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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奕怀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我的时间很多,完全可以配合你。”
林嫣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有些事情根本躲不过去,“你把见面的地址发给我。”
傅奕怀将手中的香烟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声音被烟雾熏染的更加暗哑低沉,“不用了,我哥的人在跟着你,你那边结束以后给我打电话,我开车过去接你。”
“好,我知道了。”
将近一分钟的红灯转变成绿灯,她重新踩下油门,跟着前面的车子缓缓的驶过红绿灯的路口。
不知道为什么,心更空了,像是突然就有了弱点和软肋。
他只不过离开两天,对她来说,却像两年那样漫长。
……
上班早高峰,路面有点堵,她赶到和珠宝设计大师见面的咖啡厅时,已经迟到了将近十分钟。
林嫣踩着高跟鞋匆匆的走过去,连声说抱歉,可那位已近不惑之年的珠宝设计大师却非常的绅士,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不慌不忙的说了一句,“美丽的女士,总是有些特权,比如迟到。”
说着,他微微抬起右手,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林小姐,请坐。”
林嫣说了一声谢谢,就拉开了餐椅坐下,还没有想好说什么,才能把这种和谐到有些微妙的气氛冲淡一些,对面的珠宝大师就开了口,“林小姐,我知道您结婚之前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也就不过多的耽误您的时间了。”
话落,他就把手包里的一个包装精致的绒盒推了过来,“这是您和贺先生的婚礼对戒,尺寸和样式都是按照贺先生的意思做的,您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我这几天在贺先生的要求下被迫休假,大概会在米兰待到您和贺先生婚礼结束,所以您不用害怕时间不够用,尽管说出您的想法和要求。”
林嫣看着眼前精美的包装绒盒,间隔了几秒钟,才伸手打开,里面躺着的女士男士戒指,无论从做工还是样式,都堪称极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是它太完美,完美到她对贺骁庭的愧疚又增加了许多。
她深深的看了几眼,就关上了绒盒,笑着说道,“谢谢您的费心设计,我很满意。”
珠宝大师听到她的话后,微微一笑,“您喜欢就好,不瞒您说,我和我太太都是林小姐的忠实粉丝,每次有您设计的衣服,我们都会亲临现场去观看模特走秀,无论从细节还是设计,都非常让人惊叹,您真的很有设计天赋。”
“您说笑了。”
林嫣伸手将散落颊边的长发撩走,正要找理由离开,珠宝大师又说了一句,“林小姐,设计天赋这种东西,可是无价之宝,贺先生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她挑了挑好看的秀眉,总觉得这句话里有话。
“如果您真的满意的话,那我就交差了?”
林嫣点了点头,“是的,我非常满意。”
珠宝设计大师听到林嫣的话,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听说中国人都讲究礼尚往来,既然林小姐这么满意我设计的婚戒作品,那么作为对我的回报和感激,可否让林小姐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哦?”
林嫣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摊了摊手,表示无法理解,“还真的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帮助到您的?”
“我好久没来米兰了,想出去转转,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林小姐当我的导游?”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当然,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毕竟林小姐的时间也非常宝贵,我也不好过多的耽误。”
他等了几秒,都没有等到林嫣的回应,接着又说了一句,“看来林小姐没什么时间,那就算……”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嫣柔软的声线打断了,“不是这个意思,刚刚我只是分神在想米兰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毕竟人情这种东西,想要还就要认真的还,要是想敷衍,那还不如不还,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珠宝设计大师笑着点头,声音慵懒又磁性,“很对。”
林嫣将包装精致的对戒绒盒放到手包里,用很漫不经心的语调随口问道,“冒昧的问一下,您是中国人吗?还是……您的太太是中国人?”
“这个……”
珠宝设计大师像是犹豫了两秒钟,才低声说道,“我太太是中国人,但她从小在国外长大,至于我……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所以我看起来会有一点点东方男人的体貌特征,但实际上我完全不了解中国,只是在很多年前回去过一次。”
匆匆的解释完,珠宝大师又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对这个有兴趣?”
“有点好奇。”
她伸手指了指他手上的檀木佛珠,“我在林城的华严寺也求过住持的檀木佛珠,您的这条和我求的那条一模一样。”
“这么有缘分?”
他抬起左手上的檀木佛珠,低声的说了一句,“我太太给我求的,她希望我能一生平安顺遂。”
“真是个美好的愿望,希望成真。”
“谢谢。”
林嫣确实很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不管是陌生的人,还是熟悉的人,她统统都不喜欢,如果能够用一两个小时的“导游”来还,她也觉得未尝不可,况且跟他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不累,还能找到点乐趣。
逛了大概两个小时后,林嫣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离开以后,她就拨通了傅奕怀的手机号码,嘟声刚刚响起,对面就传来了傅奕怀低沉又磁性的声音,“我以为林小姐当“导游”当的乐不思蜀,已经忘记了我们之前的通话内容。”
林嫣听到他的话,秀眉狠狠的皱起,“傅奕怀,你跟踪我?”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刚好路过,你们又刚好聊得很投缘又忘乎所以,这个……就不能怪我了吧?”
林嫣也没打算纠结这些,又说了一句,“你在哪里?”
“我在路边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宾利车子里,你走过来的时候,戴上墨镜和帽子,如果身上没有,就去旁边的商场买,我会跟我身边的几辆黑色宾利车子配合,让我哥的人分不清你上了哪辆车。”
林嫣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好几秒钟,才低淡的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切断手机通讯后,林嫣就到附近的商场买了墨镜和帽子,出来的时候,她按照傅奕怀之前说的那样,戴好墨镜,又压低帽子,顺利的在几辆一模一样的车子的移动中,坐上他驾驶的那辆黑色宾利车子。
傅奕怀在她坐进来以后,就迅速的踩下油门,下一秒,车子就窜了出去,融入路面的阵阵车流中。
今天的气温不算高,林嫣坐进傅奕怀的车子后,不知道是因为车子里的暖气太高,还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太过冷漠,她总觉得呼吸困难,就伸手降下了车窗。
冷风从车窗的缝隙不断的灌进来,吹起她的波浪长发,遮住了大半张面容,看不清表情和情绪后,她才终于觉得好受了一点。
傅奕怀倒是没有介意她降下车窗,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目视前方,一瞬不瞬的看着前面的路。
……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车子在一家不算起眼的中餐厅门口停了下来。
林嫣刚要解开安全带下车,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傅青山打来的越洋电话,大概是跟着她的保镖知道她“不见了”以后,就给他打去了电话,而他显然在第一时间就给她打来了电话,询问一下她“突然失踪”的原因。
她刚要滑下接听键,手中的手机就被一只男人的大手抽走,迅速的按了挂机键,又迅速的关了机,并给了她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种时候,你和他联系的越少,你和他的痛苦就会越少。”
林嫣蹙起秀眉,对他说出口的话很反感,“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会听你们的话离开他?兴许我就是想欲擒故纵旧情复燃也说不定。”
傅奕怀直接将她的手机扔到了路边,正好有车子经过,本来崭新的手机瞬间变成了碎片,“因为……你是个聪明人,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你肯定不会拒绝。”
“况且……”
他停顿了一下,几秒钟以后才低淡的说道,“你又不是真的爱我哥,如果你真的爱他,又怎么会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我说的对吗?”
林嫣不怒反笑,“傅奕怀,你有没有听过适得其反这四个字?不瞒你说,我的叛逆心理很重的。”
“哦?
傅奕怀的手臂撑着窗户,用着慵慵懒懒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那就要看林小姐一会儿能不能经得起诱惑了!”
林嫣一开始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等到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二楼餐厅的某个包房里时,才终于明白他口中所说的“诱惑”是什么了。
原来,今天想要见她的不是傅奕怀,而是另有其人。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傅青山和傅奕怀的爷爷,傅长林。
傅长林坐在餐桌主位上,历尽沧桑的大手里握着精致的青花瓷茶杯,听到脚步声,就抬头看了过来。
在看到傅奕怀身后的林嫣时,唇角溢出一抹慈祥的笑意,摆了摆手,“过来。”
林嫣除了最开始的那几秒钟有些震惊以外,很快就恢复如常,在听到傅长林说的话后,也没有扭捏或是胆怯,踩着高跟鞋就走了过去,并坐在他的身旁。
傅长林看着她走过来坐下后,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声音醇厚,“自从上次见你,已经过去快一年的时间了吧?说实话,要是没有你和小山的事情,我会很喜欢你,像疼自己孙女儿那样疼你,只可惜啊……”
林嫣拿起身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身边的傅长林续了一杯茶,明明是甜软的声线,可声音却一点也不温柔,开门见山的问道,“爷爷今天找我来,不会只是想跟我叙旧吧?”
傅长林叹息了一声,喝了一口她刚刚斟的茶,“这么久没见,正事放一放,我们先聊聊家常?”
“好啊。”
林嫣并不是一个特别顽固的人,很多的时候,她要比任何人都通透,更有着一颗玲珑心,“爷爷想聊什么?”
“你爷爷身体最近怎么样了?我常常打喷嚏,估计他没少念我。”
林嫣微笑着回答,“他的身体还好,精神也不错,就是腿脚不太利索,到哪都得坐轮椅。”
傅长林微微的点了点头,一双锐利的眸光看向了空间的某处,声音也多了很多的感慨,“想当年我俩一块入伍,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也与死神擦肩过无数次,但从来都没有想过,把我们的隔开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
到了他这个年岁,感慨和怀念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情绪,但也仅仅只是感慨和怀念吧?林嫣这样想。
“你年纪小,不知道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和你奶奶的结合,是我在中间做的媒?”
林嫣摇了摇头,“这个……他没说过。”
事实上,从小到大,爷爷都没有提过跟傅家有关的任何事情,大概那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伤口,毕竟多年的兄弟反目成仇,谁的心里也不好受,更何况他们还出生入死过那么多次,感情肯定非同一般。
傅长林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也是,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爷爷,有什么话,您就直接跟我说吧。”
傅长林还要说什么,她就直接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您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打亲情牌,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如果你说得事情合情合理,并且能够说服我,我是不会像年纪轻的时候那样任性妄为的。”
他皱了皱眉,几秒钟以后,才低淡的说道,“好吧林丫头,既然你不想叙旧,那我们就不叙旧了,直接说主题。”
“好的,我听着呢。”
傅长林深深的瞥了一眼身旁的林嫣,就看向坐在两个位置旁的傅奕怀,“东西都带来了吗?”
傅奕怀点了点头,“带来了。”
傅长林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接着就说道,“林丫头,小山这个孩子长情,总觉得对你和死去的孩子有所亏欠,这些年一直浑浑噩噩的生活,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女人都没有,我知道他的想法,他在用这种方法逼我们妥协,让你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爷爷呢,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没有时间和精力再跟他较量下去了,既然他对你这么痴情,而我又无力改变,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到这里,傅长林微微的停顿了一下。
林嫣为了配合他,赶紧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样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傅长林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低声的说道,“如果你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他,我可以同意你们在一起,只要你不怀孕,不蓄意破坏他和温暖的夫妻感情。”
“所以,您给出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让我当他的小三?”
傅长林的双手放在精致的拐头上,半天都没有回答,像是身体有些难受。
傅奕怀微微变了脸色,赶紧将西服口袋里的药瓶拿了出来,并迅速的倒出两粒药丸递到傅长林的手里,“爷爷,快把药吃了。”
林嫣虽然不是什么专业的医生,但瓶身上面的英文字母还是看得清清楚楚,是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药物。
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临床上以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机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全面性痴呆表现为特征。
病因至今未明,是世界医学上的重大难题,一旦患病,无法痊愈,只能靠药物维持,直到彻底痴呆。
傅长林吞了药片以后,又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林丫头,我刚刚说到哪里了?”
“您说到只要我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傅青山,您就同意我们在一起,只要不怀孕,不蓄意破坏他和温暖的夫妻感情。”
林嫣这句话重复的特别冷静,就好像这句话对她来说,并不是一句特别侮辱自尊的话,亦或是她已经可以云淡风轻的面对任何的诋毁和伤害。
傅长林点了点头,“是的,只要你同意我刚刚的话,我就会分你盛世集团一半的股份,这些钱,够你们林家东山再起,也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林嫣转头看向身边的傅长林,“爷爷,您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傅长林似乎猜到了她会这样说,便回视了她的眸光,“林丫头,你以为我过来跟你说这些是我的意思?”
林嫣挑了挑精致的秀眉,等待着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说出了一句让她心脏蜷缩在一起的话,“我跟小山说过,他没有反对,也就是说,如果你同意了,你们就可以厮守了。”
“我不信。”
林嫣赶紧摇头,“爷爷,傅青山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当傀儡,又怎么可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娶一个自己根本就不想娶的女人?您是不是有点太低估我的智商,或者,您真的把我当成傻子了?”
傅长林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刚刚的药瓶放在了她的眼前,“林丫头,我吃的药你也看到了,他是有他的骄傲,但前提是,他的骄傲能骄傲得起来,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你觉得他会跟我作对到底吗?”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字字句句说得无比清晰,“说得好听点,我还有几年的活头,说得不好听点,我从变成痴呆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觉得他会跟一个将死之人作对吗?”
答案是不会,傅青山重情重义,对父母长辈更是孝顺有加,也是林城出了名的孝子,如果傅长林以这个病做要挟,他确实可能会答应。
林嫣没再说话,或者说,她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当然,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说着,傅长林就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瓶放在了她的面前,“这是会让男人犯错误的药,你亲手下给他,然后再亲手给他安排一个女人,我想……他就会彻底把你放下了。”
姜果然还是老得辣,这一招可要比傅奕怀让她下药,然后把他绑回林城的那招要简单明了许多。
她亲手把他推开,远远要比他们把他绑回去,来得让他刻骨铭心。
“林丫头,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你想要顺利的举行婚礼,嫁给贺骁庭,那么这是最好的机会和方法,相信我,不会再有比这个方法更立竿见影的方式。”
傅长林的一字一句,像是万箭穿心的力度,让她一度怀疑失去了声音,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爷爷,你拿什么保证,他不会继续死缠烂打?”
虽然他死心的几率要大于他继续纠缠的几率,但也只是几率小而已,并不代表没有。
“林丫头,你知道的,他一定不会再继续纠缠。”
傅长林没再说多余的话,因为两人已经心照不宣。
傅奕怀始终坐在一边看着林嫣和傅长林,话题进行到这里,不忘补上一句,“温暖他虽然不是我哥最好的选择,但以她的能力和手腕,是不会让我哥再有机会纠缠你,林小姐,我们傅家的这座庙太小,真的供不起您这尊大佛,还请您高抬贵手。”
他的朋友和家人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们似乎就真的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况且,她再怎么犯贱,也不会去给他当小三,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好,你们的话,我都已经听明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多聊了。”
林嫣拿起手包,匆匆的往包房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还没有拉开门板,傅长林浑厚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林丫头,见到你爷爷别忘了帮我跟他问声好,活着不能做好兄弟,希望死了以后能够忘记前尘往事,继续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