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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颜对修为一事并没有放松, 她的七佛造业书遇邪越强, 如果可以,在封妖大阵中、妖气浓郁之地结丹,可令金丹坚若磐石,远胜他处。
同嵇炀到时, 远远已可看到十来余结丹修士悬浮海上, 各自结阵, 隐去气息绕到一侧,不多时,便看见穆战霆和殷琊在一株树后观望形势。
“来得真慢, 嵇炀这是怎么了?”
“他用了黄泉镜,灵力耗光了,需得休息片刻。”
穆战霆打量了嵇炀片刻,跟南颜的想法一致,赞道:“这样模样好,看着就稳。”
“……”
其实一点也不稳, 他们之中穆战霆和殷琊都是初初结丹, 南颜虽然功法尅尽魔修, 但还是个筑基期,至于嵇炀……谁也没见他怎么动手,但他精擅诸道,阵法也不在话下, 那封妖大阵内阵法诡谲, 千变万化, 没有他恐怕无法成行。
而另一侧海上,巳洲来的魔修严阵以待,中间簇拥着一个眉间隐有戾气的青年,那青年烦躁不已,一脚踢在旁边与他一同来的魔修身上,道:“都看了半个时辰了,又有道生天赐下的罗盘,怎么还没找到入口?”
那魔修炼阵师踉跄了一下,面色艰难道:“帝子见谅,这封妖大阵是老道尊岁寒子倾整个道生天之力所打造的,天底下的炼阵师没有几个看得懂个中运行之理的。莫说属下了,便是一洲之主想进入,也需得耗上些时辰。”
“那就快!一个时辰找不到入口,本帝子断你一条腿!”
“是是是!”
炼阵师额冒冷汗,全力催动罗盘定位。
一侧窥伺已久的南颜好奇地看了一眼嵇炀,这巳洲魔修带来的是正统的炼阵师,足有结丹后期修为,依靠罗盘还要找这么久,而嵇炀却是看了片刻便能在阵法运行中找出可传入琴音的地方。
似乎是察觉到南颜的视线,嵇炀转眸看向她:“阿颜。”
“嗯?”
“他们动作太慢了,你暗中打一道灵气入东北方露出海面的礁岩上,会引发大阵入口灵气共振。”
左右南颜是觉得,他端坐轮椅上,膝上放着羽扇的模样,显得尤其老谋深算。
南颜依言偷偷打去一道灵气,击中礁岩,同时,海上微生波澜,魔修炼阵师手中的罗盘立时受到感应,指引方向。
炼阵师大喜指着一处方向道:“帝子,就在那处!”
厉迟觑准炼阵师点出的一点灵光,抛出一封青色卷轴,卷轴一脱手便迎风见长,自行打开,上书一个刚劲苍虬的“释”字。
数息后,“释”字放出,飘落在厉迟手心中化作一道符咒,随后卷轴光芒一换,帛面化作一道弥漫着浓雾的门。
“释令有三天效力,速速进入寻找师叔。”厉迟言罢,一步踏入门中,他身后魔修一同跟进去。
外门剩下的七八名魔修正待依次进入,骤然,一道裹挟着梵文光符的火炎之箭从远处射来,转眼间射至面前。
“小心!”
这一箭来得太快,七八名结丹期的魔修只来得及出声示警,那箭矢便生生撕开一人护体魔气,穿心而过。
被命中的魔修在空中一低头,看见胸口裂开一道大洞,伤口四周的佛力入肉便疯狂吞噬他的灵力,凝滞两息后,掉入海中,浮出一片血红。
其他结丹魔修惊诧不已,结成魔阵守在入口前,怒喝道:“谁人敢打扰我巳洲办事!”
回答他们的是一个充满煞厉的身影。
“老子不止要打扰你们办事,还要打死你们!”
魔修们本来大怒,定睛一看来人,顿时个个面色剧变。
“怎会是你!”
辰巳大战之诱因,乃是巳洲魔修偷袭杀死辰洲前代帝子,惹得辰洲龙主大怒,怒掀战端,数年来两洲修士前赴后继,搅得岐天原尽化血海。
而辰洲帝子死后,龙主又不顾元老反对,强行册封了一位来路不明的帝子,这位帝子刚一入辰巳战场,便战绩骇人,死在他手下的魔修无数,筑基期便夺得筑基期军功第一,结丹期便夺得结丹期第一。
若厉迟还没进入阵中,他们自可与穆战霆一战,而现在,却是慑于他之凶名,气势上先弱了三分。
“不能退!否则帝子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想起厉迟的暴戾,众魔修纷纷一颤,打起精神应对:“我们足有七个,他只有一个,就算不敢杀他,重创于他,也能为帝子在山海禁决里求得优势!”
说着,众魔修周身魔气暴涨,斧钺勾叉各显神通,为首一人,操控一口蛇矛,其势如雷,蓦然劈下,只听轰然一声,蛇矛撞上穆战霆周身烈焰,当场被融为铁水。
“不可能,他的灵力为什么突然克制我的魔气?!”
穆战霆得势就狂,凶狠冲上去:“傻了吧,我有妹妹!”
旁边修有破障眼的魔修连忙逃出战圈,四下打量,不多时,发现不远处的海边竟站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佛修。
佛修周身笼罩着幻术结界,明明站在那里却无人发现,她正捻动佛珠,一道道佛言遥遥注入穆战霆体内,令得魔修们节节败退。
这是为何辰洲近年极想与卯洲交好的原因,卯洲的佛修虽不擅征战,但只要有佛修坐镇阵前,为辰洲修士加持佛力,辰洲修士便可对同阶魔修形成压制。
“你们撑着!我去杀了那佛修。”
那结丹魔修认定佛修不擅对敌,速度极快冲至南颜近前,便朝南颜抓去,狰狞道:“敢管我巳洲之事,正好帝子刚失一炉鼎,尝尝尼姑的滋味也不错!”
南颜轻抬眉睫,旁边正布置幻术的殷琊传音道——
“结丹初期的魔修,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吗?”
“不足为虑。”
言罢,南颜缠在臂上的佛珠一甩,所立之地一道“卍”字佛光绽开,不闪不避,提掌拍去。
“邪魔外道,证我如来……涤罪!”
七佛造业,涤罪初开,魔修只觉面前佛力轰然撞上,体内魔气一触便宛如烈阳融雪,身形如挣扎于海浪中一片浮叶,处处传来骨裂之声。
怎会如此?她不是个佛修吗?!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只听一声佛珠轻响,魔修就见南颜追来,手中长长的佛珠一甩,直接套住他的脖子,随后一扯,他整个人就像是流星锤一样被甩回岸边一连撞断七八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
穆战霆本以为这边动静就够大了,一回头发现岸边动静还大,直接扫平一片沙地,不由分神问赶来襄助的殷琊道——
“真是残暴……阿颜这些年修的真的是佛吗?”
殷琊看了一眼那魔修被南颜吊打的惨状,道:“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了,好像是从秽谷里出来就对魔修深恶痛绝。”
“为什么?”
“还不是那些神棺宗的魔修,弄得你失踪了,嵇炀又被逼得跳了阴祝巢,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的是向魔修报仇。之前出手就要碎尸,你们回来了之后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说话间,空中尚存的魔修接连发出惨叫,余下者见势难敌,想分头逃跑,却一个个撞进殷琊的幻术中,数息内被解决掉。
“阿颜,魔修留一口气。”
随后,南颜提着那被打得四肢俱断、奄奄一息的魔修徐徐走来,丢在嵇炀脚边,后者抬手虚虚按在那魔修天灵处,双目轻阖。
南颜道:“你这是?”
嵇炀不言,片刻后,掌下的魔修一阵抽搐,大叫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搜魂?”南颜语调稍稍凝滞,似有不认同。
搜魂会毁坏修士的三魂六魄,据说这样死去的修士纵然转世,下辈子也会魂魄有损成为痴呆儿。
搜魂之法修士多少都会,但除非极端情况下,并不会动用,佛修则是严禁对任何人搜魂。
嵇炀并没有反驳,道:“是搜魂,阿颜想看看他记忆中都做了什么好事吗?”
魔修能做什么好事,听他刚刚要掳她做炉鼎的话,想来过往造孽不少。
南颜道:“魔修便罢了,如非穷凶极恶者,我不愿见你用这等手段,我们走吧。”
四人抓紧时间踏入释令阵门,进入一片迷雾中,落地时,竟发现脚下的是地面。
四周笼罩在一片看不到边的灰色迷雾中,神识同样受到阻隔,只能探查到十丈方圆。
殷琊再临故地,心情有些激荡,被南颜足足套了三层佛言枷锁,才将阵法压制之力削弱不少,道:“封妖大阵与秽谷大致相同,海面上的封印呈环状,越向内环,被罚来戍守大阵的修士越厉害,海面之上只有修士,妖族都被镇封在海下。”
“那海下是何种情况?”
“海下则是一层一层的,越往深海,封印的妖族越是厉害,所有的王脉妖族都被镇封在深海第九重。”殷琊说着,割开手腕,往每人手上滴了一滴妖血,“化神期的修士都会被镇封在海上核心岛屿,负责杀除妄图冲出海面的高阶妖族。另外封妖大阵内的海水是重水,一旦跌入,除非及时找到岛屿爬上去,否则极难浮起。你们若跌入进去,多半会遇上徘徊在海面下的妖族,届时你们便凭妖血自称天狐族,便不会有妖族会为难。”
南颜走到脚下这片岛屿的海边,伸出一根手指接触海水,瞬间感到一丝极冷的寒意顺着指尖传来,甚至感到这片海水在把自己往下扯。
“二哥,这海水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弱水?掉进去浮不起来的那种?”
殷琊强调道:“我警告你别搞事情,尤其是掉到海下的天工千锁阵,千万别试图挣扎或开锁,等着我抓头妖鱼把你替出来。”
“那又是什么。”
嵇炀道:“道生天是把诸门道统各取其长炼为重合大阵,天公千锁阵是偃甲一道的道统,据说被困住的修士会被瞬间切断灵力,如同凡人一样挂在锁阵上耗尽体力而亡。妖类还好,人族掉下去倒是痛快,直接会被淹死。”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南颜了,她立时从乾坤囊里拿出数颗避水珠发出去:“修道十年苦,一朝被淹死,那多丢人。”
众人准备停当,便朝内环的岛屿飞去,途中除浪花翻涌外,俱是一片死寂,偶尔有出现的小型岛礁,还能看到周围漂浮着一些不知名的破碎骸骨。
深入七八十里后,嵇炀忽然道:“你们看。”
南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见右前方迷雾中出现一个二十余丈见方的小岛,岛上钉着一个巨大的铜柱,铜柱上锁链蜿蜒而下,捆着一具修士的骨骸,那骨骸保持在奋力朝海水那头爬去的姿态,显然死前仍向往自由。
纵然这修士一具皮肉枯朽,南颜仍能感觉到这骨骸残留的压迫感。
“这怕是一尊元婴期的元君,熬不过,死在这儿了。”
南颜不禁担心起她那个素未谋面的舅舅来,见她神色有所忧虑,旁边嵇炀低声安慰道:“铜柱上所录,这元婴修士在此地被关押了四百年,乃是寿尽而亡。你舅舅是化神修士,寿元足有千年,被罚镇守于此仅二十年,应是无恙。”
此时,穆战霆盯着那铜柱,道:“阿颜,你想不想直接把你舅舅放出来?”
南颜略一沉吟,道:“舅舅当年屠城之举,我不敢为亡者”
嵇炀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去拦截巳洲那一行人的释令,用他们的释令解开南颐的镇封?”
南颜震惊道:“这样也行吗?!”
嵇炀道:“可以,因为就算南颐出来了,要重新判罚化神修士入封妖大阵,极必须要让帝君再次下旨。别忘了,上一任帝君……辞世多年,如今诸洲帝子争夺帝位。在新的帝君选出来之前,除非道生天玄宰亲自出手,否则无人能将化神修士重新打入此地。”
南颜想了想,道:“事到如今,当年之事个中虽有内情,可舅舅当年屠城之举毕竟不可轻赦,我纵然私心里想直接把舅舅放出去,也并不敢擅自代亡者原谅什么。”
可话又说回来了,要拿下一个化神修士何其难也,南颐愿忍者失爱之痛为屠城之过束手就擒,也说明他也是敢于担当之人。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南颐有罪,不代表他就必须要在这里赎罪,而放主谋逍遥自在。不如到时夺了释令,你可与他一谈。”
“好。”
穆战霆磨着牙道:“我是不懂你们纠结些什么,人心哪个不是歪着长的,胳膊肘不拐自己家的难道拐别人?巳洲那傻逼想放出他们天邪道的副宗主,想来为这释令付出了不少心血,既然撞上了,怼不了道生天,还怼不了他们吗?这一票得干了。”
辰巳相争多年,尤其是化神修士之争,足可改变局面。而道生天发下释令的事既然不声张,就说明此事多半是暗中达成的,就算他们截了这道释令,道生天就算有意见,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那可有办法寻到厉迟他们的踪迹?”
“化神修士都被禁锢在最内环,朝内环走,总会遇见的。”
……
就在他们进入封妖大阵一个时辰后,一队魔修姗姗来迟,一驾由筑基修士当牛做马拉着的车上,巳洲帝子厉迟的胞妹厉绵从车中探出头一看,立时气得面色铁青。
“这……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调集所有在寅洲逗留的巳洲元婴修士包围此地,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坏我天邪道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