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鄱阳津上恶龙嚣

酒中望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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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鄱阳湖古称彭蠡泽。彭者,大也;蠡者,瓠瓢也。其意是指这片湖泊的形状酷一个似葫芦瓢。

    在鄱阳湖北端水面较窄处有一渡口名为“鄱阳津”,自古以来便是路人过客东西往来的交通枢纽。

    这一日风和日丽,一艘大渡船由东向西行驶在鄱阳湖上,船上载了四五十位客人,士农工商身份各异。

    渡船行至渡口当中时,那船老大忽地将船停住,然后招呼手下的两个伙计帮忙,在船头摆上香案祭品,一起焚香叩拜起来。

    等祭拜完毕,又唉声叹气地将作为祭品的活鸡活鸭抛入水中。

    说也奇怪,那鸡倒还罢了,鸭子却是会凫水的,但到了水中后只展翅扑了几下,水面上忽地打了一个旋儿,几只鸡鸭便一起沉了下去再没浮上来。

    船上的客人看得有些莫名奇妙,其中一个面容方正的青年书生上前问道:“船家,你们这是在祭祀那位神明?何况既是祭祀,便该是心诚则灵,你们如此愁眉苦脸,神明又岂会降福保佑?”

    船老大见问话的是位读书的士子,也不敢怠慢,忙施个礼回答道:“这位相公有所不知,年前不知从哪里游来一条猪婆龙,竟在咱们这鄱阳湖里安家落户。这条猪婆龙已经成了气候,曾托梦给两岸的船家,说是每次行船时,须要将活鸡活鸭送于它吃,才可保一帆风顺,否则必致倾覆之祸!

    “初时人们也并未在意,结果船到河心当真莫名其妙的沉了,幸好船上的人总被一股浪头推到岸边,未闹出人命来。大家这才怕了,便依了那猪婆龙的要求,行船时备些鸡鸭来贡献给它。只是咱们都是靠力气吃饭赚些辛苦钱,一次两次还好,每天都置办鸡鸭,日子未免过得越发紧巴了。”

    “反了!反了!”那书生勃然作色,也不再理会那船家,大步走到船头,手指着船下的湖水厉声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妖孽竟敢公然威逼百姓,勒索血食,当真以为我大虞的天下没有王法不成?”

    那船老大骇得面如土色,急忙上前来劝道:“相公噤声,休要惹恼了那物,连累了小人及满船的客人!”

    看着那可怜巴巴的船老大以及或怨恚或恐惧地望着自己的同船客人,那书生的一口气被硬生生塞回胸中发作不出来,只得在船头用力顿足道:“也罢,此刻我便不与这妖孽计较。等下船之后,我立即到官府报案,看是否没人来管这事情!”

    此言方出,人群中忽地传出一声充满鄙薄之意的怪笑。

    书生立时怒目相向,人们纷纷向两边闪开以表示自己的清白,登时现出站在船尾的一个怪人。

    此人生就一颗上尖下宽的特大脑袋,一头半长不短的乱发并未挽髻,与一部连鬓络腮胡须都如同乱草一般肆意横生竖长,两只眼睛白多黑少,只有豆粒大小的两颗眼珠在眼眶之内骨碌碌乱滚,一张嘴巴却生得奇大,张开时几乎要咧到耳边,露出上下两排如同野兽般的白森森利齿。他的身材不高,躯干颇为粗壮,四肢却又短又细,瞧上去颇不匀称。

    看到这人时,满船之人无不惊骇,大家都是行路之人,彼此之间多半素不相识,但每个人都清楚地记着上船时绝没有一个相貌如此“出众”之人,却不知他是怎样出现在船上的。

    那书生先是被这怪人的凶相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后反而上前几步,向着怪人拱了拱手道:“方才可是这位先生发笑?”

    怪人将一双小眼睛一翻,傲然道:“是老子笑的又怎样?”

    书生怒道:“敢问在下所言有何可笑之处?”

    怪人冷笑道:“老子笑你妄为读书人,却实在不明事理。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连官府都有设卡收费,俺……那老龙既然占据了这片水域,怎么就不能收些血食?”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书生连连摇头,“官府收取税费,乃是朝廷法度,那妖孽算什么东西?”

    怪人双目生寒,身形一闪便到了那书生面前,一把揪住书生胸前的衣服,阴沉着脸道:“你们官府有法度,老龙也有一样东西丝毫不差,自然拥有与官府一样的权力!”

    书生虽然已经有些脸色发白,却还是出言问道:“那妖孽有什么东西?”

    怪人忽地磔磔怪笑:“便是这把子力气!”

    话音未落,已经如提灯草般将书生提了起来,随手一挥便向水中扔了出去。

    船上众人齐声惊呼,船老大更是向着那怪人匍匐拜倒,连连叩头道:“龙爷爷息怒!”

    他却是已经从两人的对话中猜出这怪人正是那条猪婆龙。

    那书生被猪婆龙掷出足有二三十丈远近,眼看便要落入水中,在船上忽地有一人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霎时便已赶上那书生。那人伸手抓住书生的肩膀,身形一个盘旋飞回了船上。

    船上众人惊骇之下定睛看时,却见那救人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目清秀俊美,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相貌穿戴一模一样、似是一对孪生兄弟的少年。两个少年的身后又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问那惊魂未定的书生是否伤到。

    猪婆龙见有人插手自己的事情,愈发恼怒,暴喝一声:“既然你这小子乱管闲事,便与这书呆子一起下水凉快罢!”

    说着闪身过来,两只又干又瘦如同鸡爪的双手同时抓向书生和救人的少年。

    正与书生说话的青年眉头微蹙,说一声:“徐彪、徐豹,赶它下水,以免误伤无辜!”

    “是,世叔!”这对孪生兄弟齐声答应,一个出左臂一个出右臂,分别格住猪婆龙的双臂,然后一个出右拳一个出左拳,两个并不算大的拳头如同两柄战场上用来破开城门的攻城锤,重重地轰在猪婆龙的胸腹之间。

    那猪婆龙一声惨叫,整个身体被打得向后飞出十几丈远,向后一仰倒栽入水中。

    两个少年一起纵身越出船舷,在空中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与速度一个转体,如锦鲤穿波一般钻入水中,却是半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小兄弟!”那书生见状大惊,当时便要向船舷便扑来。

    身边那青年伸手将他拦住,微笑道:“这些兄台放心,我那两个侄儿有些手段,在水中绝不会输给那孽畜。你只管在船上看着,少时便见分晓。”

    书生将信将疑,但想到自己有心无力,终究还是听了那青年的劝阻,拱手道:“尚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在下白鹿书院弟子宁采臣,两浙道嘉兴府人氏。”

    “兄台名为宁采臣?”那青年的神色有些古怪,也拱了拱手道,“在下李公甫,两浙道杭州府人氏,与宁兄算是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