔽。
此处有个缓坡,能够遮住一部分的视线,退路亦很多。
风过半人高的草丛发出沙沙声,越发显得旷野里安静。
等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似有某物草地里穿梭而来,楚定江和莫思归两人只能看见草丛剧烈晃动,好像有猛兽在其间。
埋伏在高处的安久却清楚瞧见,那是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