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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天气变幻无常,明明上一秒钟还晴朗无比,这一秒钟就有雨滴飘落了下来。
宋果低着头,慢吞吞的往前走,心里很希望别墅院落的这条路变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她又很清醒的知道,不管怎么逃避,终究还是要面对一切,面对他。
当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浮现的时候,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却意外的对上了站在二楼书房落地窗前那道幽深如夜的男人视线。
干净透明的窗玻璃倒映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的手里夹着一根香烟,烟雾袅袅,从他的指间缓缓向上空飘散,氤氲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和周身的冷漠。
她只与他对视了一眼,就仓皇的移开了视线,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该转身离开。
那天他近乎绝情的话语,开始一遍一遍的在她的耳边回荡,她不确定她的勇气能否支撑到她说出求他的话。
她踌躇的站在那里想了半分钟,才终于鼓起勇气重新看过去,可那里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仿佛刚刚的那一眼只是她满心恐惧所产生的错觉。
没有退路,更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无论他对她的态度是冷漠,是厌恶,亦或是已经失去了兴趣,她都不能退缩。
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可却迟迟没有迈开脚步。
因为除了清醒的知道现如今的处境,她更知道,只要继续靠近这幢华丽的建筑,接近他,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又或者更准确点说,从陷进他给的温柔陷阱里,她就再没有任何的退路,只能深陷。
或是……深爱。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再犹豫,而是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继续朝着别墅的门口走了过去。
接近时,她才发现别墅的门也是半敞开的,她的手在半空中有一秒钟的停顿,然后很快落下握住门把手,将半敞的门拉开。
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的沙发而坐,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径自的吞云吐雾,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又好像是全世界都被他抛在了身后,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在他的心底激起涟漪。
宋果换了鞋子,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近,就在马上走到他的身侧时,男人终于开了腔,声音低淡,没什么温度,“宋小姐大驾光临,有事?”
宋果听到他的话,更加的踌躇,“我……”
林南城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坐下说吧。”
“我……我还是站着说吧。”
和林南城这样的男人打交道,在气场上很容易就矮一截,站着会让她更有底气一些。
虽然没什么用,但多少也会有点心理作用,她这么暗暗的安慰自己。
“行,说吧。”
林南城倾身将手中的烟头捻熄在茶几的透明烟灰缸里,接着就将宽大的背脊深陷进了沙发的椅背中,然后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身边的美丽女人看,仿佛对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很有兴趣。
宋果抿了抿红唇,好一会儿才问道,“林南城,你……你还要我吗?”
林南城挑了挑剑眉,随后摊开双手,一副好像没听明白的样子,“恕我冒昧的问句一句,宋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非要我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才开心吗?”
林南城看她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紧张样子,突然笑了,“宋小姐,如果我的记忆力没有出错的话,几天之前是你亲口跟我提的分手,当然,也可以说是当众甩了我。”
“我这几天足不出户,一直在家里疗情伤,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你因为我的两句话,就对我恼羞成怒的发脾气?”
说到这里,他微微的停顿了一下,声音温柔的像水,“我还以为该生气的人会是我。”
宋果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有把白的说成黑的,有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本事,但没有想到,他会直接颠倒黑白。
或许,他早就忘记了自己说过要娶她的话,又或许,他不过是说说而已,只有她一厢情愿的当了真。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在逼着她自己亲自动手,一点一点拔掉身上的倒刺,直到鲜血淋漓,彻底的向他认错妥协求和,他才会满意。
大概这就是喜欢掌控一切的男人的恶趣味。
当然,也包括感情。
总之她永远都猜不透这个像谜一样的男人,就像她从来都没有猜透过他的心思一样。
复杂又无解,令人崩溃。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抱……抱歉,是我唐突了。”
相比林南城,宋果的恋爱经验更加少得可怜,她不懂得如何把握一段感情,更不懂得怎么样才能更好的向男人示弱。
又或者说,她不懂得怎么样在这段感情里面低头,她很怕她一低头,这个男人就再也不会珍惜她。
比起这个,她更怕她的低头,换来这个男人的鄙夷和嘲讽。
人们常常说,在喜欢的人面前,第一反应就是自卑。
她也一样。
她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突然响起的低沉嗓音打断了脚步,“所以,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我面前知难而退?”
“那么……慢走不送。”
他变得更加咄咄逼人,字里行间充满冷漠和疏离。
她突然觉得委屈,眼睛酸疼的厉害,可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痕迹。
她回过头,故作轻松的语调,“抱歉,让你不开心了。”
话落,她继续朝着别墅门口走去,还没有从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当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后,她所有的自尊骄傲和胆怯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清醒。
她似乎……已经没有拒绝的资格,即便她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继续这段感情。
但这世界上总是有一个词语,叫做事与愿违。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而她除了无奈的妥协,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按下锁屏键,直接拒绝接听了这通电话。
又在原地停留了几秒钟,才原路走回去。
男人已经起身准备上楼,刚刚迈出两步,就见一道娇小的身影朝着他跑了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女人柔软香甜的红唇就覆上了他的薄唇。
她毫无吻技可言,只是凭着本能去吻他,讨好他。
男人眉心紧蹙,半天都没有给她回应。
宋果柔弱无骨的柔软双臂紧紧的环吊着他的脖颈,在吻他的间隙,可怜兮兮的问了一句,“林南城,你……不打算娶我了吗?”
男人瞥了她一眼,“看你表现。”
他的情绪好像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攻势而有所改变,但也只是收起了浑身的冷漠和疏离,没有半点要向她妥协,原谅她的意思。
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她处理的太过随心所欲了,没有顾忌到他的感受,更没有考虑到他身为男人的自尊。
她的吻还在继续,可他的不回应,让她丧失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她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身前退开,然后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他的脸色,“你还想……让我怎么表现啊?”
“先说说你来找我的目的,剩下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谈。”
宋果见他这么开诚布公,也就没有再拐弯抹角,“我爸他把我外公外婆藏了起来,我找不到他们了……”
“还有呢?”
“他想让我嫁给一个大我二十几岁的成功商人,换取他事业的一帆风顺,我……我不想嫁。”
“还有吗?”
宋果很想说没有了,但她的身体还是先于她的大脑做出了反应,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
说着,男人就从裤袋里掏出了烟盒,打开抽出一根,还没有点燃,就被身前的小女人将烟盒没收了。
“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应该要忌烟酒。”
林南城挑了挑精致的剑眉,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放弃了吸烟的想法。
宋果刚刚做的那一切,完全出自本能,这会儿的静默让她有一瞬间的怔忪,竟然有些分不清是该继续,还是该还给他。
是的,她有些怕他。
或者更准确点说,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驾驭这个男人,所以她会下意识的畏惧,不管他对她是真的有兴趣,还是玩玩而已。
“如果你实在想抽的话,我可以还给你。”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把烟盒还给他,而是站在那里没动,仿佛在等着他的反应。
他想,如果现在他表现出一丝丝的不悦,或是表现出厌恶或不耐烦的情绪,他相信她会立刻把烟盒还回来。
但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恐怕以后她会更加“安分守己”,也就是说刚刚的那个吻,已经是她的极限。
林南城双手抄进西裤的裤袋里,声音低沉的问,“还有什么,继续说吧。”
“还有,还有就是……我害怕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比如……?”
“比如心乔和你。”
林南城突然笑了,“你的意思是……宋岐山敢把主意打到我和心乔的身上?”
宋果没承认也没否认,等于默认。
俗话说得好,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宋岐山现在面临公司倒闭,千金散去,怎么可能还有所顾忌?
“哦?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跑来问我要不要你了?嗯?”
说着,林南城就朝着她的方向迈出一大步,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与刚刚还隔着大半米距离的男人近在咫尺了。
她偷偷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问了一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言外之意就是他要先回答她的问题,她才考虑要不要回答他的问题。
林南城将一只手从裤袋里拿出来,开始撩拨她肩头的秀发,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你也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和女人玩这种你追我逐的游戏的男人。”
他将一缕秀发凑到鼻端嗅了嗅,又过了一会儿,才靠近她的耳廓,低声的说了一句,“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宋果因为他靠近的动作,浑身变得僵硬无比,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你和心乔完全不需要我的担心,但……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我……我不想失去你们。”
分手,只是代表这段关系不能继续,并不代表她不爱他。
相反的,就是因为深爱,所以才不愿意将就。
在这个世界上,她什么都可以将就,唯独感情不愿将就。
林南城又笑了笑,低沉的笑声在她的耳边不停的回荡,“宋果,承认爱我和承认离不开我,会让我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至少被你伤害的男性自尊找回了一半。”
也就是说他的气消了一半?
他总是把话说一半再留一半,每一句都要靠她猜,但她又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女人,哪能什么都能猜透?
这样的说话方式让她有些头疼。
“林南城,你是不是故意切断了我所有的后路,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我亲自送上门。”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还有算命的本事?”
“你不肯承认吗?”
林南城又挑了挑剑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只是觉得我很好,很适合你,还是……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如果你觉得我说喜欢你会让你更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那么我不介意对你撒谎,但实际上,我对你也只是喜欢,还谈不上爱……”
她有的时候真的希望这个男人虚伪一点,哪怕骗她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这样她才有理由继续欺骗自己。
可他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而是想让她清醒的沉沦在他编织的温柔陷阱里。
那感觉就像是明知道前面是猎人设好的陷阱,但又不得不跳下去的悲壮。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宋果摇摇头,“没有了。”
再问下去就等于自取其辱,她还没有那么大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