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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着青砖的窄小巷道在冬日里因为鲜有人走动而显得比往常宽出数十倍,因为心里都压着事,这一路上,四个人竟然谁都没有开口过,任凭着静默将他们吞没。白无常手心早已被汗水浸透,看着前面的人没注意到,黑无常挨近她,捏住她的手,低声道:
“妹妹,能打倒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你别还没等人看出端倪,就先自己露出马脚来,拿出点精神来。”
忽然,雪白狐裘下的人停住了他的脚步,并把手搭上那紧闭的大门上的铁铸的小狮子头,紧挨着的俩兄妹立马分开,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砰砰砰,铁环叩在木门上的声音在肃静的冬日里格外刺耳,东方琉璃相信里面那位瞎了眼的老太婆一定会听见。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隔着一扇门,里面传来与几日前一般的苍老的声音,只不过此刻这声音听着没有一点精神气,像是从一具枯骨上发出的。
“谁啊?”
“是我,陆大娘,我是东方琉璃。”
“是东方大夫啊?”又是一阵细碎的声音,只不过这次是用来插门的横木与门板摩擦发出的声响,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槛下站着的,是目光呆滞的陆大娘。
“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由于前些日子东方琉璃的干预,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她不该记得的事,此刻,她立在门槛后面,佝偻着腰,和杭州城里的每一位普通老百姓一样,带着对这位心地善良,又医术高明的年轻大夫的恭敬,问道。
“噢,我也没什么大事。”陆大娘话音刚落,东方琉璃就被从自己回想中拽过来,明知道老人家看不见,却依旧半低了身子,带着对年长者的恭谦,说道,“就想和您问问,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来过您这吗?”
“东方大夫可是说笑了,我这个半活不死的老太婆,会有什么人来?不过,您怎么突然来我这问起这事?可是杭州城里又出什么事了?”陆大娘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好在还有女儿贞莲,给了她些许盼头。眼见着贞莲一日日长大,好不容易快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人却被那杀千刀的柳易安给哄去杀了。她的这心,一下子就凉透了,觉得日子一下子没了盼头。女儿头七前又哭瞎了眼,看哪都是一片黑,这年岁,不过是老天多加给她的报应罢了。
“是出了个毛贼。”姬宫涅应道,“怕您一个人遭难,这才过来看看。”
还是姬宫涅替他圆了谎。
陆大娘的脸上立马露出释然的表情来,“原来是这样,辛苦东方大夫了,我一个老婆子不碍事的,还劳烦您大老远跑来。”
“邻里之间,应该的。”东方琉璃道着客气话,送着陆大娘进了门,又出来替人家带好了门,眉间皱成一片。
白无常提醒道,“要不我们去赵子瑞家里看看?”
“不用了。”联系昨晚发生的事,东方琉璃总有一种受到了欺骗的感觉。
“不好!”
“怎么了?”姬宫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吓到。
东方琉璃却没给出任何多余的解释,而是利落的沉声说道,“回医馆。”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回赶,东方琉璃的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砰直跳,赶再快也安不下来。
匆匆忙忙停到医馆前时,果然听到里面好一阵动静,东方琉璃摸出腰间佩剑,短小精悍的含光在干燥的日光下泛出特有的光芒来。姬宫涅也拔出他的木剑,捏在手中。
素色厚重的门帘微动,里面一个高大的男人出来,肩膀上扛着的,正是陆贞莲。而他后面跟着的那沉着脸的小女孩,大抵就是百里无忧提过的那位。
“东方琉璃,小心!”带着血迹出来的百里无忧后面躲着脸色苍白的寿眉,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惊恐。
“赵子瑞,是你吧?”含光自手下举起,东方琉璃挡在门口,问道。
“是我。不过,东方大夫,这件事我还是劝你少管,阴间少个陆贞莲无所谓;但我,离不开她。”赵子瑞还延续着他在俗世对东方琉璃的敬称,但说出的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地万物都要按着既定的规则来走,陆贞莲死去已有数月,你若真的在乎她,就不该拦了她往生的机会。”东方琉璃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说法而动容,反而更加握紧了间,等待着在适当的时候,发出致命一击。
百里无忧也托着他那副残败的身子,悄悄在四周设下结界,他很清楚,赵子瑞不能走。
“你懂什么?”赵子瑞见没有商量的余地,也不再试图对对面的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是直接将陆贞莲往怀中一抱,先发制人,手中汇出一团银白的气流,向着东方琉璃抛去。
这还是东方琉璃首次与魅族的人交手,那团气流超出了东方琉璃对赵子瑞作为一个凡人的认知,但姬宫涅和百里无忧以及在场的每个人都早已见识过这种威力,姬宫涅甚至还记得,他在两个魅下的惨败。
并没有开口提醒东方琉璃,而是直接拿着木剑挡在了他面前。
“姬宫涅,这种手法不是你肉体凡胎可以抵挡的。”东方琉璃上前一步,含光一横,高举竖着向那道光亮切去。
想象之中的爆裂之声并没有炸开,众人将闭了的眼睛睁开看去,一个个惊的合不拢嘴。
这是怎样的场景?姬宫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行走江湖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武功没见过,偏偏没有见识过这般场景。
以东方琉璃的武功,是断然不可能接住赵子瑞这一击的,哪怕是加上他修行的法术底子,可此刻,他不但接住了,那银白一团还围着他的剑锋不断游走,最后慢慢散去,融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