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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珥不知道这个暴风雨的恐怖程度,只是傻傻地点头,但杜十娘靠海生活了几个月知道其中厉害,她的脸色倏地都变了,扶着桌子说:“那要赶快靠岸啊。”
船只摇晃越来越厉害,甚至有一次差点翻了,幸好船夫连忙调整重心和浮心,这才堪堪将船板回来。
海浪一层层泛着,推着船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刘季和席白川都去帮忙,然而即便他们武功高强,但在大自然面前,在这场暴风雨面前,他们却显得那样渺小,根本无能为力,只能随波逐流,不堪一击。
船只发出了‘嘎嘎’的响声,是木板开始肢解的声音,汤圆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殿、殿下,这船是不是要散架了?”
玉珥还算镇定,一手抓住一个固定扶手,一手抓紧汤圆,声音冷静道:“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不会的,我们的船也是用来出海的,不会那么容易就散架。”
汤圆红着眼眶,眼底有些胆怯,但想到这句话是她最崇拜的殿下说出来的,她瞬间就信心满满,在心里坚定——他们一定能平安度过此劫的!
杜十娘犹豫地看了她们一眼,到底是没忍心把在海上经历暴风雨,定然是九死一生的话说出来。
“砰——”船底不知道撞到了什么,被凿出了一个大洞,海水源源不断地灌进船底,将船底存放的那些黄豆全部浸泡,然而此性命垂危之际,没有人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这些,他们开始担心海水会将船舱淹没,到时候怎么办?
忽然一阵强烈的大风呼啸而来,竟生生将船帆折断,几丈高的船帆轰隆一声倒在甲板上,将甲板都砸出了一个大坑,船舵也险些被砸坏。
席白川淋着雨站在甲板上,看着这波涛汹涌的海面,再看他们支离破碎的船只,眉心紧皱,半刻没有松开。
他们离岸边还有那么远,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坚持到靠岸,几乎没有可能。
“海上的天气说不准啊,没准一会就突然停了。”船夫一抹脸上的雨水,咬牙道,“咱们再坚持一下!”
话音才落,船身又朝着一侧倾斜,船舱内的人一阵尖叫,席白川和刘季对视一眼,默契地齐齐飞身而起,各自抓住原本船帆上的麻绳,在半空用力将船往回拉,奈何这次倾斜程度比刚才那次还要大,他们只有两人,想要将一艘被骇浪压着的大船往回拉简直天方夜谭。
玉珥听到汤圆说的外面的情况,心头顿时一沉,只思考了一瞬,就立即道:“我出去帮忙!”她好歹有些功夫,多少能帮到他们。
沈无眉第一个不答应:“不行!殿下你眼睛不方便!出去了也没用!”
“眼睛不方便你就让我眼睛立刻方便起来!”玉珥在颠簸中抓住了沈无眉的手,暗淡无神的眼眸写满决绝,“给我那个药!”
那个药……
沈无眉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那个药是否有用我都不知道,而且无论有用没用都对身体有伤害,我不能给你!殿下你也断了这个念头吧,你答应过王爷不用的!”
她是答应过,可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想到他们还会经历到这样一场暴风雨啊!
紧闭的窗户被海风拍开,强劲的风一股股地贯进来,玉珥听到了杜十娘一声痛呼,连声问:“十娘,怎么了?”
“我的肚子、肚子好疼……”杜十娘蜷缩在角落,满头细汗,脸色发白,声音也是虚弱无力——在栽种情况下,必然是会动胎气的。
沈无眉连忙给她就地急救,但她还是一声声地喊疼,玉珥听着都着急:“沈大夫,如果这一次我们挺不过去,当然就是命丧于此,既然左右都是死,如果不做最后一搏,我不甘心!”
沈无眉神色微松,显然有些动摇。
玉珥没有时间慢慢劝导他,直接命令:“把药给我,无论出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
……
雷声隆隆,风声呼啸,令人生悸,席白川浑身湿透,乌发被海风扬起,宛若一面迎风张扬的旗帜,短时间内耗费了太多的内力的他,脸色苍白近乎透明。
忽然,他看到船舱内跑出来一个身影,一看竟然还是玉珥,吓得他的脸色更苍白了,大声喊:“你出来干什么?!进去啊!”
这声嘶力竭的声音传出就被海风吹散,玉珥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而席白川也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忽然飞身而起,抓住了另一个根麻绳,和他们一样用内力做辅将倾斜的船只往回拉。
“晏晏!”席白川心脏骤停,然而再一想,她的眼睛分明看见了,否则又怎么能准确无误地握住麻绳?
她难道是去吃了沈无眉说的那个药?席白川将牙咬得更紧,费力地朝着她的方向飞去:“你不是答应我不吃的吗?!”
沈无眉说那个药能让她在极短的时间内重见光明果真不假,玉珥已经能模糊地看到他的五官,她将麻绳在手上再缠了一圈,这才扯出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左右都是死,不拼一拼,我不甘心。”
席白川又气又无奈,但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重话:“自己小心,不要轻举妄动。”
玉珥笑着点头,还开起玩笑:“你说,我这算不算和你并肩作战?”
席白川心疼又无奈,无话可说。
风雨才在持续,他们试图将船帆重新树起来,否则这样船只根本走不了。
而沈无眉和汤圆则将船底那些一筐筐的黄豆都丢出去,减少船只的重量,又拿水桶将渗进来的海水都泼出去。
“一、二、三、拉——”
席白川喊着口号,三个人一起用力,将船帆慢慢树起来,在甲板上费力地往后退,玉珥在左边一侧,后退时没注意后面已经到了尽头,险些踩滑脚摔下海,幸好她反应得快。
席白川倒是没注意到,继续喊着口号:“一、二、三、拉——”
五丈高的船帆重达千斤,如果换成一般人起码要七八个壮汉才能做到,所以即便有着深厚内力的席白川和刘季拉起来也极为费劲。
“起!”一声齐喝,船帆终于被树立了起来,然而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便又听见一声女声尖叫:“啊——”
席白川猛然回头:“晏晏!”
玉珥所在的位置,船舷折断,甲板塌陷,而她已经不知所踪。
坠海。
这是席白川一瞬间脑子里掠过的两个字,震得他脑海空白。
他丢掉麻绳跑到船舷边毫不犹豫跟着跳下去,然而海浪翻涌,海水流速极快,等席白川挣扎着潜入海底时,已不见玉珥身影。
在那一瞬间,他第一次感觉到胸腔中翻涌撞击,像有无数根刺锥击着血肉,可偏偏无处宣泄的极致疼痛。
她,没了。
他的晏晏,在他面前,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