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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紧锣密鼓的准备,某人翘首以盼的日子终于到了。四月中旬,萧韵如愿以偿地娶到了他的新娘子。
雨璇坐在铜镜前,龇牙咧嘴地忍受着身后四只大手对她头发的荼毒。
四更天就被提溜起来了,先是洗澡,洗澡水加入了柚子叶、竹叶、艾草、桂花,据说可除邪祟、添福气。接下来的开面和梳头就难以忍受了。开面一节,她被一个满脸凶相的婆子用又细又硬的棉线反复“刮”脸毛,疼得她直想叫唤。这就是齐夫人口中的全福妇人?那又粗又黑的大手指上缠着根根细线,看起来活像蜘蛛精。
梳头就更惨。在恍如复读机般的“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比翼双飞”说唱声中,凶婆子和另一个粗壮的妇人一起“行刑”,先用篦子反复篦,然后拿抿子蘸了桂花油刷在头发上,随后就开始虐她的头发,梳一绺,就狠狠向后拽紧。还用了假髻,以便在头上多插些发饰。
雨璇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都被那狠狠的拉拽给扯变形了,疼得差点掉金豆儿,不过本着对专家的敬畏,还是默默忍了。
两个妇人边梳头,边对她隐忍不发的精神表示高度赞赏。
“姑娘举止娴雅,气度从容,不愧是大家闺秀。”
“没错儿,老身给那么些小姐上头,就没遇到过几个像姑娘这样沉稳大气坐得住的,瞧这品格气度,将来必定旺夫多子,富贵满堂。”
齐夫人笑眯眯地听着她们对女儿的赞赏,嘴巴乐得都合不拢了。自己的女儿,当然怎么看怎么好了!
专家就是专家,最后她的一头长发被梳成高高的元宝髻,看着油光水滑,真真是爬上一只苍蝇也要站不住。
美美的发髻最后被涂上一种榆木刨花制成的膏子,很像定型用的摩丝,罩上了黑色的发网,才开始像插花一样地插珠翠,戴凤冠。
小丫头们被叫过来帮忙,她们笑嘻嘻地把各种各样的首饰往雨璇头发上面别,好像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最后,雨璇顶着足有三十斤重的满头金银,涂着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京剧脸,在锣鼓喧天的吹打声中,在齐夫人泪意满满的叮嘱声中,被齐震背上了花轿。
花轿被稳稳地抬了起来。她微微掀起轿帘,看向那个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红色背影。
在她看来,世间再也找不到比萧韵更完美的丈夫了。
“这孩子有心,对你又这么痴心,可得好好抓住了。”
这是前一晚齐夫人的原话。她递给雨璇一卷画得像妖精打架似的图册,借以传授“新婚密经”。
齐夫人要向她解说每个动作,雨璇面红耳赤地推脱。
“呵呵,也好。那孩子年岁在这儿放着,什么事儿不知道?他大你十岁呢,本身就稳重,又宠着你。以后娘再找找栾大夫,让她给你调理调理身子,好早点怀上。”
雨璇低了头不说话,齐夫人见她害臊,又冲她耳语:“你身子骨弱,到时可要让他多怜惜些儿。”
“娘,您说什么呢!”
齐夫人又细细地叮嘱了一番,这才笑眯眯地走了。直到紫燕几个丫头吃吃地笑着进来,雨璇的脸都是红得发烫的。
她坐在轿子里回想着前一晚齐夫人说的话。一直以来被萧韵各种占便宜揩油,马上就要正式被吃掉了,让她怎么不紧张。
一路吹吹打打地,来到了鸿雁山庄。三踢轿门后,她被萧韵扶了出来。周围是不绝于耳的喧闹声,鞭炮声,孩子们的嬉笑声。观礼的人窃窃私语。
“工部左侍郎齐大人的女儿出嫁,排场真够大的。”
“那是,据说夫家极其富有,齐公子开的京城借贷社,前些日子差点惹下大祸,便是那位姑爷资助脱厄的。硬是奔波几千里,现从南方调了七十万两银子存进去,可是白花花的现银啊!”
“天呀,好大手笔!几十万两银子就这么掏出来,眉头也不皱一下。”
“对自己的内兄这么帮忙,可见齐家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大福气啊!”
“不过,堂堂工部左侍郎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商人的儿子,男方家里也是高攀了。”
“据说是两家长辈多年交好,很早就给两人定了亲。”
“话说回来,都说翟家如何富有,我也在南方待过,怎么对它没有印象呢?”
“你不知道,翟家在南方也是衣冠望族,早年也曾出过做官的。不过,人家一向不喜张扬,到了最近几代,子孙唯有闭门读书,科举场中不曾听得有蟾宫折桂者,倒是家业办得益发壮大了。”
“哦!是我孤陋寡闻了。”
“不是这次众目睽睽之下千里救急的壮举,我都不知道翟家如此富有呢!”
“是啊……”
萧韵握着雨璇的手,一路跨火盆,跨马鞍,将她带入大厅。
火红的花瓣在阵阵掌声中洒下,四面八方的说笑声重重包围了这对新人。雨璇跟着萧韵低头走路,只觉得从没有过的惶恐,手心开始沁出了汗。
四周一片嘈杂,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萧韵的父亲一直说路上耽搁了,那现在到了吗?翟家必定还来了不少亲戚朋友,都分别是哪些人,需不需要她到时陪着,又该怎样周旋,她到现在才想到这些问题,真是的……
结婚到底是两个家庭的事。这些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这么多重要的问题都忘了问萧韵,可每次和他约会,两人分明有说不完的话……
心头突然冒出一丝不安来。
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情,这时却一下子浮出脑海。
那具让齐老爷去辨认的女尸,十有八九是齐霏,可到底,还是不能百分百确认。
齐霏,真的死在私奔路上了吗?
如果她没死呢?如果她回来了,发现本该属于自己的好夫婿现在要迎娶别人……
如果齐霏就躲在人群中,在这个喜庆的时刻忽然跳出来,像电影里一般大喝一声:“我宣布,婚礼存在不可消除的障碍!”
“新娘是假的!”
“我才是真正的新娘!”
那她该怎么办?
有吗?那位正主儿真的会在这里出现吗?
这样一想,脸上身上都不自在起来。
站在阵阵欢笑与喧闹声中,雨璇隐隐感到,仿佛真的有那么几道尖锐的目光,在不屑地、轻蔑地审视她,要穿透那厚厚的新娘喜袍,将她切割成一块块……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她被几双手搀扶着,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
她被扶向天地桌,下拜时,她看到了身边萧韵的喜袍和喜靴,内心稍定。
“二拜高堂!”
应该是拜公婆,这么说萧韵的父亲按时抵达了。
“夫妻对拜!”
她有些颤抖,这是最后一拜了,如果还没有人跳出来阻挠……
“礼成!”
被扶往喜房的路上,雨璇觉得从头到脚都沐浴着汗珠,尤其是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萧韵用秤杆挑起盖头时,她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头去。
天气炎热,她又自己把自己吓得全身冒汗,刚才额头上的汗水都顺着眉毛往下滴,脸上涂抹了足有二斤脂粉,该变成调色盘了。萧韵以及周围的客人,不会惊声尖叫吧。
欢笑和赞美如潮水般涌来。
“新娘子真是美若天仙!”
“新人如玉坐锦帐!”
“两个俊俏男女,一对无暇壁人!”
听着这些夸奖,雨璇差点要把头垂到地上去了。萧韵也罢了,火红的喜服确实衬得他更加面如宋玉、貌比潘安,可她呢?这涂成花旦又汗滴成调色盘的脸还有什么美感可言。
这些人都打哪儿找的,也不知道萧韵给他们塞了多少红包。
终于,房里只剩她和紫燕、小莺、小红三个丫头了。
雨璇赶紧对着铜镜看了看,还好,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恐怖。
“好丫头们,快把我这跟杂货担子似的一头首饰摘下来,好悬差点没把我的脖子压断。完了再打水,我要洗个脸,看看这副样子,快变成门神了。”
三个丫头都咯咯地笑,便开始叽叽喳喳地忙活起来。等收拾利索了,紫燕就问她,要不要用些点心。
雨璇看了看小几上摆的合卺酒和精美糕点。大清早就没吃什么,虽说因为兴奋吃不下,到现在还真饿了。狼吞虎咽地塞了几块桂花糕,又饮了些热茶,她缓过劲儿来,不禁眼皮子直打架。
“姑娘,姑爷还没回来……”
“唔,我就睡一小会儿,别吵。”她说完这一句,也不管床上那些红枣花生桂圆栗子硌人,倒在枕头上就没有了声音。
雨璇是被晃醒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身子在缓缓移动,自己靠在一个结实而温暖的胸膛上。
“萧韵……”她柔柔地唤。
他正将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地走在抄手游廊上。
四周已无白天的嘈杂,只有花香阵阵,夜风习习,抬眼可见深蓝夜幕上星子点点,她好像漂浮在夜色中的海面;而离她最近的,是星光下他凝视着她的熠熠双眸,似乎揉进了漫天的星光。
“醒了?”他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低头吻了她一下。
“这是要去哪里?我自己下来走吧?”
“嘘。”
萧韵越走越快,最后运起了轻功,把她抱入一间弥漫着雾气的房间。
“这是……温泉?”她双脚着地后,惊讶地叫道。
这是一间足有二三百平米的大房间,温泉池被砌成一朵花的形状,池中飘满了绚丽的鲜花花瓣,清甜的花香竟盖过了温泉水淡淡的硫磺味儿。
“喜欢吗?本是我娘住这里时用的,我作了些修葺,是不是很像杨贵妃的海棠汤?”萧韵得意地问。
“嗐,你一提到杨贵妃,我就想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多么不吉利啊,亏你……”
吐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堵住了口唇。
“……真不乖,”他快速地解着她繁复的喜服,边吻她边低语,“等下罚你……”
袍服,腰带,中衣,亵衣……两人的婚服红艳艳地洒了一地。她低垂了头,心脏狂跳不止,他抬起她的脸,强迫她正视他。
“娘子,抱着我。”他抓住她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大手揽住她的腰,紧紧贴着她微微发抖的身子。
她忽然有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齐霏就躲在这间温泉室的角落里,咬牙切齿地偷窥着他们亲热……
“想什么呢?除了你的夫君我,不许想别的事情。”萧韵霸道地说,缠绵的吻密密覆上来,掠过她的眉梢,眼角,鼻尖,脸颊,最后久久地停在她的唇上。
“娘子……”他轻吻着,呢喃着,“我终于能亲近你了,可知我盼这天盼了多久。”
“宝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我好喜欢这双亮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好像有光彩射出来……看得我好冲动,知道吗……每次都几乎把持不住,好想把你连皮带骨吃下去……你可知道我守着你这么久,忍得有多辛苦……”
雨璇只觉脸烫得能煎蛋。她这个现代女性,却被他这名古人一段段火热的表白激得浑身发软。
他的身子也开始散发着热力,却更紧地抱住她,滚烫的大手不停游走。最后,他抱着她走入漂浮着馥郁花瓣的温泉里……
泉水不停地拍击着池壁,就像笼罩两人身心的那一道道情潮一般,波澜起伏,汹涌澎湃,将他们彻底吞没。
“宝贝,我爱你……”
“我也爱你……”
她陶醉在他动情的话语中,完全忘记了刚才所担心的事。
雨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只记得迷迷糊糊中萧韵喊醒她喝那合卺酒。她在温泉池里被他榨干了体力,此刻躺在不知何时被收拾干净的舒适婚床上,只想立即睡死过去。
她应了一声,身子却懒懒地不动弹。即将陷入黑甜乡时,忽然嘴唇一紧,他强硬地闯了进来,带着一股清冽甘甜的液体,是合卺酒,他居然以这种方式和她共饮。
“唔……你这混球……”她半睁了眼睛,含含糊糊地吞咽,口腔中弥漫着酒液的甜香,还有他的唇舌。
看着婚床上小女人星眼微觞的样子,听着她半梦半醒的娇嗔,萧韵不禁暗咒一声要命。
纵欲伤身,他自打成年以来就深知这个道理,即使少年轻狂时都没这般放纵。可在她面前,他觉得好像变成了初尝滋味的毛头小子,吃个没够。
“萧韵……累……”他又开始四处放火,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宝贝,再给我一回,好不好,反正明日不用早起……”
一点一滴地,他挑起她即将沉睡的激情,迫她再次与他燃烧。
情至深处,他急促地唤:“宝贝,说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她觉得在萧韵面前,自己好像一汪泉水,任由他烹成茶,酿成酒,肆意品尝。又觉得自己好像一架琴,任由他轻拢慢捻抹复挑,奏出最最动听的乐章。
两人十指交扣,汗水与发丝糅合在一起,心脏紧贴着心脏,仿佛灵魂也融为一体似的。
两颗孤独运转的星球,现在终于拥有了共同的轨道。
夜深了,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夹杂着阵阵春雷,鸿雁山庄的花园里,不知有多少春花被打落。
“啊——”雨璇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不等紫燕过来敲门,萧韵已将她抱紧:“怎么了,可是又魇着了?”
“我,我梦到有人拿一把雪亮的尖刀,一下子就刺进了我的心脏!现在这里还疼!你摸摸!”她惊魂未定,一身冷汗把贴身穿的中衣都湿透了。
萧韵将她抱得更紧,边拍抚她脊背边哄道:“宝贝,都是梦,没事的,没事的……”
他将问询的丫头们打发走,继续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儿,直到她沉沉入睡。
雷声依旧。在天幽峰那间处处是白色的华丽卧房里,一个披头散发、面色苍白,身上穿着一身白衣的秀丽女子,左手拿着一个写满字的布偶,右手紧紧捏着一把明晃晃的锥子。
齐霏恶狠狠盯着手中的布偶,将锥子一下一下地深深扎进布偶心脏,冰冷的嘴唇蠕动,吐出恍若毒咒的话语。
“你这个卑贱的替身……且让你得意一时。你欠我的,总有一天要如数奉还!”
……
雨璇睡得昏天黑地。待到终于醒来,发现自己枕着一条结实的手臂,额头抵着一个刚冒出粗粝胡渣的下巴。
喜被只盖到一半,向下看去,她被萧韵以包围的姿势牢牢盘住,好像生怕她逃走似的。
不论如何挣脱,她早已无路可逃,就从遇见他的那一刻。
“娘子,早。”她煽动睫毛,惊醒了身边的人,充满磁性的嗓音环绕在耳侧。
接着,颈后的手臂动了起来,她以为他手酸了要抽出去,谁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两手一起用力,再次覆在她身上。
“你这个……”
“宝贝,怎么办,你太甜了,我怎么都吃不够……”他低低在她耳边叹息。
“……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要去拜见长辈……”她气息不稳地说。
“别说话,乖,只跟着我……”
窗外早已放晴,鸟儿在欢快地鸣唱,明媚阳光透过纱窗,笼罩着纠缠不休的两人。萧韵深邃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怀中的爱人,英俊的脸庞被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色,上面写满了痴情。
雨璇也看向他眼眸深处,那里似乎只有熊熊火焰,要将她整个灼烧殆尽,又好像浓溢着满满的深情,让她永远沉溺在其中,永远地包围她,禁锢她……
她后来又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只看见神清气爽的萧韵坐在床前,微笑地看着她。
“你一直在等我醒吗?”她费力地挪动酸涩的四肢,下处也传来微微的痛感,不由气呼呼地瞪他。
“娘子一醒就勾引为夫。”他凑过来,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谁勾引谁,真是的!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赌气地说:“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啦!”
“我帮你换。”他把脸埋在她脖颈后面轻吻着。
她缩着脖子不住地笑:“讨厌,痒死了,我要叫人帮我。”
“你的丫头们我给包了大红包,让金管家带着出去玩了。就让为夫我来伺候娘子你,可好?”
“金管家?”
萧韵继续吻她,断断续续地解释道:“金管家是翠溪老宅的管家。我怕你睡不好,今日让所有的下人都只忙自己的事,不必过来叫起。”
“公公呢,不需要我去敬茶吗?”
“父亲昨夜饮酒太多,早上就没能起来,发话说不必急于行礼,晚上再说。他和我娘在老宅住惯了,不打算和我们住在一起,几日后就要走的。娘身体孱弱,经不得舟车劳顿,这次就不赶过来了。她回信中已跟岳母告罪了,说来说去还是我太心急娶你了。”萧韵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
洞房昨日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她做了古人妻子,竟然可以在新婚的次日不必早起向公婆奉茶行礼。
萧韵坚持要服侍她穿衣服,她只好说:“好吧,那等下穿衣服,你手脚……不许再,嗯,再……”
“放心,为夫不急,晚上有的是机会。”他坏笑道。
“……”
别说,萧韵认真起来真是敬业。胸衣,亵衣,中衣,外衣,他都仔细地一层一层替她穿好,神情专注地系着所有的带扣,捋直每一道折痕,比最灵巧的丫头还灵巧。
卧房很大,靠西有一排高高的衣柜,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新嫁娘的衣服。这些有一半是齐夫人给她准备的,另一半就是婆家给做的了。其实,都是萧韵的手笔。他找了锦衣阁定制,在她出嫁之前就拿来册子,让她挑好了满意的款式。
萧韵来到衣柜前,选了一件白底洒桃红花瓣的软烟罗齐胸襦裙,裙摆上缀着玉石打磨的小巧蝴蝶,胸口用一根玉色腰带系住,在正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长长的飘带垂着,显得她整个人既飘逸又灵气十足。
看着铜镜里她惊艳的表情,他笑问:“喜欢吗?这件衣服的款式比照最别致的宫装,我还让锦衣阁做了点小改动。”
亲自给她挑衣服也就算了,他居然还亲自修改。
闺蜜曾告诉她,极品男人,不仅善于帮女人脱衣服,还要善于帮女人穿衣服。现在,萧韵又多了两条:善于帮女人挑衣服,改衣服。
等她梳洗好了,他端了热气腾腾的托盘走过来,陪她用饭。
小菜有开胃的酱黄瓜,腌渍入味的萝卜丝,盐水毛豆,糟鸭蛋,此外还有一碟贵妃鸡,一碟清炒虾仁,一碟草菇西兰花,主食则是碧粳米煮的红豆粥,以及香喷喷的奶白馒头,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萧韵告诉她,这些是他特别嘱咐厨房提前准备的,他算好了她醒来的时辰,让他们及时去做,“我不想你吃那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现做的才好吃。”
雨璇边吃着萧韵悉心准备的“早午饭”边想,这算不算举案齐眉呢?她的夫君,有成为二十四孝好老公的潜能。萧韵,真是什么都能做到最优,嫁得这样的夫君,真是太让她满意了。
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齐霏,想到前一晚做的噩梦。
梦里用雪亮尖刀刺向她心脏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瘦弱女人,那女人的脸一直笼罩着雪白的烟雾。她记得最可怕的一幕是,一阵风吹过来,女人脸上的烟雾被吹散了,她震惊地发现,女人的脸上是空空的,没有任何五官。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来大益后做了好几回噩梦,哪次也没有这次这么恐怖。但她觉得,梦里这个没有脸的女人,应该就是齐霏。
如果齐霏真的香消玉殒,一定极其怨恨她吧?弗洛伊德说过,梦境是潜意识的体现,那么她的潜意识里,一定极度害怕齐霏的鬼魂会回来找她算账。
“又走神。快吃,吃完还有事。”萧韵催促道。
“什么事啊?”她问,但是萧韵只笑着不说话。
饭后,他先是带她在山庄里走了走。上次来没有仔细逛,和婚礼上宾客们说的一样,这真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大庄园。
她问这里原来是什么格局?萧韵说,也没做太大的改动,不过是“又堆了几座假山,把内湖挖深了些,多竖了几座亭子,另栽了几处花木”。
这些,开工不到百天,这么多的工程,在短期内完工,也不知耗了多少人力财力。算算日子,开工的时候她和他还处于一个追一个逃的“上下级”阶段。
难道他早就知道她一准儿会答应嫁给他?狡猾的家伙。
萧韵摘了一朵红色的茶花别在她发间。她梳着凌云髻,上面只戴了朵红宝石点翠华盛,一只累丝金燕衔珍珠流苏。现在配着那朵红花,益发烘托出新娘的喜庆与娇媚来。
萧韵满意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娘子,走了。为夫带你去胜境。”
“胜境?”
“就是九渊潭,还记得吗,那里有宏伟的瀑布群,你说过想要再去观赏的。”
“哇,太好了。”
住在这样如诗如画的风景区,搁现代那是花多少钱都不被允许的。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有时候想一想,真觉得现代那二十多年的经历反倒是像做梦一般遥远得不真实了。
还是珍珠谷,还是美麟驼着二人。雨璇侧坐在萧韵身前,腰肢被他环抱着,偷偷打量这位新晋夫君俊朗清瞿的脸。
那次在街上撞到骑马的他,当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她总想着远离的,集俊美、才华、霸气和柔情于一身的优秀男子,居然会成为她穿来古代之后的良人。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嘴角微微扬起,迅速吻了一下她的眼:“娘子,晚上夫君正大光明地给你看。眼下就要到了,专心些。”
她脸一红,转而向远处的半山腰望去。
已能够听到隆隆水声,那道巨幅白练依然执着地挂在山间,仿佛一条咆哮的白龙一般一头扎向崖底。须臾来到了水边,碧绿的九渊潭水像一湾巨大的绿色明镜,清晰倒映着两人的倒影,以及两人身后的蓝天白云。
“想不想上去看一看?”萧韵在她耳边大声喊。
上去?上到瀑布的顶端,去看那边的风景吗?
“怎么上去?而且这么高,爬上去得多久啊……”
她长这么大,就爬过一次泰山,下来后全身都疼,尤其是手脚都抬不起来,足足歇了三天才能下床。
不过,这么高,那山顶风景一定是极好的。
“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你一点力气都不使就能轻松上去。”萧韵笑着说。
“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惊讶地看着他背对她蹲下,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道长长的红绡。
“这是天蚕丝织成的,结实耐用,可刀枪不入。来吧,我背你上去。”
这样高的山峰,他竟要背她上去,有那么大的力气和耐力吗?
萧韵催促她快一点。她把心一横,俯身下来趴在他的背上,双手松松地绕住他的脖子。
萧韵小心翼翼地将她和自己固定在一起,然后就快速跑向瀑布边的岩石。绕过岩石,有一条极窄极陡的山路,被树木掩住,不仔细找很难发现。他运气向上飞跃,不时灵活地避开两旁树木伸展出来的斜枝,免得伤到她。
山路越走越陡,最后都变成几乎是垂直的岩石,她紧紧地贴着他,听到他逐渐呼吸不稳,但双手仍然紧握她的腿弯,身子继续借助内力向上跳。
渐渐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空气变得越来越冷,身体周围弥漫着浓浓的云雾,脚下只有隐约的尖尖岩石,就像小小的山峰。
这些小山峰随着云雾的流动时不时地浮现,那窄小的岩尖只能落下两只脚,她吓得不敢有一点轻举妄动,连口气也不敢多喘,生怕害萧韵失去平衡。
萧韵反而镇静下来,呼吸也趋于平缓。他背着她站在云雾中,等头顶云雾散开,露出更高一层的小山峰,便瞅准时机,在下一波云雾掩盖住之前立即提气跃上去。
就这样,他一纵一纵地,背着她跃到了顶峰。等他解开那红绡,让她的双脚着地时,她腿脚都软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萧韵大笑着扶她起来。
“如何?很惊险吧?你是第一个和我一起上来的人。”
她歇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我刚才心跳得要飞出嗓子眼了,太刺激了,萧韵,你是第一个背我爬山,不不,背着我攀登险峰的人。”
他搂紧她。
“你是我的妻子。只有我,以后,都只有我背你来这仙境。如你愿意,每一年我们都来这里,直到两鬓如霜。”他深吻她。
“嗯,直到两鬓如霜。”她回应着。
萧韵搂着她站定,静待浓重的云雾散去。
“看那里。”他指向远方。
她早已听到隆隆水声,现在才发现,距离他们近百米的地方是一片翻腾的大水,水面宽阔,不下百米,滔滔白浪翻滚着向断崖冲去,形成刚才他们见到的大瀑布;而另一端的水源却消失在白茫茫的云雾中,望不到尽头。
乍一看去,恍若九天之上有泉源源不绝地涌出。凭感觉,若不惧云雾,沿水溯行,应该还能发现更多的瀑布,更高的山崖。
这么雄伟的瀑布群,也不知是经过了多少年才能形成。站在这里,真觉得人类渺小得连蝼蚁都不如。
“萧韵,你去过这大水上一层的山崖么?”
萧韵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顿了顿,挽住她的肩膀笑道:“还想再往上飞?你夫君我再轻功过人,毕竟凡夫俗子一名,可是再也飞不动了。”
“噢,这样啊。可惜我不是高手,不然给你输段真气什么的,助你恢复就好了,下山还得劳累夫君再飞一趟,要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啊。”
“哈哈哈,我的傻娘子。真气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输给我我都能接收的。放心,想助我恢复很容易,娘子只须……”他对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你这人!”她气得直掐他,萧韵居然说如果她在这滔滔大水边和他那什么一回,他就恢复体力了!这个禽兽的欲望真是像开了笼子的猛虎,就不能想点儿上床以外的事!
他边躲闪边分辩:“人家想和心爱的女人尝试在如斯胜境里交融的滋味,不行吗?”
“……”
不行吗?不行吗!亏他提这种要求提得这样理直气壮!亏她总觉得他是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她是能有多瞎!
“去死!”她转身就走。
可是周围除了水就是岩石,她又不敢往那远处的云雾里走,走了一圈又回到了萧韵身边。他一直站在原地微笑地等她,见她回来,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辗转反侧地吻她。
她被他吻得晕头转向,随着他益发紧地将她按向自己,她感受到他的变化,不由面红耳赤,拼命挣脱出来,他又转而袭击她娇嫩的脖颈。
“萧韵,真的别在这里……”
他从她胸口抬头,直直地看入她眼中:“宝贝,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她懵了,看着他刀锋般的浓眉和湛然幽深的双眼,傻乎乎地答道:“愿意。”
“不后悔?”
“不后悔。”
萧韵从怀中再次取出那条红绡,将二人的腰缠在一起,将她像抱孩子一样地抱着。接着,他来到那滚滚大水边,估算了一下所需要的力道,向那虚空中猛然一跃——
巨大的失重感让她尖叫出声,两人直直地头朝下急速坠落,他抱着她,借着重力与惯性向潭水正中飞跃,快到水面时,他双手伸出,调动全身内力迎向水面。
手臂带着巨大的力量入水,水面被他激起巨大的水花,接着两人就直直落入深潭。
潭水清冽幽冷,四周一片漆黑,四面八方都有水灌进来,雨璇吓得发抖,想起萧韵说这里出过修炼的龙,万一有潜伏的巨蛇水怪袭击该怎么办?
然而不等她惊慌他便吻住她,以唇向她口中渡气。她身子冷得发颤,双腿像树袋熊一样缠住他,双手哆哆嗦嗦地搂住他的脖子,却不敢十分用力,生怕害他在水中失去平衡;眼睛紧紧闭着,一怕进水,二是怕睁开眼睛看见凶恶的水兽。
萧韵边向她渡气,边不停舞动双手双脚,熟练地划水,使两人不断上浮。
浮出水面的一刻,她呼吸到富含着水锈味道的空气,睁眼看见头顶的蓝天,只觉得从未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还活着。
短时间内她就经历了极度惊险刺激的云中攀岩、高空蹦极和深潭上潜,安全设备全无,凭借的只有萧韵的一介肉身凡胎。她觉得堪称劫后余生,又委屈他不和自己说清楚,捂住脸就抽泣起来。
萧韵慌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可两人都在水中,全身湿透,如何分得清潭水和泪水。见她越哭越凶,他最后低叹一声,捧起她的脸吻上去,将她的眼泪一颗颗吮吸殆尽。
渐渐地,她止住了抽噎,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随着水流踩水,两人已经漂到了水流缓慢的浅溪,水温也不再那么寒冷。春日的太阳持续烘烤着,暖暖的感觉传遍全身,身体泡在微温的溪水里,说不出的舒坦。
“我的宝贝娘子……”萧韵的吻触逐渐火热起来,呢喃出对她的渴望。
他更紧地抱着她,好像恨不得能和她并成一个人。那双黑玉般的幽深眼眸此刻带着可怕的、噬人的热力,仿佛要将她整个吃下去。
这蓝天白云为穹顶,碧草森木为墙壁的房间,成了他们巨大的温泉室。红绡依然牢牢地将她缚住,他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在水中随心所欲,双目犹如着了魔般牢牢锁定怀中女子清秀的媚颜。
在他强势的攻击下,她好像被打开的城堡,最珍贵的宝藏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攻占者的面前,任其尽情索取。强烈的狂喜席卷了她,她情不自禁地尖声叫出他的名字。
“宝贝,我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在激情昂扬的时刻,他喊出这样的话语,仿佛在宣誓,又仿佛在承诺。
有一双充满了恶毒的眼睛在暗处悄悄地看着两人,但是他们沉浸在甜蜜的火热中,谁都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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