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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漫的车技一般,再加上对方让她走的路都是年久失修,凹凸不平的废弃国防公路,她开的就更慢了。
深蓝色的夜空,在大片大片的暗色云朵的映衬下,愈发的湛黑,闪烁的星星被遮住,风变大了,雨仿佛也快来了。
道路两边的玉兰花树,被风吹的左右摇曳,打落的花瓣和落叶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昏黄的路灯灯光从树枝的缝隙投射下来,在路面上形成了一片或明或暗的光影,车子行驶过去,那些光影一片一片从乔漫干净白皙的脸上掠过,像是电影里才会有的光影处理,阴暗浓稠。
又往前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前面变得漆黑一片,只有车前的两束远光驱赶着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片禁海终于近在眼前了。
乔漫踩下刹车,没把远光灯关掉,没熄火,也没有下车。
五分钟后,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她看了几秒钟,然后接起,“再往前开几百米。”
因为上次来过,她清楚这片禁海的位置,握着电话的手几乎用力到泛白,声音却清软的说道,“再往前开就是悬崖了。”
“或者你可以选择让我把这个视频放到网上,我想那样的话,会比你开车掉进悬崖好得多,对吗?”
乔漫闭了闭眼,林嫣会出走英国那么多年,最大的原因,就是当年的那场事故。
过去,她已经很对不起林嫣,现在,她不能再对不起林嫣了。
“好,我知道了。”
松了刹车,踩下油门,车子又往前开了几百米,直到海浪撞击礁石,迸溅起的水花打在前风挡上,她才踩了刹车。
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每分每秒都充满了煎熬。
又过了几分钟,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又一次的震动了起来,她拿过来,滑了接听键,“现在下车,关了远光灯。”
乔漫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关了车子的远光灯并熄了火,随后下了车。
“往前走,我没说停不许停。”
乔漫白色的裙子已经被海浪撞击礁石后溅起的水花打湿,即便视线昏暗,也能看到悬崖下翻涌的洋流速度。
十米,八米,七米……
她从十五岁经历那场车祸后,想过无数次去死,却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不想死过,不仅是因为她心里有了牵绊,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肚子里孕育的小生命。
这个孩子还没有见过爸爸妈妈,还没有见过林城最美丽的日出,她不舍得,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刻这样,觉得活着是件很好的事情。
乔漫抿唇,声音在夜风里,格外的清丽柔软,“你到底要干什么?”
“少废话,照我说的做。”
乔漫闭了闭眼,最后还是按照那人的指示,往前走去。
六米,五米,四米……
清晰的海浪声,在耳边奔腾呼啸着,她每走一步,都会幻想自己掉下去的画面,内心的恐惧,几乎变得无边无际。
“停下来。”
大概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电话那头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带着慵懒至极的笑,“把手机放在地上,双手举高。”
乔漫照着做,下一秒,一道身影便从暗处走了过来,远处灯塔不时闪过来的白光,将他的影子在悬崖石上拖的老长。
身高腿长,偏瘦,右手的手腕上有着厚重的阴影,应该是裹缠着纱布,乔漫看了一眼,几乎就可以肯定,对方是个男人。
“夫人,还记得我吗?”
男人走到她的身侧,是被挑了手筋后,送到医院,便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李生。
“我想你应该不记得了吧,毕竟像我这种生如蝼蚁的人,在你们这种有钱有势的人眼里,就跟条狗没区别。”他抬起右手,来回抚摸上面的纱布,“如果不记得,也应该记得,我的右手是因为你才废掉的。”
乔漫将举高的双手放下,撩了撩被风吹乱,而遮住眉眼的长发,“李生,你的右手是因为我废掉的,还是因为什么废掉的,你难道不清楚?”
“哦?”李生贴近乔漫的身侧,唇息温热的喷洒在她的耳朵上,“那你说说,我是因为什么才废掉的右手?”
“李生,你上有老下有小,我劝你不要自掘坟墓……”
“没用的,他们都死了。”李生退开一些,从腰间掏出手枪,放在手里把玩,“车祸,听说是纪公子派人追的途中,我爸开的车子和一辆水泥罐车撞在了一起,我爸我妈我老婆我女儿,还有我老婆肚子里未成形的生命……”
他顿了顿,拿着手枪,放在乔漫的太阳穴上,语气很轻,却近乎癫狂,“砰的一声,就爆炸了,然后就全都死了。”
“我想纪公子肯定没跟你说吧?能看出来,他挺在乎你的!”李生抬起另一只手,环住乔漫的肩膀,动作暧昧又轻佻,“毕竟让他肯娶,又给了一场盛世婚礼的女人,床上功夫肯定不错,不然怎么可能拴住整个林城女人心中的男神呢?嗯?”
乔漫抿唇,呼吸浅浅,“李生,你都多大的人了,做什么事情都是靠听说吗?万一他们的死跟纪云深无关,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或者是被人故意误导成这样呢?”
李生的声音明显的提高了几个音调,“不会,他不会骗我。”
“你终于说实话了,李生。”乔漫的声音依旧温温凉凉的,没有情绪,“所以,你那天会帮我,根本不是因为孟东行,而是因为你真正效忠的那个人?”
李生的大手捏住乔漫的下颌,将她的头扭转过来,“果然很聪明,可惜,命不是很好。”
乔漫干净澄澈的眸光落在李生的脸上,语气温凉,情绪难辨,“你会杀了我吗?”
“怕了吗?”
李生捏着乔漫的下颌的手用了力,看到她一张精致的小脸慢慢浮出痛苦的神色,才笑道,“听说当年追你的男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所以你死之前,是不是应该偿还一下我被废掉的右手,比如说,让我睡一下,因为我不太想******尸体。”
乔漫笑,笑的很轻,“你这么做,你效忠的那个人他知道吗?”
“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很重要吗?”
李生收了枪,然后扯过乔漫,“以纪公子的实力,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找到这里,在你死之前,乖乖的让我爽一下,不然我奸完—尸再拍照,你这个让林城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身体,可就不那么吸引人了。”
“李生,我可以乖乖的。”
李生挑眉嗯了一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不过你要先告诉我,林嫣的备份视频,你到底有没有?”
“没有。”李生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的深不可测,“不过,他有。”
也就是说,他效忠的那个人手里,有林嫣的视频。
乔漫知道,这种时候,李生没有可能骗她。
非生即死,其言也善。
“好,我知道了。”
乔漫点头,声音软软糯糯,“我比较爱漂亮,能让我先回车里整理一下裙子吗?”
裙子已经被打湿了大片,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像是深海里,突然破水而出的美丽水妖,看一眼,就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李生听后,低低的笑了出来,“你当我是傻子?嗯?”
“你可以跟我一起进去,你坐主驾驶,我坐副驾驶。”乔漫抬手,拢起飞舞的长发,“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一个女人会对你怎么样的话,那就当我的话没说过。”
李生这种在特种部队服过役的人,是最不禁人说不行的,尤其是女人。
“既然是美人死前提的最后的要求,我怎么可能会不满足呢?嗯?”
说着,李生就拉着她,朝十几米外的车子走去,先将她塞进副驾驶,自己则绕过车头,坐进主驾驶。
刚刚坐稳,一个带着冰凉触感的东西就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是一把手枪。
“我就知道,美人最爱的就是撒谎!”
乔漫双手握紧手中的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别动,把双手举起来,不然枪不长眼睛。”
李生唇角漫出淡淡的笑,闻言漫不经心的举起双手,“美人,你小心点,别伤到自己,我会心疼的!”
“别废话,开车。”
李生没动,笑了笑,“去哪啊?我的美人。”
乔漫将抵在李生太阳穴上的手枪又往前顶了顶,又说了一遍,“你要是再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开枪?”
“好好好,美人别激动,枪走火了,咱们可就做不成露水夫妻了。”
李生清楚的知道,他碰了乔漫,自己也活不成,甚至他从一开始,就抱着活不成的打算。
乔漫因为他的话,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却死死的咬牙忍着,“李生,我让你别再说废话,开车。”
李生笑,也乐意陪她玩一会,接着就启动了车子。
倒车,掉头,车子很快就按照原路行驶了回去。
乔漫一边看着远光灯探照的前方,一边看着驾驶座上的李生,整个人其实已经紧张到抖了起来。
“美人,手别抖,容易擦枪走火。”
乔漫拿枪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别废话,加速。”
“这路年久失修,凹凸不平,如果加速,不怕跑舵出车祸?”
“加速。”乔漫勾住扳手,似乎他再多说一句话,就会立刻开枪。
“好,听美人的,加速。”
李生调整挡位,接着猛踩油门,开始加速。
纪云深的烟灰色宾利车子刚刚行驶到没有路灯的路段,就看到了对面有远光探照灯射过来,车牌号,正是家里车库少了那辆车子的车牌号。
他立马操作方向盘,一个打转,车子横在了狭窄的路面上。
李生透过远光灯,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子横在路面上后,唇角勾起一抹冷冷弧度,然后伸手,几乎一瞬间就夺过了乔漫手里的手枪。
“没想到纪云深比我想象中到的还快,这下咱俩没机会了,不过,有他会更好玩。”
他在离烟灰色宾利车子十几米的距离时才踩下刹车,车子划出一道长长的刹车痕迹,几乎是贴着烟灰色宾利车子停下。
接着,李生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枪,抵在身边女人的太阳穴上,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看向站在车子侧面的男人。
他降下车窗,声音飘出去,“纪总,好久不见。”
“把她放了。”纪云深指间夹着烟,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如果仔细看,能够看出来他的手在细细密密的颤抖着,“我可以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交代。”
李生还是笑,“纪总,如果我只是想要一个交代那么简单,根本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刚刚直接把她推下海,或者奸了再杀就可以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把你的手脚筋都挑了。”
最深最浓的恨,不是盼望对方死,而是让对方余生都活在痛苦中。
纪云深这么骄傲的男人,如果废了手脚,跟死了没有区别。
“可以,你放了她。”
李生没想到男人会这么轻易的回答,一丝微微愣住,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所以,现在的主动权不是应该在我的手上吗?你先把你的双脚给挑了,我就会放了她,至于手筋,我会帮你。”
男人依然是干脆的一个好字,没多说一句话。
乔漫激动的摇头,已经满脸泪水,“纪云深,不要,你快走,不要管我了,他就是个疯子。”
伴随着她的话落,是一把刀子飞出窗外,男人扔掉手中的烟头,捡起刀子,就直接掀开西裤的裤脚,正要把刀子插进去,纪云深就听到砰砰的两声,然后映入眼帘的是溅了一车窗的血。
“乔漫……”
他几乎是扑过去,李生的头上中了一枪,是从车后的方向射过来的,而乔漫的身上则是李生临死前,扫射出来的一枪,正中在腹部上。
这一辈子,他活到28岁,似乎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鲜血,不断的淌出来。
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他浑身是血,双眼更是猩红色。
抢救的过程漫长的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在门外,整个人像是要被凌迟处死的人,等待着审判。
林嫣和傅青山是最快赶到医院的人,看到座椅上的纪云深,林嫣再也抑制不住痛哭出声。
傅青山走过去,眉头紧皱,想要抱住她,却被她躲远,只抱到一身空气。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身是血的医生走出来,“抱歉,纪先生,这个孩子,我们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