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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了蹙眉,正要那么把雨伞放回去,却被乔漫伸手拿了过去。
“雨伞不能像你那样收纳的,我来吧!”
乔漫从他的手上拿过雨伞,正准备收纳,就又被男人拿了回去,“伞凉,就这样吧,反正只是遮风挡雨的工具,不要紧美不美观。”
说着,他就回过身,将手中的伞放在了后面车座的雨伞收纳盒里,接着就启动引擎,驶离了停车位。
这会儿的雨比刚刚的又大了一些,满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乔漫其实以前很不喜欢下雨天,但她去过那么多的城市以后,发现林城的雨才是下得最美的,后来就渐渐的喜欢上了雨天,尤其是在美国的那几年,下雨天总是显得比晴朗的天气好过。
大概是有阳光方向,就有她的心之所向,所以没有阳光的地方,她不用向往,待着也舒心。
纪云深的车子一直在匀速的向前行驶,偶尔瞥过去几眼,她都偏头看着窗外,看着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但内心深处大概早已经伤痕累累。
红绿灯的间隙,他踩下刹车,侧过头看向车窗玻璃反射出来她的模糊身影,“漫漫,你现在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开车带你去兜兜风。”
车子里一直都很安静,除了风吹着雨滴偶尔落下来的闷声,和轮胎滑过潮湿路面的摩擦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她正听得认真,身后就响起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将她耳边所有的声音瞬间就都取代了。
她收回放在窗外的视线,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嫣红的唇吐出两个字,“山顶。”
男人听后,伸手将她滑落到脸颊上的发丝别在了耳后,“山顶?我们结婚那天去过的山顶?”
她点了点头,声音柔软温静,“嗯,站在山顶视野开阔,几乎能俯瞰整个林城,又可以尽收这座海滨城市所有的美景,所以,我很喜欢那里。”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那里。”
几十秒的红灯转变成绿灯,纪云深重新踩下油门,下一秒,车子就滑进了涌动的车流中,朝着沿海公路后山的山顶行驶了过去。
下着雨,又正逢周一,山顶上几乎没有什么观光的游客,只是这里处在林城的最高点,而高处的风和雨就显得要比其他的地方更加迅猛了一些。
纪云深将烟灰色宾利车子缓缓的停在山顶的停车位上,因为风雨很大,两人就没有下车,而是透着前风挡玻璃上的雨刷左右摇摆而形成的那片扇形区域,看向山脚下的繁华都市,以及远处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车里开了暖风,和外面的沁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让车窗玻璃上氤氲上了一层模糊的水雾,乔漫盯着山脚下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的就有了困意,等到男人转过头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一张小脸在车窗外面透进来的晦暗光线里,显得愈发的精致好看,也衬得她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时间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伤害过后的阴暗狼狈和不堪,反而留下了唯独属于她的善良印记。
这个世界很糟糕,但同时,这个世界也很美好。
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要看握剑的手挥去的是什么方向,而显然,她一直在朝着光明前行。
可能趴在那里睡觉的姿势并不舒服,她的秀眉始终是微微蹙起的形状,他贪婪的看了几眼后,就伸出长臂将她揽抱了过来,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胸膛前,乔漫在半睡半醒之中,感受到了他体温,便顺势窝在他的胸膛上,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下去。
她因为磨蹭的动作,披散的头发便从肩头滑落了下来,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他低头,修长的指骨从她的脸颊滑过,并把遮在她脸上的发丝别在了她小巧的耳后。
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出来她的耳后因为洗掉纹身而留下的疤痕,但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来是个大写的字母Y。
他粗粝的手指落在上面,轻轻的碰了碰,然后就抬起头,继续看着窗外。
下雨天,他们待在最美的景色里,彼此相依相偎,即便这个世界再糟糕一点,又能怎么样?
……
林嫣觉得自己的感冒又严重了一些,头疼鼻塞浑身发冷,从上了车就开始昏睡,直到车停了,她还处在半昏睡的状态,怎么也醒不过来。
傅家老宅的司机朝着后座看了一眼,见林嫣的还眯着眸睡着,就给傅青山打去了电话。
大概五分钟以后,一身军装的傅青山就从军区办公大楼走了出来,打开车门以后,先是把自己的风衣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确定她不会着凉后,才由着傅家老宅的司机撑着一把黑伞,将两人送到军区办公大楼的雨搭前。
然后傅青山头也没回的交代了一句,“你可以回去了。”
“哎,好的,大少爷。”
他的办公室在顶楼,抱着她走楼梯,就跟抱着一团空气没什么区别,她真的太轻了,没什么重量。
到了办公室里面,他先是把她放到了会客的沙发上,然后又调了一下办公室的空调温度,确定不冷不热以后,才转身离开继续办公。
时间在林嫣的昏睡,和他埋头处理的公务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等到他从一堆公务中抬起头歇眼睛,才惊觉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却还在昏睡时,他才蹙起了眉头,几个大步走到了会客沙发的旁边,并立刻把大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果然一片滚烫。
她又发烧了。
傅青山赶紧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手机拨通了傅奕怀的号码,嘟声大概响了六七下,才传来傅奕怀有些慵懒的声音,“你是打算以后每天给我打个慰问电话吗?”
“过来我军区办公室一趟,林嫣又发烧了。”
傅奕怀将背脊靠在旋转椅的椅背上,哀嚎了一声,“我亲爱的哥哥,你们军区不是有军医吗?我也有上万名员工需要养活,你不能总是让我重操旧业吧?”
傅青山没有继续跟他啰嗦,“少废话,赶紧过来,挂了。”
昨晚的退烧药是傅奕怀开的,他怕军医来了又开另外一种药,药效冲撞就会失去本身的药效,保险起见还是让他过来一趟,虽然有点折腾,但只要不是折腾他,折腾折腾别人又有什么?
切断手机通话后,他就叫站在门外执勤的小白去军区食堂找后厨师傅去要一碗姜汤水端过来,等安排好这一切,他才返回去,准备叫醒她。
“嫣儿,醒一醒,嫣儿……”
林嫣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她在迷雾中和家人走散了,她站在大雾里,很想看清周围来去匆匆的人影,哪个才是她的家人,可当她追赶过去的时候,那些又都变成了虚幻的样子,她声嘶力竭的喊,可却没有人给她任何的回应。
直到耳边响起了一道低沉熟悉的男声,是傅青山,她赶紧转过身,朝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几乎是下一秒,一束光就闯进了她的眼睛里,然后是一张放大的男人英俊脸庞。
她适应了一会儿眼前的光亮,才缓缓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傅青山……”
“嗯,是我。”
傅青山伸出手扶她坐了起来,然后让她整个人靠在他的胸膛前,“你怎么难受也不说一声?饿了吗?想吃什么?”
林嫣只是突然觉得很难受,浑身乏力,睁不开眼睛,她想说,但又觉得太过矫情。
“粥吧,我现在就想喝粥。”
傅青山蹙了蹙眉,声线深邃,“嫣儿,你从昨晚到今早都是喝的粥,根本补充不了太多的体力,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馄钝饺子面条?”
林嫣在他说的几样中挑了一样,“面条吧。”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说完,他就把她抱坐在一边,让她的背脊挨着沙发的靠背,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林嫣看着他一身军装的挺拔背影,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灼热的感觉,她赶紧收回视线,看向落地窗外的阴雨绵绵。
发烧让她的身体出了不少汗液,使得衣服黏腻腻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忍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忍住,就跑到他的休息室里面,准备去浴室里冲个热水澡,把汗液冲掉。
她打开门,刚刚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类似于女人的香水味。
可能是从小就对香水情有独钟的缘故,她几乎能在闻过的瞬间就说出香水的品牌,而这款香水是法国调香大师调制的香料,市面上基本没有贩售,她记得纪晗比较喜欢这个调香大师的香水,以前纪云深和傅青山去法国出差的时候,都给她带过这位大师的香水。
只是纪晗的味道,怎么会出现在他的休息室里?
外面的天气比较阴沉,射进来的光线有些晦暗,她只好伸手打开了墙壁的壁灯,光束从棚顶砸下来,她清楚的看到了白色的大床上有人睡过的褶皱痕迹,以及女人的香水味,和黑色长发。
想起在他的军装风衣外套上的口红唇印,原来晚归,是真的和纪晗在一起?
那么以现在休息室的状态来看,是不是证明他们的在一起,是睡在一起?
她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关掉棚顶的光源,转身走了出去,刚刚还觉得黏腻的身体,此刻却有些冰冷彻骨的感觉,她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可还是觉得冷,最后她索性把空调的温度调到了最高。
傅青山端着面和姜汤水回来的时候,林嫣正窝在会客沙发上,偏头看着窗外,最近到了林城的雨季,可能上一秒还晴朗的天空,下一秒就会下起大雨。
更何况最近有台风登陆,下雨的时间会远远的超过晴朗的时间。
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会客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把姜汤水端到她的身前,“嫣儿,先把姜汤水喝了,驱驱寒。”
林嫣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和把托盘放在茶几上的声音,只是她一直没有转过头来看。
她看了一眼他端过来的姜汤水,隔了两秒钟,才伸手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皱着眉头,把一整碗姜汤水都喝了下去。
接着,他又把面条碗端了过来,“我给你煮的肉丝面,多吃一点。”
傅青山本来想喂她,但面条实在不好喂进去,就让她自己端着面碗吃了。
可能是饿了,她比平时多吃了一些,剩下的,就是他的午饭。
他吃东西很快,大半碗面条几分钟就吃完了,然后把两只空碗递给了门外的小白,让他端着送回去,小白恭敬的朝他打了个军礼,铿锵有力的说了一声是,就端着托盘很快消失在了幽深的走廊中。
傅青山刚准备收回视线,就看到了从走廊尽头背着医药箱走过来的傅奕怀,几秒钟后,他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先是贼眉鼠眼的往办公室里面瞥了一眼,没有看到满地的狼藉,他才收回视线,把傅青山拉远了一点,示意他有点悄悄话要说。
傅青山皱了皱眉头,本来不想搭理他,但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就忍着脾气跟他走了过去。
傅奕怀确定走出的够远,传不到他军区办公室里面后,才低淡的说道,“刚刚奶奶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个女人找上家门,说给你生了个孩子,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鬼他妈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傅青山觉得无聊,转身就想走,却被傅奕怀拉了回去,“哎哎,分享一下呗。”
“傅奕怀,你是不是觉得最近的相亲太少,想让我给你多安排几场。”
傅奕怀赶紧松开拽着他手臂的手,朝着他露出了一脸的笑意,“那……林嫣什么反应?没把老宅砸了吧?”
傅青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问下去,我想把你砸了。”
说完,就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没再继续听他的废话连篇。
又重新走回办公室的时候,林嫣还是之前的姿势没变,始终偏着头看着窗外,从他所站的角度看过去,她散落在肩膀上的波浪长发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更看不出来她在想些什么,只能感觉到她很安静,过分的安静。
他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过去,并坐在了她的身边,大手刚刚碰触到她放在腿上的小手,就被她触电一般躲开了。
可能是她的反应太激烈了,他伸过去的手不禁在半空中僵了几秒,然后动作和表情才恢复如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朝他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没有,我很好。”
他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她具体哪里不一样了。
傅奕怀这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将肩上的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后,就拿出体温计递到了傅青山的手里,“让她夹在腋下,五分钟以后拿出来看温度。”
他收回递出体温计的手,就开始整理待会可能会用到的药品。
没人说话,室内一时变得很安静,只有几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就这样沉默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林嫣取出了体温计,递到了傅奕怀的手里,傅奕怀接过来一看,眉头不由的蹙起来,“39.9度,怎么又发了这么高的高烧?”
小声的嘟囔完,他就按照之前的药剂给她挂了吊水,她全程都很安静,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丝难受的样子。
傅奕怀给她挂完吊水,又简单的嘱咐了一下傅青山发烧时该注意的事项,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当然,离开之前,没忘了调侃傅青山一句,“哥,想不到你不鸣则已,一鸣就惊人啊!”
傅青山拿过沙发上的抱枕就撇了过去,“滚!”
傅奕怀将他撇过来的抱枕稳稳的接在了怀里,并贱贱的说了一句,“哎,好嘞,这就滚。”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傅青山的办公室。
傅奕怀走了以后,办公室又只剩下诡异一般的安静,他弯下腰,大手攥住她尖细的下颌骨,让她从窗外的方向看向他,“嫣儿,告诉我,是不是温暖的事情让你很不舒服……”
傅青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嫣轻飘飘吐出的话语打断了,“对,我就是很不舒服,所以,我们能不能好聚好散一回?”
他深黑的眸光盯着她湿漉漉的眸光,间隔了几秒钟才说道,“好聚好散?你每天脑子里除了离开我,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我对你的好你看不到吗?”
“可能是我心盲导致了眼睛也盲,所以我看不到,傅青山,我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他的心,看不到他的情绪,甚至看不懂他的表情。
傅青山攥着她下颌骨的手又用了一些力度,他满意的看着她因为疼而狠狠的蹙起的眉头,“知道疼,说明你还有救。”
说完,就松开了钳制她下颌骨的手,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惨白的她,“从今天开始,我会派两个女保镖二十四小时的跟着你,防止你想方设法的逃走,虽然我觉得你不会那么蠢,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在你的手里可栽了不止一回两回了,应该学乖了。”
“傅青山,这样下去有意思吗?”
傅青山挑了挑眉骨,弯腰朝着她的脸,轻轻的喷出了一口热气,“有没有意思,我说了算。”
这次说完,他没再继续跟她说话,而是直接让人调来了两个女保镖。
林嫣也没有理他,反正她说什么他也不会听,他说什么她都嫌烦,索性谁都不说话了。
两个女保镖来得很快,二十几分钟后,就到了傅青山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旁,头也没抬的指了指林嫣的方向,“除非有我在的时候,不然你们俩的责任,就是二十四小时跟着她,上厕所洗澡也都必须跟着。”
两个女保镖听到后,异口同声的回答,“好的,傅先生。”
傅青山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又嘱咐了一句,“看着点她的吊水。”
“好的。”
随着两个女保镖的话落,办公室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嫣窝在沙发里,本来是打算刷一会儿微博,再看一会真人秀,但她躺下以后,不知不觉的就又涌上了一堆困意,她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两个女保镖始终站在林嫣的身边,并且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吊水,等到马上要注射完,其中一个女保镖要给她拔针的时候,就被办公桌前的高大男人制止了。
“拔针不用你们,我亲自来。”
两个女保镖听后,赶紧让开乔漫身边的位置,让傅青山靠近沉睡中的林嫣。
她睡的很香甜,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把她的小手拿过来,轻轻的拔掉针头,然后弯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了一吻。
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男人才转身回去继续工作。
两个女保镖在一旁站着,却全程都像一团空气,不敢过重的呼吸,不敢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但如果仔细看,她们的眼睛里都写了两个字,羡慕。
……
乔漫窝在纪云深的怀里睡了很久,久到纪云深的半个身体都麻木了,她才幽幽的醒了过来。
他低头瞥了她一眼,低低淡淡的问了一句,“睡得好吗?”
乔漫点点头,下意识的抬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表盘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的两点钟了。
“我睡了这么久?”
纪云深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能不能先起来,我半个身子都麻了。”
如果不是他提醒,她都还没有发现,她正以非常亲密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
她小心翼翼的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然后看着他皱紧眉头动着僵硬身体的模样,唇角忍不住的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可能是她的目光和唇角的微笑都太过明目张胆,他看过来的时候,来不及收回去,就全都暴露在了男人的眼里。
他的长臂伸过来,她却缩着肩膀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