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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唐,今儿又来得这么早啊。”
唐芯一只脚刚迈入御膳房的大门,就听见张御厨那标志性的公鸭嗓。
妈蛋,居然和这货撞上,真够倒霉的。
她默默在心底腹诽着,面上却挂着恭敬谦卑的笑容,打了个千说:“小的见过张御厨,您老吉祥。”
“嘴真甜,”张御厨尖嘴猴腮的瘦脸笑成了菊花状,“我啊,最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老孙年纪大了,跟着他没前途,我看你还算机灵,怎么样,要不要调来我身边?”
皇宫内院多的是勾心斗角拉党结派,就连御膳房也不例外。
唐芯跟的孙御厨是厨房里资历老的老人,而张御厨则是前两年升做的掌勺大厨,听厨工们说,他奉菜时,没少对宫里的贵人阿谀奉承,以至才两年时间,就和孙老平起平坐,还拉拢了不少孙老身边的得力助手。
“如何?跟着我,用不了几年,保管你能升官加职。”张御厨抛出了甜头,往常他没少用这法子挖墙角,就不信这新人不上钩。
“谢大人厚爱,可是,小的是孙老一手提携的,要是没有他带进门,小的这会儿还在做粗活呢,小的虽然很仰慕大人您,但这恩情小的不能不还啊,”唐芯幽幽说道,“不然,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吗?”
张御厨老脸一黑:“哼,给你脸不要脸,今后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他愤然拂袖,不就是个手脚麻利的家伙吗?真拿自个儿当人物看了。
“大人慢走哇。”唐芯挥了挥手臂,直到人进了火房,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
啊呸!她是有原则有底线的三好青年,一丁点蝇头小利就想打动她?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孙御厨如往常一样准点来了御膳房,可唐芯却惊讶的发现,他今儿总是愁眉苦脸的,满腹心事,她问了几次,孙御厨除了叹气,什么也不说,急得唐芯直挠头,只好求助御膳房里的前辈。
“哎,还不是为了齐妃娘娘的膳食?这位贵主连着好几日体热上火,长了口疮,轮到谁掌勺,就得挨罚,昨儿个是张御厨,今天就轮到孙老了,”太监同情地看了屋内炉灶旁,魂不守舍的孙御厨一眼,“你来御膳房不久不知道,前几天啊,张御厨做的那碗鱼头豆腐汤里就加了些调味的胡椒面,结果被齐妃娘娘吃出来,为此他把徒弟小牧推出去顶罪,当晚就罚了二十板子呢。”
太监絮絮叨叨地给唐芯科普齐妃的丰功伟绩。
难怪孙老会坐立难安,原来是为这事啊。
唐芯向太监道谢后,回身踏入厨房。
“孙老。”
孙御厨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兴致不高。
“小的听人说,您正为了齐妃娘娘的膳食头疼?小的有一个办法。”唐芯毛遂自荐,孙御厨帮了她不少回,平时偷吃什么的,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她可不能袖手旁观,“您用莲子心煲汤,参些茄蒂进去,这是民间的土方法,对治口疮,去热平火很有效果。
孙老先是不信,苦笑道:“小唐啊,我知道你心地好,有心想帮忙,只是这法子我闻所未闻,要是起不到作用也就罢了,那茄蒂,都是切下来扔掉的,要被人知道当做食材给齐妃吃,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善意地提醒,“齐妃娘娘心气高,又是太后的侄女,手段素来毒辣,得罪了她,往后可有苦头吃了。”
“哎呀,”唐芯跺了跺脚,“小的哪敢瞎说?这偏方,小的以前没进宫的时候曾经亲身尝试过,”吃的这行还有人能比她更专业吗?她瞪圆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信誓旦旦的说,“那会,小的也是体热火重,嘴里长了好多火泡,开了药方吃了一点用也没有,直到用这偏方,吃过一次第二天就给好了,孙老,您就听小的一回,小的难不成会害你吗?”
唐芯只差没在脸上写明‘信我者得永生’六个大字,好说歹说,才让孙老狠下心来,决定信她一次。
“成!”孙老一拍大腿,“就依你的!”
“只是小的厨艺不精,只记得方子,不会做。”唐芯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
“这有什么?你来说,我来做。”孙老压根不觉这是事儿。
“好勒。”唐芯笑得眉眼弯弯,眸中闪动的狡黠无人窥见。
她论起袖口,摆出一副要指点江山的架势。
将莲子心参进高汤中一通猛炖后,再下切成细粒的茄蒂,用小火熬上一会儿捞起来,颗粒软乎乎的,不说谁也瞧不出是茄蒂。
明黄陶瓷圆碗中,清油浮面,飘着些许绿油油的葱花,细细嗅一嗅,还带着清香。
“小的尝尝味儿。”唐芯不假思索地拿去勺子喝了两口,砸吧砸吧嘴唇,“就是这劲儿!”
和她以前吃过的完全一样。
为了以防万一,下午,她还口述做法,让孙御厨掌勺做了一碗以柿霜为主材做的米粥,合着莲子汤一道,亲手交给齐妃宫里的宫女送去。
“小唐,这方法真能起到作用吗?”孙御厨心里边悬吊吊的,把人拖到角落,低声询问。
唐芯大力点头:“小的拿命担保,铁定管用。”
“希望如此。”
夜里,孙御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但凡厢房外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将他惊醒,唯恐是齐妃的人找上门来降罪。
而唐芯吃过宵夜后,早早睡起了美容觉,任外边晚风呼啸,也没能把她唤醒。
乾清宫,摇曳的烛光散发出淡淡的光晕,投射在沈濯日冷峭俊朗的面容上,他着常服正襟危坐于龙椅上,浑身透着一股与神俱来的尊贵、威严。
“主子,属下这七日在若凌居外盯梢,未曾看见蓉妃及她身边宫女小春踏出过院子一步。”一身黑衣的隐卫单膝跪地,一五一十禀报着若凌居内的动静。
“哦?”剑眉微微一挑,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在寒眸深处隐过,她竟会乖巧到闭门不出?
“李德。”沈濯日朗声唤道,隐卫立时飞身跃上房梁。
殿外守夜的太监总管躬身进来:“奴才在。”
“传令太医院,着张太医、钟太医二人,明日早朝后,随朕同去若凌居探视蓉妃。”他倒要看看,唐芙锁起门来意欲何为!
翌日清晨,唐芯刚缠好束胸,换上太监服准备出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小春与一陌生太监谈话的声音,她做贼似的趴在门后偷听,只能模糊听到皇上、太医几个字儿。
“主子,大喜啊!”小春风疾火燎地推门进来,“李公公命太监传来话,说是皇上一会儿退朝后,就要带着太医过来探望您了。”
“哈?”探望?唐芯嘴角一抽,妈蛋,这副样子见驾,她的伪装不就曝光了吗?
“小春,快,把我的衣服取出来。”
她一个飞扑冲到梳妆镜前,迅速往脸上涂抹胭脂水粉。
辰时三刻,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朝着若凌居驶来。
“主子,龙撵来了。”小春站在门前一见仪仗抵达院外,立马进屋报信。
唐芯点点头,又看了下铜镜里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的人影,满意的笑了,要的就是这效果。
殿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唐芯急忙站起身,走到门前,小手用力在大腿上一掐,眼泪夺眶而出。
明黄的衣诀划门沿而过,左脚刚迈入屋中,就瞥见左侧泪眼婆娑的女人,眸子骤然冷了。
她想做什么?
“皇上!”唐芯情深意切地唤道,眼泪和鼻涕洒满整张脸,配搭上那五彩缤纷的妆容,甚是滑稽,“你终于来见臣妾了,您不知道,臣妾这几天有多想念您。”
“为了您,臣妾茶不思饭不想,就盼着您能抽空来见臣妾一面。”
“好在老天开眼,听到了臣妾的心声,臣妾就知道在您心里是有臣妾的。”
沈濯日冷峻的脸庞黑如墨色,有种吃了苍蝇般的恶心感。
危险的寒气悄然弥漫开来,唐芯见此,再接再厉地说:“臣妾得知您要来,专程穿上了新衣裳。”
手背在脸上一抹,又添了几道乌黑,她害羞地笑着,想用那只脏兮兮的爪子去抓沈濯日的衣袖:“您看,臣妾今儿这装扮美吗?”
美?眸中闪烁着无法掩饰的憎恶与鄙夷。
沈濯日大手一挥,一股无形的气浪,硬生生将唐芯伸来的手隔开。
“蓉妃,数日前,你口口声声说忘了前事,怎么,这会儿又记起来?”
既是失忆,又何来的思念?若是信口胡说,那便是欺君大罪。
看似随意的询问,暗藏锋芒。
唐芯背脊一寒,故作娇羞地扭了扭腰肢:“哎哟,臣妾虽然忘了过去和皇上的种种,可那日醒来后见到皇上第一面,臣妾就深深地为皇上的威严折服,拜倒在了您的衣诀下,每日醒着时,想您,睡着时,还是想您,想着您的英姿,想着您与臣妾说话时的样子,想着……”
“够了!”沈濯日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脸廓似结了冰,异常森寒。
看来,她是疯了,否则以她过去的性子,纵使是演戏,也决计说不出这些恶心的话来。
唐芯缩了缩脑袋,满脸的受伤之色。
沈濯日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澎湃的杀念摁下,再无心思试探。
“既然你身子大好,也无需朕多此一举,命太医诊断,”说着,他漠然转身,不愿多看唐芯一眼,“走!”
“皇上——”唐芯深情款款的叫道,“您才刚来就要走了吗?要不,今夜就歇在臣妾这儿?臣妾身子好得七七八八了,完全可以……可以……”
欲语还休,可话里透露出的含义,明眼人皆能品味出来。
沈濯日步伐一顿,随后,竟凌空跃起,施展轻功疾速飞出若凌居,坐入院外奢华的龙撵之中。
再听下去,他会忍不住亲手掐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唐芯痴痴地追到门口,挥舞爪子目送仪仗远去,待看不见影子后,她才搓着胳膊,一脸恶寒的嘀咕:“还好走得快,不然,我非得吐出来不可!”
不过,经过这回,相信皇帝以后应该不会想再见到她了吧?
嘴角往上一翘,露出抹狐狸般狡诈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