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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复出(4)
移地建是磨延啜的次子,但在回纥牙帐和国内的威望及影响力,都远远高于长子叶护。叶护虽然名义上为回纥太子,实际上权力略逊于移地建。
如果不是磨延啜对于叶护地位的维护,恐怕移地建早就取叶护而代之了。回纥国内废黜叶护太子之位,由移地建继承汗位的呼声不低。
这两年,移地建在回纥牙帐暗暗急需力量,扶植自己的派系班底,兄弟俩的夺嫡之争,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而在性格上,兄弟两人也天差地别。
叶护粗犷,大大咧咧,豪爽重情重义,有几分血性和热血。但移地建却性格阴沉,城府深沉,为人更是骄矜傲慢。兄弟两人一向不合,又因为汗位之争,更是不可开交,随时都有可能兵刃相向。
移地建与回纥贵族交好,当然更多的是政治许诺和利益交换。在权术手段上,叶护比移地建差得太远。
移地建率五百回纥铁骑一路疾驰,直奔长安。沿路州府受到灵武都督府的照会,一律放行,畅通无阻。
移地建一行只用了三天就抵达长安。而就在移地建率从人进入长安城与长兄叶护相会的时候,灵武都督府大都督林勇的五百里加急军报也到了皇帝的案头上。
朝野皆惊。
乘******内乱,骨力裴罗遂联合拔悉密、葛逻禄等部,在745年灭了******汗国。回纥汗国第二次复兴,统一漠北。骨力裴罗自称为骨咄禄毗伽阙可汗。唐朝因其解除了******的威胁,封其为骨咄禄毗伽阙怀仁可汗,建牙于乌德山(杭爱山支系)、昆河(鄂尔浑河)之间,最盛时回纥控地“东极室韦(今额尔古纳河一带),西金山(今阿尔泰山),南控大漠,尽得古匈奴地”。
回纥人的势力如今极为强盛,号称拥兵五十万。当然,这都是号称,实际上回纥人的总兵力大概在二十万左右。但回纥人全民善战擅长骑射,几乎全民皆兵,而且战斗力很强。十万回纥铁骑,已经能对现在国力衰弱的大唐王朝构成致命的威胁了。
何况现在还有安庆绪和史思明的隐患没有解除。
一旦回纥举国来攻,大唐危矣。
而且,西域蛮夷林立,如果大唐军力威慑力不够,随时可能反叛,给唐朝带来很大的麻烦。而在吐蕃高原,还有虎视眈眈的吐蕃人,只要回纥掠边,吐蕃人肯定不甘人后,一定会趁虚而入,攻入中原分一杯羹。
到了那个时候,大唐就真正变成了四面楚歌了,亡国灭种指日可待。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李豫以下所有朝臣的脸色也很难看。在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回纥人大军压境、派出使臣来催促和亲起行,实在是心怀叵测,直接触及到了皇帝作为天朝上邦天可汗的高度敏感自尊心。
这是赤果果的要挟啊。
你要是敢反悔或者给予回纥的嫁妆不够丰厚,回纥人就要举兵进犯。威胁是摆在桌面上的,让你无法回避。
事实上,如果大唐反悔此次和亲,回纥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是必然的。磨延啜之所以率军迎亲,恐怕已经在国内好战派的撺掇下,做好了进犯唐朝疆土的各项准备。
皇帝脸色阴沉望向了李泌杜鸿渐两人,沉声道:“诸位臣工,回纥大军压境,使臣抵京,以尔等来看,朝廷该如何应对呢?”
杜鸿渐没有迟疑,朗声道:“陛下,臣等以为,为防止回纥进犯,当务之急,应尽快整肃使团,让宁国公主出京和亲回纥,免得让回纥人说我们大唐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如此,至少回纥人再无理由进犯我边境。”
杜鸿渐顿了顿又道:“臣认为,回纥人此番举兵不过是担心朝廷反悔,不予和亲赐婚。只要公主和亲回纥,回纥人自然退去。况且,磨延啜打着迎亲的名义,我们也难以指责。”
“当然,为了预防万一,也应调敦煌卫五万人立即协防灵武,避免回纥翻脸进犯,做好一应战备准备。”
皇帝缓缓点头,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想与回纥开战,因为这对大唐国力伤害太大了。风雨飘摇中的大唐江山,急需休养生息,已经经不起任何战火折腾了。
皇帝又望向了东宫太子李豫。李豫这一次难得没有与李泌杜鸿渐唱反调,凝声道:“父皇,儿臣以为,李相杜相之言有理,朝廷应速速派出和亲使团,迟早生变。同时调集敦煌卫协防灵武备战,若有不测,儿臣愿意亲率东宫卫率和禁军驰援灵武,与回纥人一战!”
“我大唐泱泱上国,岂能畏惧蛮夷,能避免战事最好,但倘若最后战事退无可避,那么,战又何妨?!”
李豫慷慨激昂,说的是大义凛然。就算他在演戏和故作姿态,也因此引起了很多朝臣的喝彩。
一国太子,当如是。国家危难之际,可以挺身而出,不畏个人生死,这不是一般皇子能做到的。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李豫最大的特点,这种品质是其他皇子所缺乏的。关键时刻能敢站出来,也能冲的出去。
皇帝也微微有些激动,暗暗点头。
他缓缓起身,大声道:“好了,尽快准备,让宁国和亲回纥。只是孔晟已死,这和亲使臣人选,还需要重新商定。李泌、杜鸿渐,尔等推荐人选,朕来裁定。传诏,明日晚间,朕在含元殿设宴,款待回纥使臣移地建和太子叶护,尔等诸位臣工可一并出席。退朝!”
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什么讨论回旋的余地和空间了,皇帝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直接乾纲独断了。
反正这事也不复杂,如果反悔和亲,一则失去了大唐上国的信誉,二则会引发与回纥的战争。为了国家利益,维护和亲是必由之路。当然,万全之策还是要同时做好战争准备。
李豫在这件事上的表现,让皇帝还是颇多赞赏的。只是太子表现得越抢眼、越优秀,皇帝心里一方面高兴,李唐社稷后继有人,但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如此优秀强势的皇太子威望日渐提升,渐渐就有喧宾夺主和功高盖主的嫌疑啊。
这是一种极其复杂和矛盾的真实心态。
皇帝回到寝宫,朱辉光毕恭毕敬地一直伺候在侧,皇帝扫了朱辉光一眼,突然叹息一声道:“回纥人狼子野心,竟敢大军压境威逼朕躬,真是欺人太甚。朱辉光,在你看来,朝廷或者朕若是对此无动于衷,接受回纥人的要挟,会不会让天下臣民耻笑?”
朱辉光迟疑了一下,皇帝突然提及这样的一个事关国家尊严的重大命题,他有些不敢随便作答。但皇帝问了,如果缄口不言,也显然有些说不过去。
朱辉光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小心翼翼道:“陛下,奴婢以为,对回纥人呢,应该恩威并重,和亲公主,就是施之于恩,而在事关朝廷和陛下威严方面则不能过于让步,这就是施加于威,奴婢认为,陛下雄才大略,当可把握住其中的尺度。”
朱辉光这番话说得是非常漂亮,也很到位。至少,让皇帝听了心里非常舒服。
李亨闻言大笑,忍不住扬手指着朱辉光道:“没想到你这内宦还颇有几分眼光和见识,倒是朕小瞧你了,不错,朕也是这样想的,对于回纥人,朕当恩威并重,若是回纥人敢得寸进尺,那么,大唐天朝上邦,岂能接受蛮夷小国之威胁!正如太子所言,要战则战,怕什么?!”
李亨再次大笑,拍了拍朱辉光的肩膀,“好了,朕要歇息,你们下去吧。难得你颇有见识,朕日后当重用汝等。”
皇帝的肢体动作有些亲密,这还是皇帝头一次对朱辉光流露出“自己人”的一面。朱辉光虽然心里狂喜,但在表面上却还是诚惶诚恐地恭谨道:“奴婢遵旨,恭送陛下!”
李亨大笑着而走进寝宫,心头因为回纥人挟大军威胁的所产生的阴霾渐渐消散一空,他也想得开了,如果回纥人真是狼子野心要进犯大唐,那么,怕也没有用,该战就要战!
想通了这一层,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当然,对于皇帝来说,能不战还是不战的好。只要给他三五年的时间,大唐就能休养生息恢复元气。而国力恢复,还怕什么回纥人?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不需要大唐炫耀武力,回纥人就会继续臣服膜拜,自觉以臣子自居。
至于现在,当务之急的是尽快促成和亲,让回纥人没有理由举兵在边境停留。而与此同时,必须要抓紧平叛的进程,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安庆绪和史思明的叛军,收复河东地区。
皇帝将安庆绪列为第一号心腹大患,实际上,皇帝并不知情,在叛军内部,渐渐以史思明为首,安庆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在叛军势力内部不得人心。而没有多久,安庆绪就死在了史思明的手上。
史思明才真正是李唐朝廷目前的第一祸害。
这是孔晟在赵王李系行军之前再三建议,不要接受史思明归降,而要将之斩杀的关键因素。因为历史上因为史思明的反反复复,给大唐国力造成了巨大的戕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