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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公寓门,昏黄色的感应灯迅速的亮了起来,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看到餐桌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保温菜罩,很显然下面罩着的是特意给他留下的饭菜。
他换拖鞋的动作一顿,就那么怔在了原地。
门厅感应灯的浅橘色光芒,影影绰绰的传到灯影晦暗的客厅里,和楼梯口方向亮起的感应灯相互辉映,把这幢处在冰冷雨夜里的公寓,瞬间映衬的温馨起来。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好像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不管是蓝山别墅还是青龙湖公寓,或是任何一个冰冷的建筑物里,都会莫名的多出一股烟火气息,让他疲惫的身体和思想,都有一个栖息和归属的地方。
当然,更是他的软肋后盾和铠甲,以及温暖的源泉。
换过拖鞋,他便迈着沉稳的阔步朝着餐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几秒后,男人高大的身影就立在了餐桌旁,几乎遮住了门厅方向影射过去的所有橘黄色光亮,他低下头,大手将扣放在餐桌上的保温菜罩拿开,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深邃双眸,几乎一眼就看清楚了摆放在餐桌上的饭菜。
是四菜一汤,一看就都没有动过,是特地给他留的。
乔漫喜欢逞强,也愿意口是心非,但更多的时候,她是最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那类人。
大概这算是对他这一整天下来经历的狂风暴雨,而进行的另一种变相安慰。
他没开灯,也没着急上楼去换掉身上潮湿的衣服,而是缓缓的坐在了餐椅上,借着感应灯的微弱光亮,开始享用餐桌上的美食。
感应灯因为空间里长时间没有人物的移动,和任何的声音,而逐渐熄灭起来。
只剩下餐厅旁边的落地窗影射进来的园林景观灯光,男人高大伟岸的身躯背对着落地窗的方向,在相对暗的角落里,却被驱散了一身的淡漠和冰冷。
只因为他在深夜携着一身疲倦回来,等待他的不是冰冷,而是带着温暖的饭和菜。
二楼卧室里的乔漫睡得并不安稳,周兰清的那张脸时不时的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好像在朝她笑,笑着笑着又好像哭了,仿佛在跟她哭诉,哭诉她的孤单,哭诉她的不甘,哭诉她的……委屈。
她时睡时醒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知道了纪晗做的这些事情,大概就会这么跟别人伤心哭诉的吧。
就沉浸在这样的噩梦中无法自拔,又恶性循环的时候,窗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汽车引擎声,并隐隐约约的传到了她的耳边,很快就将她昏昏沉沉的思绪,拖拽到了现实中。
她迅速的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眼前的黑暗,又缓了一会儿砰砰乱跳的心脏,才惊觉自己是在做梦。
在得知自己是在做梦后,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并缓缓的撑坐起身,用手擦了一下额头和鼻尖上的冷汗,才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走到落地窗边,并掀开白色窗帘看向几十米外的停车坪的烟灰色宾利车子。
车前的远光灯没关,穿过重重的雨幕,直直的射在了公寓的建筑物上,折射出了一片光影。
即便这样,灯影也显得有些晦暗,加上窗玻璃上被雨水打湿氤氲的痕迹,以及重重雨幕的阻隔,她并不能清楚的看到男人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其中一只手不时的凑到薄削的唇边,好像在抽着烟。
她赤着脚站在窗帘后,看了他很久,都没有看到他停止吸烟,或是下车的打算。
脚底是愈来愈沁凉的温度,让女人蹙了蹙精致好看的眉头。
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下车的打算,她就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紧接着又走回到落地窗边,正要低头拨通他的手机号码,她就在雨滴噼里啪啦敲打在窗玻璃的声音中,听到了车门被甩上的声音。
她伸手将窗玻璃上氤氲的水雾擦掉,又贴近了落地窗一些,这样能够更方便也更清晰的看到迈着沉稳的阔步,朝着公寓门口走过来的男人。
他双手插在西裤的裤袋里,虽然在淋着雨,但走的并不快,灯影晦暗,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大概半分钟以后,男人高大伟岸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下一秒,公寓门就被男人拉开,并阔步走了进来。
她屏住呼吸,凝神听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房子太隔音,还是他故意放缓了脚步声,她完全听不到房门外有任何的声音,包括他的脚步声。
有那么一秒钟,她甚至在想是继续装睡,还是就用这种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状态迎接他。
可她在房间里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任何关于他的声音。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来想,深夜淋了雨,不是应该立刻上楼把淋湿的衣服换掉,然后再去做其他的事情吗?
比如吃饭,比如洗澡,比如……找个人分担今天的疲惫和痛苦。
但他都没有。
房间里虽然开了空调,但她把温度调得很低,赤着脚在地板上站了一会儿,就觉得五脏六腑,甚至是全身每一根神经,和流淌的血液,都是沾染上了沁凉的温度。
她伸出双臂环住自己,却依然没有驱散那种深入骨髓的沁凉温度。
转过身,套上床边的拖鞋,披了一件衣服罩在身上,又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欧式挂钟,才迈开细小的碎步走到房门边。
大手碰在门把手上顿了几秒钟,才轻轻缓缓的把门扭动开,走廊上方昏黄的感应灯瞬间亮起,她探出小脑袋,却并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伟岸身躯,而依然是那片幽深晦暗的光影空间。
她的眉头紧蹙在一起,抬脚走出了房门。
楼梯的感应灯随着她走动的身影,而逐一的亮起来,直到下了一二楼之间的楼梯缓台,才看到窝在餐厅晦暗灯影里的高大男人。
他坐在侧对着她的方向,正在吃着餐桌上的饭菜,察觉到感应灯亮起的光芒,便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隔着不算明亮的光影对视了大概有几秒钟的时间,他才低淡的说了一句,“被我吵醒了吗?”
“不是,刚刚做了一个噩梦,被吓醒的。”
说着,乔漫就继续迈着脚步下了楼梯。
到了一楼后,她先是走到餐厅旁边,把餐厅上面吊灯打开,明亮的光线瞬间驱走了无数的黑暗,也将他有些狼狈的样子清晰的倒映在了她的眼睛里。
她打开灯后走过来,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状似很随意的问了一句,“你淋雨了?”
“没有,车里忘了备伞,只是从停车坪走过来而已。”
乔漫听后,缓缓慢慢的点了点头,浅淡的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她的话落,两人再无话,一个喝着水,一个继续吃着饭。
等到她水杯里的水都喝光了,她才把水杯放回到餐桌的原位上,并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那你慢慢吃吧,我先上去睡了。”
纪云深眉眼微动,间隔了几秒钟,拍了拍自己旁边的餐椅,说了一句,“坐过来,陪我吃顿饭吧。”
她说她是被噩梦吵醒的,但其实绝大部分的原因,一定是他的汽车引擎声音造成的。
乔漫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就坐了过去。
男人吃东西本来就快,再加上他受过特种兵训练的缘故,普通人可能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才能用餐结束,他却只需要十分钟。
乔漫倾过身,单肘支撑在餐桌上,歪着头看着他快速,但却很优雅的吃相。
直到他吃完了,她才问了一句,“纪云深,你难过吗?”
纪云深,你不累吗?
纪云深,你难过吗?
纪云深,你爱我吗?
她问过他很多问题,而大多数的问题,她的语气都很平淡,好像只不过在跟他讨论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但其实很戳心。
他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心脏已经收缩到了极致,不过是几句云淡风轻的话,却带着千斤般的重量。
纪云深解决完饭碗里最后一口食物,随后拿过餐布擦了擦唇和手,才缓慢的瞥向她,“不难过。”
乔漫慵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淡的情绪,“十几年的错付……”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纪云深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十几年的错付,现在已经变成了我人生的一个经历,仅此而已。”
他的意思是说,他和他的家人对纪晗十几年的错付,只能成为他人生的一个经历,他和纪晗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情,也无从谈起感情。
“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有错。”
他的话很坦诚,如果说重感情也是错,那对他来说就是错,尤其是出生在军政名门的他,就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乔漫这个时候坐在他的身边,并不是想埋怨责怪他,也并不是想讽刺挖苦他,她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甚至是外人的角度,去分析他的心理活动。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把这种痛苦转变成为强大的精神力量。
她不信,不信十几年的错付,只是被他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转过身就可以忘的干干净净。
她不信,真的不信。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觉得你直接问我,可能要比现在的拐弯抹角,能够快点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在有些凉意的客厅里跟我这么耗下去的话,我也不介意……”
他不介意,她介意,因为她真的冷。
“好啊,我确实不太喜欢拐弯抹角。”
因为照顾他的情绪,她本来想拐弯抹角一点,这样能把伤害值降到最低,但没想到他会主动找虐。
难道,这就是以毒攻毒的方法?
她收回倾身的动作,然后又伸手撩了撩肩头的长发,刚要说话,他就突然靠近了她。
带着浓烈男性的温热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周围,她娇小的身体里像是有一股电流,从心脏的位置缓缓的满溢出来,令她本来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身体,也跟着忍不住的轻轻一颤。
“漫漫,知道你为什么不适合拐弯抹角吗……”
乔漫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随着纪云深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而被轻易的打乱了,她蹙了蹙眉,然后听到男人用着轻缓的语调说道,“因为你越是拐弯抹角,就代表你……越心虚。”
“就好像,你舍不得我……难过。”
五年后重遇,她真的觉得他比以前更自恋了。
“纪云深,还记得上午消息刚刚被爆出来时,咱俩的通话内容吗?”
乔漫没闪没躲,就任由纪云深在她的耳廓和脖颈周围制造着暧昧气息。
纪云深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双深邃如夜的眸光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倒影,她与他对视了两秒钟,就仓皇的转开了视线,要论不要脸,她还远远不是纪云深的对手,她也不会傻的选择去挑衅。
“嗯,你说你在想,你现在是要狠狠的在我的伤口上面撒一把盐,还是暂时放过我一马。”
她完全没有想到,她上午说的话,他会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出来。
传进了她的耳朵里,竟然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只是很快,快到没有人察觉。
或者说……她掩饰的很好。
“我上午给你的答案是没有想好……”
她的唇角漫出丝丝缕缕的笑容,并朝着他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缓缓慢慢的低笑道,“不过……我现在想好了,可以给你答案了。”
“什么?”
纪云深站起身,给她到了一杯白开水递了过来,紧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副洗耳恭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的样子。
乔漫微微蹙起的眉头,又蹙的更深了一些,“答案是……我选择在你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男人毫不意外她的回答,并淡淡的笑道,“好。”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任她宰割的绵羊,就算她说下一秒要杀了他,他可能都会把刀洗好,然后再把脖子凑过去。
俗话说就是犯贱。
男人或许总是喜欢在失去后再珍惜,而女人和男人在这个问题上,存在很大的不同。
女人在可以爱的时候,都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爱,哪怕只是飞蛾扑火,哪怕最后会万念俱灰。
“纪云深,你现在这是什么反应?”
纪云深的眉眼微微动了动,又靠近了她一些,周围的感应灯已经全部熄灭了,只有落地窗外映射进来的园林景观的昏暗光影,能够勉强的照亮两人的身影轮廓。
黑暗,不止会激化感官,就连听力也会比平时敏感许多。
就像他喷洒过来的灼热呼吸,和不断靠过来的体温,几乎将她密不透风的包围了起来,想要逃离,都无法逃离。
“漫漫,你知道吗?你口是心非的本领,可要比我不要脸的造诣,高出许多。”
如果她真的想在他的伤口上撒一把盐,最应该做的就是冷嘲热讽,或是变着法的作他,作到他筋疲力尽,又或者带着甜甜离开他,又或者只是让他独自离开。
他此时此刻的笃定和自信,完全不同于上午通电话时的样子。
乔漫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和脸上的表情,但从他说话的语调,和越来越过分的举止行为来看,他已经不相信她能够做到纯粹彻底的恨他埋怨他,从而制造出其他的事情,来给他添堵。
她在慢慢转变,而他则在她的转变中,也在慢慢转变。
“纪云深,你有病。”
“嗯哼。”
乔漫因为他温热的呼吸,和放置在她腰间上的滚烫大手,而蹙起眉头,并迅速的伸手推在了男人健壮的胸膛上,“纪云深,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明天别去上班了,先去看看脑子吧。”
说完,她就气恼的离开了餐厅,并迅速的上了楼。
昏黄的感应灯,随着女人慌不择路的逃跑脚步声,而重新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
男人深邃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女人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她穿着吊带睡裙,披在身上的衣服,刚刚被他扯了下来,显然她只顾着恼怒,还没有来得及把衣服重新披到肩头上,就这样,他幽深的眼底里不光是她柔软的背影,还有她圆润白皙的肩头,以及睡裙下面那双笔直粉嫩的双腿。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伸手拿过餐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傅青山吃完外卖,紧接着就投入到了繁复的军事会议中,会议刚刚开了三分之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本来不想接,但是显然会议桌上的人都想借着这次机会休息几分钟。
他眉头蹙了蹙,然后摆了摆手,“会议先暂停,休息十分钟。”
坐在会议桌上开会的人,听到傅青山这句如赦令后,都迅速化作鸟兽散去,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整个会议室就只剩下了坐在主位上的傅青山。
他瞥了一眼刚刚已经自动挂机,又重新拨打了过来的手机号码,修长的手指在会议桌上面慵懒的敲击了几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又过了几秒,才滑下接听键,缓慢的说道,“云家在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可能几个小时就把所有的黑料都传播出去,不过我已经用了我所有的人脉在处理这件事情了……”
“不是这件事情,老傅,你再派几个人盯一下温家明,他和陆遇白虽然是利益勾结,但却是落难时唯一能拉对方一把的人,我不想让陆遇白搅和进来,同样也不想让温家明搅和进来……”
说到这里,纪云深停顿了一下,然后用着缓缓慢慢,又十分揶揄的语调说道,“哦,我怎么忘了,你现在和我不一样了,有可能成为温家明的新一任女婿……”
傅青山怎么可能乖乖的听着他说着阴阳怪调的话来揶揄他,“还有没有事?”
纪云深挑了挑眉骨,“这就生气……”
傅青山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再听,直接切断了手机通讯。
他有些疲累的倾身向前,双肘撑在会议桌上面,一双宽大的手撑着额头,好像有些疲累。
明天温西的DNA报告结果就要出来了,如果事实真的像是温暖说的那样,他可能又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而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时候,林嫣。
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她。
纪云深听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盲音,好看的眉头挑的更高。
谁让有那么一句话,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焦头烂额,老傅也应该陪着他才对。
浑身被雨淋湿,黏腻的贴在身上并不好受,纪云深从餐椅上站起来,就拿着手机上了楼,心情也没有刚刚那么沉重了。
乔漫跑上楼以后,就把卧室的门反锁了。
纪云深上楼扭动了几下把手,都没有把门推开,最后开始叫着乔漫的名字,“漫漫,开门。”
乔漫睡不着,正坐在床上玩着平板,听到纪云深的声音,她朝着门外喊了一句,“今晚你睡次卧。”
纪云深听到门里面传来的女人声音,敲在房门上的手加重了一些力度,接着又重复了一句,“漫漫,开门。”
乔漫精致好看的眉头蹙紧,她掀开被子下床,心平气和的说道,“纪云深,今晚你睡次卧。”
“漫漫,如果你不想让我把甜甜和心乔吵醒的话,最好现在就给我开门。”
“不开。”
接下来,他的回应就是完全不控制敲在门板上的力度,好像故意要把公寓里的人都吵醒一样。
乔漫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纪云深,大半夜我不想跟你吵,你去睡次卧。”
男人也没有再跟她据理力争什么,而是继续用敲着门的方式回应她的话。
直到甜甜和心乔一人抱着一只小黄鸭玩偶从儿童房间里走出来,纪云深敲门板的动作才停止了下来。
甜甜走在前面,用着软糯的声音问纪云深,“粑粑,你和麻麻在吵架吗?怎么被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