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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晕眩中,胯下的马冲进路边的树林,她被凌乱的树枝刮得全身疼痛。
而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进树林里。
伴随着风吹树摇和主人的奔腾闪动,这些影子看起来影影绰绰、飘忽不定,宛如一大群追魂索命的鬼。
景琅不时转头看向追兵,心头慌得厉害。
突然,马匹重重的栽在地上,她的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甩得凌空飞起,随后也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得她全身像散了架一般。
“不行,我不能倒在这里……”
景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很快死掉,她只是忍着一身的痛,扶着树干爬起来,一心一意的、跌跌撞撞的往树林深处跑。
上天给了她一个也许是看到未来、也许是回去过去的机会,一定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她好不容易逃出皇宫,好不容易逃出乌帝城,好不容易闯过关卡,怎么能栽在这里?
一定要撑住!一定还有活路!不要放弃!至死都不要放弃!
然而,她还是刹住脚步,摔倒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几步远的前方。
就着微弱的月光和后头透来的火光,她看到的,竟是一片悬崖!
悬崖下,是无底又无边的黑暗!
她看向对面。
对面的崖顶离她只有三四丈远,她若是能飞到对面,就能逃出生天,然而她没有翅膀。
而悬崖下面,一定很深,深到足以令她摔得粉身碎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凄然的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
冲在最前面的乌浪,已经近得能让她看得很清晰。
她的喉间涌起一股腥酸之味,几乎又要吐了。
“看你还往哪里跑!”乌浪已经弃马步行,边跑边凶狠的冲她吼,“待老子抓到你,就剥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剥皮?吃肉?
景琅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就没有了任何犹豫和惊恐!
她手脚并用,义无反顾的爬到悬崖边上,摇晃着身体站起来,转身,看向追兵,唇边泛起胜利的笑容。
接着,她慢慢抬起双手,张开,就像鸟儿张开翅膀,往后倒了下去。
没有人想到她竟敢跳下去!
所有人都顿下脚步,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你敢跳试试?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只有乌浪怒吼着,宛如黑色旋风般冲上去,伸手想捞住她。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捞住。
景琅任凭身体飞速下坠,心里,一派平静。
她虽然死定了,但乌家绝对得不到她的尸体,所以,乌家还是会继续向景家索娶血统纯正的公主新娘。
景家无论如何都必须牺牲至少一个真正的、条件出众的公主,而且景家再也无法找人冒充,因为乌家一定会检验新娘的血统,就像她“出嫁”时也被玉朗川验过血统一样。
还有,一旦乌家发现他们被景家给骗了,以乌家残暴好战的天性,说不定一怒之下就将晴国给灭了。
所以,虽然她很是不甘,但她的死亡并不是没有价值。
只是可怜了她的母亲,女儿惨死后,就轮到她惨死了……
她真是太没用了,都撑到这一步了,却栽在这里……
景琅叹息着,最后一次看向夜空,最后一眼看这人世。
她没有看到夜空。
她只看到,苍穹之下,悬崖之上,屹立着一道比黑夜更黑暗、比夜空更神秘、比高峰更孤傲的人影。
夜风刮过,他那飘逸的黑色长袍迎风扬起,几乎把整个夜空都给遮住了。
从下往上看,那道身影宛如天神降临,又宛如死神驾到,静静的目睹她的缈小与死亡。
神啊,救救我吧!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如此祈祷。
……
“主人,小的已经尽力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的造化了。”一个非常恭敬的声音传进景琅的耳里。
“嗯,辛苦了,走吧。”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和磁性的声音响起来。
然后是隐隐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是谁在说话?
景琅忍着全身的疼痛,努力的睁开眼睛。
光影朦胧中,她只隐隐看到猎猎飞舞的黑色长袍,还有一抹淡淡的、黑色的背影,以及那只站在人影肩头的巨型飞禽。
巨禽侧头,傲慢的、冷酷的看着她,似乎在说“哼,缈小的凡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威风巨大的飞禽。
是那个人救了她吗?
如果没有人救她,跳下悬崖的她不可能还活着。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又是谁?
好想向他道谢。好想看看他的脸。好想知道他是谁。
只是她太虚弱,看不清,说不出,动不了。
她只能睁着朦胧的一双眼,看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会活下去!
然后找到他!
她在心里默默发誓着,阖上双眸,抱紧了身上那件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神秘的男人气息的黑色披风。
一个月后,晴州。
夜深了,雪娘仍然坐在灯下缝制冬衣。
她虽然已经摆脱了奴隶的身份,还拥有了一个“嫔”的名分,但没有人会把她当成主子。
如今她住在这间偏僻、冷清却不知比之前所住好上多少倍的宫殿里,仍然需要亲力亲为,宫里派人服侍她的两名宫女,说穿了只是来监视她的,并不是来侍候她的。
很快就要入秋了,虽然离冬天还有几个月,但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及早准备。
缝着缝着,她忽然长长的叹息,放下手里的冬衣,看着烛火发呆。
距离女儿离开晴州已经四个多月,去的时候春暖花开,现在则是枫叶微红,这期间,她没有一天不思念、不担心女儿。
女儿现在过得如何?
女儿应该已经与乌浪王子成亲了吧,王子对她可还好?
她好想好想知道女儿的消息,但不管她如何鼓起勇气去问,都没有任何人理会她,她除了生生等到送亲的队伍回来再问,没有别的办法。
但愿女儿到了乌蒙皇宫后,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她正想着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这么晚了,不可能还有人来看她。
雪娘抬头,有点慌慌的:“谁、谁来了?”
“母亲莫慌,是我。”来人把门关紧,转身,低声道,“我回来接你了。”
雪娘惊得手中的冬衣掉到地上,站起来,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你、你真的是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