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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漫几乎在那带着凄厉呼叫声传来的那一秒钟就停下了脚步,然后本能的松开身前男人的手,朝着发出那道凄厉呼叫声的方向跑去,尽管头顶上是硕大的雨滴,脚下是湿滑的土地,她也不管不顾。
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哪怕她判断的方向是错误的,也要拼尽全力,万一……出现了奇迹。
而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类似乔明章的事情,在她的眼前发生“两次”。
那种近在咫尺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会让人崩溃到怀疑人生。
她刚刚跑出几步,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拉扯了回去,“乔漫,刚刚来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一定不能逞强,不要随便做出判断,你这么莽撞的冲过去,以为就能救得了她吗?”
“你没听到她刚刚已经变得凄厉的声音吗?我真的等不下去了,万一她就在那里呢?万一呢?”
说着,乔漫就伸手推开了身前的男人,继续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
纪云深完全没有防备,再加上山路泥泞湿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手指上突然传来一股剧痛,他在附近夜照灯的模糊光影中,看见一条两米多长的受惊毒蛇,正朝着另一边乱窜而去。
他顾不上手心上的疼痛,几步追上乔漫,将她扯回来,“漫漫,你冷静点听我说,那不是林嫣的声音。”
乔漫身形蓦地一僵,有些缓慢呆滞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漫漫,那道声音应该是录音。”
山里的风虽然可以把林嫣的声音吹散,但不会有这种四面八方都是她声音的情况,这明显是有人在故意用录音迷惑他们。
“这片密林的地形这么复杂,谁会选择在这里耍把戏,就不怕自己被什么野兽袭击?”
“古语有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喜欢玩弄心机阴谋的人惯用的策略。”
话音刚落,就有枪声响起,在寂静的密林里不断的回荡着,带着让人惊心动魄的力量。
“那里有人,快追……”
乔漫越过男人的肩膀,清晰的看见不远处有两道熟悉的男女身影掠过,她在男人马上转头要看过去的时候,双手突然伸出捧住男人英俊硬朗的脸庞,并踮起脚尖,在他的薄唇上落下很轻的吻,“你的唇上有雨水,是甜的。”
男人漆黑如海的眸子变得更加的深暗,他伸出大手,抚着刚刚女人轻吻过的地方,“你再吻一吻,兴许会更甜。”
眼前的世界已经是模糊的一片,他低下头要去吻她的动作,变成了他昏厥倒下的动作,整个世界都是黑的,又泛着白光,他好像很清晰的看见了女人的那张脸,和那张脸上慌张无措的情绪。
他很想伸出手将她拥在怀里,可下一秒,那些白光消退,所有的神经和感官都变得很遥远,他渐渐的失去了意识,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乔漫在他倒下的那一秒钟,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接,“纪云深,你怎么了?纪云深……”
她承受不住男人的重量,尤其是昏厥后的男人重量,她只能慢慢的蹲下,让他靠在她的怀里,一双小手不断的拍打他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纪云深,你醒醒,纪云深……”
周围都是乱晃的夜照灯,还有嘈杂的人声,她抬起头,在倾盆大雨中,声嘶力竭的喊,“有没有啊,救命,有没有人……”
……
三天后,林城高级私立医院。
春雨朦朦,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今天,已经是纪晗陪着纪东河连续第五天准时出现在了纪云深的病房里,目的当然就是让纪云深和乔漫的那纸婚姻作废。
一个从娶进来,就一直是扫把星一样存在的女人,以为她在国外遇难,大家都能皆大欢喜继续过日子的时候,却没想到纪云深会那么执着的找她。
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从未间断。
如果不是考虑到纪云深不见到活着的乔漫,就不死心的偏执状态,他早就那女人重新出现在公众视线的那一秒,就将她解决了。
纪云深正偏头看着窗外的朦朦春雨,听到病房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动的声音时,几乎是下意识的看过去,期待中的倩丽身影没有出现,他深暗的眸光几乎是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纪东河拄着精致的拐杖走在前头,纪晗跟在一边,全程都是安静乖巧的姿态,仿佛空气。
“爷爷,您怎么又来了?我一会就出院去山上祭拜奶奶了,您不用连着三天都过来提醒我!”
前两天考虑到他被毒蛇咬伤差点丢了命,难听的话他没说,今天,他想把很早就憋在心里的话,跟他说一说,也必须说一说了。
“晗儿,你先去门外等我,我跟小深单独聊两句。”
纪晗瞥了一眼床上的纪云深,又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太多刺激纪东河的话。
纪云深微微点头,算作回应,纪晗看到后,朝他笑了笑,便转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直到高跟鞋落在大理石上的声音,被病房的门板阻隔住大半,他才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脸色还是很苍白的纪云深,“小深,一晃,这已经是你奶奶走的第五个年头了,我也早就从高位退下,将纪家台前幕后的所有的风光和光环都给了你。”
“我现在不奢望你步步高升,也不对你进行其他的奢望,但你不能总因为一个女人,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说到这里,纪东河顿了顿,然后才有些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知道林嫣为什么会跑进那片死亡森林吗?”
从他出事到现在,他没有见过乔漫,也没有见过傅青山,更没有在其他人的嘴里和八卦媒体里听说任何关于那晚的事情,大概是爷爷和傅青山联手封锁了消息。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乔漫很好,林嫣很好,老傅也很好。
“那是她和林南城还有乔漫早就串通好的,目的就是声东击西,好让她和林南城能够顺利的乘坐飞机离开林城,乔漫她因为自己的好朋友,可以把你的命都不顾,你又喜欢她什么?她不爱你,更加不会再爱你,小深,你明白了吗?”
纪云深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您连续三天来医院,就是为了劝我放弃乔漫?”
“放弃她,或者放弃我,你自己选。”
纪东河说完,就拄着拐杖站起了身,“爷爷五年前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现在来说,乔家丫头不值得你费那么大的心思,如果你还要选择她,那爷爷就选择去死,反正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早就活腻了,有你帮我选择一下,我倒是会轻松不少。”
话落,纪东河就缓慢的朝着病房门口走去,没听他的回答,也不想听他的回答。
窗外的雨,偶尔打在落地玻璃窗上,发出连续的闷响。
他看了一眼枕边的手机,屏幕上依旧是黑暗一片,没有电话,没有短信,甚至连人都不想出现,她……到底有多恨他?
……
林嫣和林南城乘坐的那班飞机,在半路上被迫返航,可想而知是谁的命令。
接着林嫣和林南城,还有林家的所有人,都处在了被傅青山半软禁的状态中。
乔漫在接到林嫣的电话时,正在陪着甜甜做手工作业,听到她还是被傅青山给抓了回来,她叫来伊莲娜陪着甜甜,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傅青山重新建造的新青山别墅。
从别墅院落的门口,到别墅建筑的门口,都有类似雇佣兵保镖,细数下来,应该有上百个左右,而且别墅还安装了很多无人飞行机,二十四小时监控把守,估计连个苍蝇都插翅难飞。
乔漫撑着伞,一步一步的走到别墅建筑的门口,刚要按门铃,门就被林嫣从里面推开。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而且还是隔着冰冷的墙壁玻璃,这次真真实实的站在一起,有一种类似于激动的情绪在不断的蔓延。
傅青山不在别墅里,上下两层,除了保姆,就只剩下林嫣。
林嫣拉着乔漫刚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就赶紧软着声音道歉,“漫漫对不起,如果不这样,我和我哥都走不了,而且有傅青山在,恐怕也不能顺利的给心乔做骨髓移植,我和我哥商量了一下,去国外是最好的办法。”
林南城因为被迫退出那股政治势力,需要去国外避风头,而她需要远离傅青山,进到那片死亡森林大概是她和林南城最后的孤注一掷。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乔漫当然不介意这件事情,只是在那片下着雨的茂密山林里时,确实有感到绝望的情绪。
林嫣拉着乔漫的手,然后顺势倒在了她的身前,“漫漫,有你真好。”
“虽然我不怪你,但是下次千万不要冒这种险了,真的,我的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来了,尤其是最后的那声惨叫,现在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更别说在那片充斥着潮湿阴冷的茂密山林里了!”
林嫣笑笑,温着声音转移话题,“听说纪云深被毒蛇咬伤了,差点丢了命,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快出院了吧,我没有去看他,也不太清楚。”
“你还是不相信他爱你?”林嫣干净分明的眼睛看着她的脸,“还是你不敢相信他爱你?”
“我和他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谈他爱我或者我爱他,其实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五年没见,你嘴变硬了不少啊!”
林嫣没有继续说下去,又转移了话题,“心乔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昨天晚上跟她通电话的时候,孟东行说会送她回来,然后再飞回去,温橙最近的恢复情况很好,他是希望我先到国外把离婚手续办了,免得温橙知道了,在她的心里再留下什么疙瘩,所以我决定尊重他的意见,先飞回国外,跟他办完离婚手续,再和心乔一起飞回来。”
林嫣点点头,“那……你告诉纪云深了吗?”
“没有,我想这是我的事情。”
“嗯,没关系,你开心就好了,管他怎么想。”
……
乔漫离开青山别墅的时候,天空已经接近深黑色,只要山脚下的城市灯火,和别墅里的园林景观散着幽光。
她没让林嫣出来送,因为知道她为了骨髓配型的事情,在恢复身体,这个时候不能感冒,也不能有其他的微恙,不然很有可能配型不成功,影响她自己和心乔的恢复。
走出青山别墅,她就上了傅青山专门过去接她的那辆车,路两边的风景不断的倒退,很快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就这样循环往复,直到那片熟悉的园林景观出现在眼前。
蓝山别墅门前的景观灯和院落里面的景观灯已经悉数亮起,她下了车,撑着伞,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夜风吹起她垂到腰间的黑直发,遮住了她的眉眼,灯影暗淡,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伊莲娜陪着甜甜玩了一下午,本来要等妈妈回来才睡觉,但是后来实在是睁不开眼睛,就睡着了。
她听到伊莲娜的话后,先是笑了笑,然后走上楼,到儿童房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心乔。
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关掉床头的壁灯,退出来后,就直接转身去了衣帽间。
因为答应孟东行要飞回美国去办理离婚手续,所以她便把角落的拉杆箱拿出来,准备收拾点路上要用的东西,刚把一些化妆品和生活用品装好,衣帽间的门就被挺拔的男人推开,他的眸光显示落在了她的身上,随后落在了地面的粉色拉杆箱上。
“要干什么去?”
乔漫瞥了一眼走进来的男人,低淡的回答,“回美国几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漫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我相信纪先生有那种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都能把我翻出来的能力,所以,我以为不用告诉。”
“乔漫,你和林嫣串通好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是为了彻底激怒我爷爷,为了能够彻底摆脱我?你是不是为了甩掉我,连我的命都不在乎了?”
乔漫停止了收拾,缓缓的站起身,看向对面的高大男人,“我为什么要在乎你的命?五年前,我在叙利亚的那片火海里的时候,谁又去在乎过我的命,我全身百分之二十烧伤,昏迷不醒躺在叙利亚简易的医院病床上的时候,谁又问过我?我痛不痛,难不难过,想不想家?”
“所以,那场火并不是简单的战火,而是有人蓄意纵火?”
男人在刚刚女人那一字一句的控诉中,总结出了这句话。
乔漫抬起手,五指慌乱的穿过头顶的发丝,“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眸光有些闪躲的从他的脸上移开,想继续低身去收拾地面上的行李箱,却被男人一把抓住,并扯到了身前,“乔漫,跟我说清楚,五年前的那场战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谢之谦究竟隐瞒了我什么?是不是一切都跟我有关系?”
“跟你没关系,松开我!”
乔漫试图挣扎,却被男人轻轻松松的控制住,“乔漫,说清楚。”
“好,既然你非要我说清楚,那我就说清楚。”
乔漫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氤氲出些许的雾气,“五年前,在叙利亚的那个下午,你的母亲和童沁出现在了我的身前,她跟我说,童沁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让我回去跟你把离婚手续办一下,我没同意,你母亲就走了,大致的意思是让我和童沁自己谈。”
“我明明记得那是个雨天,可是我身边的军用帐篷突然就起了火,而我和童沁都因此有了不同程度的烧伤。”
乔漫一气呵成的说完,整个身体因为回忆那个火光冲天的下午,而瑟瑟发抖着,“这就是事情的大概经过,你的家人好像都希望我死,所以你又有什么借口非得要求我重新接受你,或者再爱你?”
“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不要再纠缠下去了,好吗?”
纪云深不知道乔漫中间省略了多少,但他觉得还有很多事情她没说。
“你想开自己的心理工作室,或者投资拍电影,我都可以无条件支持你,但是离开这条,坚决不行。”
他没有再继续说,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走廊里面的空气相比衣帽间里面,显得稀疏了不少,或者他本身就有点呼吸困难。
他伸手扶着冰冷的墙壁,缓慢的朝前走去。
伊莲娜做了夜宵,正准备上来叫纪云深和乔漫去吃点,就看到了纪云深扶着墙壁,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她几步跑过去,伸手扶住了纪云深,“先生,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纪云深伸手制止她扶他,“没事,突然有点头晕。”
“呀,先生,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全是血?”
伊莲娜有些慌了,正要去拿急救箱,却被男人低淡的声音打断了转身的动作,“我没事,就是刚刚在墓园喝了点酒,酒瓶碎了扎到了手,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见纪云深态度很坚决,伊莲娜就没有多劝,只能看着他艰难的走进书房里。
她大概已经知道小两口闹别扭的事情,不然先生差点丢了命,也没见太太去看,或者有什么焦急的情绪。
缓了几秒,她就朝着衣帽间的门口走了过去,门虚掩着,能够看见女人收拾行李的忙碌身影。
她瞥了一会后,才伸出手,敲了敲衣帽间的门板,直到里面传来甜美的请进声,她才推开门,缓缓的走进去,“乔小姐,我做了点宵夜,您下去吃一点吧。”
“我不饿。”
乔漫继续收拾着手里的东西,见伊莲娜还没走,就看了过去,“还有事吗?”
“乔小姐……”
“嗯!”
“……乔小姐,纪先生好像受伤了,手一直都在流血。”
乔漫闻言,隔着头顶氤氲迷离的灯光,看向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的伊莲娜,“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伊莲娜没敢多说什么,只哎了一声,就从衣帽间退了出去,决定不再多管闲事。
乔漫在伊莲娜离开衣帽间以后,朝着地面上的毛毯看过去,果然有一滩血迹,她刚刚忙着奚落他,忙着发泄痛苦,并没有发现他的手在流血。
毕竟是因为她,他才险些丢了命,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关心一下,她告诉自己就一下。
……
纪云深坐在书房的旋转椅上抽着烟,双腿随意的交叠,堆放在书桌上,眸光深邃的看向某点,几乎失去了焦距。
听到书房的门把手被人转动的声音,他才将落在某点上已经失焦的眸光,落在门口的娇小身影上。
“伊莲娜说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乔漫将手中的医药箱,放在书桌上,然后将他另一只夹烟的手拿过来,放在角落的台灯下,仔细的看着。
“里面还有细碎的玻璃碎片,你要忍着点疼,我给你拔出来。”
乔漫说着,就要从医药箱里拿出镊子,却被他大力的抽回了手,“没什么事,不用兴师动众的检查包扎,你出去吧,我想静一会。”
女人的眉头皱了皱,隔了几秒才说道,“好,我知道了!”
拎着医药箱刚刚转过身,就被坐在旋转椅上的男人大手拉了回来,下一秒,她就跌在了男人苍劲有力的大腿上,“我让你走,你就真走,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开心了!”
“我只是尊重你的意见,既然你不想包扎,我就不勉强你?而且我觉得你一个大男人也不会用这种幼稚的烂招数矫情的,对吧?”
男人将抽烟的那只手凑到唇边,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喷洒在她的脸上,“就这么坐着给我包扎。”
“这样不舒服。”
“嗯,你不舒服,我才舒服。”
乔漫的眉头皱的更紧,盯了他大概有四五秒钟,才把医药箱里的镊子拿出来,拔他手掌里的玻璃碎片时,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停顿,都是用力的拔出,也不管他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