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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随云静静的站着,用他那双眯起的冷眸对着她,却并不追问到底,只是摆着一脸复杂的神情。
程熙掀掀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让他怀疑去吧,她确实不是之前的御宸熙了,但他却不可能找到任何真凭实据。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一切搞定之后,江随云冰冷吩咐道,“裹紧你的披风,尽量闭上眼!”
“啊?”
还未等程熙有所准备,就感觉眼前一花,江随云将她揽进怀中,掠出船舱,向湖边陡峭的山壁上飞跃。有过一次经验之后,程熙对于这种在全无落脚之处的峭壁上穿梭的高危险耍帅行径已经没有了任何害怕的情绪,她相信江随云的武功已经高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反而欣赏起他的斗篷翻飞,身姿矫健,如雄鹰一般跃上山顶,展翅而去。
飞得渐高,风在耳边呼啸,程熙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御风而行,仿佛自己就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风筝,虽然总有一刻她会要降落地面,但是只要有风,她便飞翔。
江随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样的她,看着她明媚的神情,嘴一翘就笑的可爱模样,瞳孔异常的明亮,如同漆黑夜中的快活星辰,早已没有了初认出她时的凶狠和残酷之色,反而带着温和的戏笑,心情亦是轻松无比,从未有过的放纵。
程熙看够了风景,回过脸来看他,“我们现在去哪?”
江随云敏锐的感知到她的回头,早一刻便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向前面。
程熙见他不回答,撇了撇嘴,又道,“不管你打算带我去哪,去之前能带着我朝着夕阳的方向飞吗?那里好美!”
江随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被天际边那雄伟奇丽的景色震撼了。
因为今天是阴天,所以落日并不辉煌,天也显得有些黯淡,头顶上甚至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几颗星星。但是飞至悬崖顶端,眼界突然开阔起来,在苍茫的云脚,在弧状的群山之巅,一轮血红的落日静静地停驻在那里,像是在做着某种永恒的等待。
今天的落日没有火焰,没有蔓延整个半边天的晚霞,也便没有了往日的那种辉煌夺目,但它柔和、美丽、安谧,甚至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它很大很近,仿佛可以顺手攫来,就这么孤零零地停驻在那里,模糊的群山轮廓线托扶着它。
江随云带着她停下飞掠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倚托着同一棵树,静静地观赏,那轮静谧的落日继续依恋地慈爱地注视着他俩,好像在向他们诉说着什么壮大而隐晦。
江随云和程熙情不自禁的互相看着对方的脸,他俩的脸都泛着红光,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这一刻他们感觉自己像在画中。
当他俩揉揉眼睛再向西看去时,那轮落日已经消失了,一切都被雾霭所取代,仿佛他们刚刚看到的那一场奇异的风景,恍然若一场梦境。
他俩奇异而又惋惜的再次互看一眼,反而共同笑了。世间的美好大抵如此,你看着它时,还以为它会永远依恋不会离去,可不过一个转瞬,它便消失的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心头曾有过的震撼和庄严会告诉你,它曾给你带来的深深烙印。
这一刻天地无言,世间静谧的仿佛只有他和她,周遭什么都在淡化,只有他和她靠得很近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片刻后。
“走吧。”程熙回头看他。
江随云却依然留恋不舍的望着早已没有了落日的西边天际,那种凝视、那种专注,仿佛只要是他够执着、够耐心,已经落下地平线的夕阳便会再次回头、再次冒出依恋不舍的脸似的。
程熙也不催,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
半响后,江随云才将视线从西边天际收回来,看向她,再次问了一遍,“你还是决定要去?”
程熙重重点头,只有这一点她是毋庸置疑的。
江随云摇头叹了口气,“好吧,希望你不会后悔。”将她的纤腰揽紧,江随云抖开他的黑色大氅,挡去了山顶呼啸的山风,尽量的选平稳的地势如飞而去。
太阳下山,夜风乍起,确实有些冷,程熙乐得躲在厚实的大氅里避风,只是浓烈的男子气息萦绕在鼻息间,让她的呼吸着实紊乱了好一阵。
飞掠过了一大片的峭壁山林,总算是到了有路的地方,江随云身轻如燕的缓缓降落,将她的双脚放回地面,程熙的两只脚用力地跺地面,怎么跺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直发软。程熙咬咬唇,高抬腿继续跺,跺了许久总算是觉得地面硬朗了。
江随云抬眼望了望四周,低头看她,道,“睡一会吧,还有很长一段路,免得劳累。”
“不用,我还很精神。”程熙东张张西望望,对什么东西都新鲜都好奇。
“过会再精神。”江随云淡淡道,一只手出其不意地点了她的睡穴。
一只长臂轻轻一揽便拥住了她软趴趴软倒的娇躯,另一只手将两只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一声长啸,不久后就有一辆马车“嘚嘚嘚”地迅速跑近。
驾车而来的车夫戴着一顶阔檐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曲着一条腿坐着,嘴里咬着一根枯草,痞痞的斜身歪坐着,却能准确无误地在离他俩最近的地方一勒缰绳,骏马的两只前蹄高高抬起,马车稳稳定住。
他看到江随云,一声欢呼,“少主。”跃下车,向他直奔了过来。
江随云静静地站定着,望着飞扑过来的身影,眉头微微一蹙,少年便倏地停下了脚步,规规矩矩地在离他还有三步远距离的地方站着,推高帽檐,露出浓眉大眼,极为英俊地脸,视线却是停驻在程熙的脸上,待看清了她的面容后,浓眉竖起,不可置信,“少主,你……她……?”
江随云沉着脸,并不说话,言简意赅,“去苏楼月的‘秋舸’。”
少年皱了皱眉,却是不敢有任何异议,摸了摸鼻子,一震缰绳,马车滚滚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