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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逸呆立在原地,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一旁的贴身小厮见他如此,抬眼瞅了瞅厅中的秦慕樱,就知道他家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伸手推了推他。
苏逸这才缓过神来,又偷眼瞟见秦慕樱的容色,只觉得那张娇俏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显得她丽色生春,令人不敢逼视。他瞬间红了脸,掩饰着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秦慕樱莲步生辉,轻盈地移到他身前,施了一礼,柔声道:“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公子应允。”
独属于少女的幽香飘然萦绕在苏逸的鼻端,他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去瞧她,便低垂下头,却又恰好看到秦慕樱的一截海棠红裙摆,甚至还有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绣鞋。心中不由怦怦而动,险些魂不知所在。
良久,他才定了定神,道:“不知姑娘所言是何事。”
秦慕樱嫣然一笑:“我恳请公子教我习画。”她转头看向案台,“不求他日丹青妙手,只要所作之画的工笔能有那幅一半的精妙,也就足够了。”
苏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画上的郭临神采飞逸,容光照人。而此刻秦慕樱俏脸娇羞,盈盈美目遥遥凝视着画中人,似有无限深情。
地底的地龙烧得正旺,厚重的幔帐隔绝掉屋外的寒风冷气。小玉锵挥舞着小胖手,“啊啊哦哦”地叫唤着。乌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瞧着近旁的几个大人,咧嘴直笑。
阿秋一脸得意地道:“二位大人,请稍后,马上就能看到咱们小玉锵的实力啦!”
她说着,将玉锵手中的小玩意拿走,凑到他脸前,问道:“玉锵乖,告诉姨,爹爹在哪。”
玉锵的目光从玩具上收回来,眼珠骨碌碌地转动,扫视着面前的二人。最后,定定地看向郭临,咿咿呀呀地朝她伸手。
郭临朗声大笑,接过玉锵抱在怀里。一旁的白子毓啧啧嘴:“你小子就是好运,捡个儿子也能捡个聪明的。”
“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郭临那洋洋自得的神情看得白子毓恨不得给她一拳才好。
郭临伸抚摸着玉锵头顶软软的毛发,心中却想起德王的话来:“郭大人喜欢小孩,何须从镇国侯府里抱一个,喜欢美人,又何须跑到碧春阁买一个……”
云娘之事不能瞒过他们,她心里有数。横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传开去也就一场风月闲事而已。可玉锵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郭临自信自己数年来坚持不懈练功造就的功力。以她的耳力和警觉,那晚从镇国侯府抱走玉锵,确实不曾感觉到周围有动静。
白子毓见她愣神,便问道:“在想德王的事?”
除夕宴发生的事金真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只是还没从郭临这里得知德王找她谈话的内容。
郭临点点头道:“德王他知道玉锵来自镇国侯府。”
阿秋原本专心地逗弄着玉锵,听到此言,登时一愣。神色不由紧张起来:“少爷,德王知道了,那玉锵不就……”不就活不了了,他可是罪臣之子啊。
郭临安慰道:“别担心,他暂时没打算和我撕破脸皮,玉锵还是安全的。只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
白子毓瞧了眼她俩的神色,突然笑起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在商场,可是无往不利。”
郭临揉了揉玉锵的小脸,闷声一笑:“正是这个理。”
阿秋看看郭临,又看看白子毓,实在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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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的外院,一个小厮匆匆跑到账房门口,敲了敲门,说道:“李管家,宫里来了封信。”
李伯放下手中的账本,高声道:“进来。”
小厮呈上那封金紫缎皮裹住的信,信封上写着“京兆尹郭临启”。李伯诧异地抬头看向小厮,小厮苦着脸道:“小的和您一样奇怪,还问了那送信的小太监是不是送错了地方,可人家斩钉截铁,说他得来的命令就是将信送来楚王府。”
李伯抬起信左右翻看了下,这才发现信上根本没封口。他思虑片刻,迟疑地拆开信。待到他粗略地扫视完,脸色却慢慢地缓和开了。
他捋了捋胡须,脸上是一派欣慰的神色:“郭少爷现在官也做顺了,人又年轻。不说大齐,就这京城内心仪他的小姐也是不少。原本王爷说,等他成年了再议亲,我便将上门的那些媒人都给推了。可你看,这姻缘来了啊,就是挡也挡不住的。”他一张老脸是满是笑意,把信重新合上,递给小厮,“快派人去郭府通知郭少爷入宫一趟吧!”
烟儿望着铜镜里她家小姐秀丽清灵的容颜,将手中的花钿对准额上正中,细细地贴好。
秦慕樱对镜左看右看,意兴阑珊地道:“算啦算啦,反正只是去宫中和小姐郡主们会会,不用这么隆重。”说着伸手就想要将花钿取下来。
“唉!”一个花团锦绣衣裙的妇人挽了帘子快走进来,扬声阻止道:“别取,任你哪日想要素面朝天,娘都依你,就今日不行。”
秦夫人拿起妆台上的胭脂,抬起秦慕樱的脸端详一阵,在她两颊轻轻地铺了一层。
秦慕樱奇道:“娘,您不是一贯吩咐孩儿出门在外少刻意露脸吗,怎么今日……?”
秦夫人抿嘴一笑:“那是娘为了让你的美名越来越神秘,只有看不到的美人,才会有人愿去追崇。不过如今不需要了,你再过一年啊也就及笄了。此时出门让贵妇们见见,刚刚好。”她放下手中的胭脂,满意地拉起秦慕樱。
秦慕樱羞涩地垂下头,突然又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秦夫人,秦夫人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独自呢喃:“一转眼你就要嫁了,娘真是舍不得……”
“娘……”秦慕樱神色有些焦急,她思慕郭临阖府都是知道的。可今日她娘这么积极,像是要带她去相看哪家的公子,却不肯说是谁,让她惴惴不安,担心对方万一不是郭临……
见秦夫人已经转身朝屋外走去。她只好压下心中的忐忑,快步跟上。
马车在后宫西侧的角门口停下,秦慕樱搀扶着秦夫人,随着前来迎接的宫女,顺着青石子路朝着殿落走去。
不多时,一座寰宇厅楼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殿门口上高挂着的三个大字“嘉庆宫”。
秦慕樱心中一惊,连脚步都跟着有些絮乱。怎么会是嘉庆宫?不是要去给宫里做昭仪的姑姑请安吗?
她挽着秦夫人的手臂不由慢慢缩紧。她是知道住在嘉庆宫的舒贵妃娘娘在后宫中和姑姑交好,顺带也对她家格外关照。可如今,难道也要把她关照到她儿子身边吗?
德王大她太多,又有正妃侧妃数人。她若是指给他,最好也不过是个庶妃。她家是不会让她做妾的,那么,难道是哪个病怏怏的庆王,庆王年岁确实是与她相近,而且还没娶妃……
她不禁紧紧拽着秦夫人的胳膊,秦夫人感觉到胳膊处的紧绷,偏头一看,自己的女儿此时一脸的不安。她微微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秦慕樱的手背。
嘉庆宫殿内,坐着不少贵妇。秦慕樱偷偷瞧去,尚书右丞府的严夫人、定远将军府的左夫人都在,还有的几位她不认识。不过她好歹能舒口气了,那位严夫人,正是德王正妃严氏的母亲。既然她在场,舒贵妃总不会当着她的面就将她许给德王吧。
她的目光转向殿中高座,舒贵妃端坐在上。头上梳着反绾云鬓,一身翠色大袖衫,腰间系着蹀躞带,整个人显得雍容婀娜,华贵逼人。在她身旁坐着个肤色白皙、俏颜明目的美人,正是她的姑姑秦昭仪。秦昭仪和她目光相碰,朝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秦慕樱这下安下心,幸好姑姑也在,就是万一有什么也能帮忙说上话。
众位贵妇人看到秦慕樱,眼前俱是一亮。秦家将这个女儿藏得这般的好,直到如今传出来的声名也不过是她一手琴技冠绝京城。可见了真人,才会发现,连这容貌也是生的明艳动人,秀雅文静。
严夫人眼珠轻溜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知道舒贵妃一直在拉拢秦家,不止是坐在一旁的那位秦昭仪,还有她两个在朝为官的兄弟。眼下特意召来秦慕樱,可不是就要亲自给她指婚么。如果自己能和秦家攀上这门亲……她主意一定,就准备开口。身侧的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拉住了她,她转头看去,是她嫁到太史令府的亲妹子。小严夫人没法直言相劝,只能悄悄地冲她摇了摇头。
舒贵妃细细地打量着秦慕樱,一双美目笑得弯起。抬起手臂招呼她上前,口中叹道:“早就听说秦夫人家的长女生的好,一直没能见到。瞧着模样,可不就是个顶顶的美人么,本宫欢喜极了。”
秦慕樱眉头跳了跳,但仍是神色不变地给舒贵妃下跪请安。
“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舒贵妃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摩擦,“这样的孩子,也不知会被哪家娶了去。”
左夫人接口笑道:“娘娘既然这般喜欢她,那定要亲自做主,给赐上一门好亲事了。”
舒贵妃轻抚云鬓,一双细挑的凤眸望向秦慕樱:“本宫这儿啊,恰好就有这么一个适婚的好儿郎,无论样貌人品,都是挑不出话的。”她顿了顿,拍拍秦慕樱的手,“不知你们两个有没有这个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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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临撩了撩衣袖,抬手解下腰间的佩刀,交给候在门边的侍卫。那侍卫接过刀,朝她恭敬地福身,转身退下了。
她抬头看了看这座秀致端庄的宫殿,长舒一口气,稳步迈入殿门。
殿内,舒贵妃娴雅和煦地坐在高位上。见到郭临进来,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温柔:“郭大人来了啊!”
郭临踏入殿中后才发现,殿内的两侧几乎坐满了贵妇。一个一个地拿眼瞧她,这目光比起京城街头有过之而不及。郭临吞了口口水,走上前单膝跪下行礼:“下官见过舒贵妃娘娘!”
“快请起。”舒贵妃抬手示意她起身。嘴角含着笑意,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瞧着她。
高位上另一个宫装美人察言观色,见此情景,打趣道:“娘娘真是好眼光,郭大人一表人才,又年纪轻轻。连陛下也是极为看重他,将来定然还有大作为!与我那侄女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啊!”
舒贵妃这才浅笑道:“我也是着实喜欢阿樱这孩子,不然也不会想要亲自来给她指上一门婚事。等来年过完年,阿樱也要及笄了。现下瞧中了合适的人选,定下婚事,正是个好时机啊。”
众位贵妇纷纷附和道:“娘娘说得是。”
舒贵妃见郭临面色疑惑,便缓声道:“郭大人不必拘礼,本宫宣你入宫,就是想和你说说你的婚事。虽说你是楚王弟的义子,这婚事我该先通知他一声。可琼关离京城好几日的路程,一来一去都得费些时候。想着不如就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秦慕樱躲在里间的帷帐之后,急得都快哭了。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这个阵势,分明是在逼迫郭临答应结亲啊!
她向往的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她想和他两情相悦,然后再名正言顺地嫁与他做正妻。她希望他能知道,她也是有才有貌,是足以匹配上他的人。可并不是要向现在这样逼着他来娶她啊!这样促成的婚姻,又有什么意义!
虽然心中万分的不情愿,可当真身在此情此景,她又矛盾地希望站在殿中的那人,能够扬起他那张丰神俊秀的笑脸,坚定地说上一声“愿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