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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澈微笑道:“老爷最近犯小人,家宅不宁,可有此事。”
确实,我府上有两个小人,但我学聪明了,并不回答,只是笑着看着他:“你接着忽悠。”
“之所以犯小人,乃是因为大人家里风水有问题,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借住。”
娘之,不知道我最怕“好兄弟”了吗?这么吓我!
我的脸色一定出卖了我的心情,我深呼吸道:“三儿四儿,你们晚上陪我睡吧……”
有他们两个在,准镇宅。
对面的少年脸上的微笑再次僵住。“老爷难道不想把这些污秽之物赶出去?”
我故作悲天悯人地说:“我怎么忍心赶尽杀绝呢?只要他们不伤害我,一切好商量。”
刘澈不死心地说:“鬼怪无人性,阴气越养越重,老爷如果不趁着它们根基弱铲除了,以后只怕就难消灭他们了。”
“你不用担心。”我笑着说,“反正我们快搬家了。”
“搬家?”他吓了一跳,诧异道,“搬到哪里?”
“搬到……”我刚想说,就被乔四捂住嘴了,“老爷,回去了。”他说。
我瞪着他,点点头。
刘澈见我们绕过他走到门口,这才说:“老爷若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此处找我。”
我笑了笑,随意摆摆手离开了。
说实话,我并没有把那个刘澈的话当真,什么妖魔鬼怪都是那些神棍杜撰出来骗钱的,长得好看不一定就是好人,就像老爷我长得不怎么好看但也不是坏人同一个道理。我们都只是有点小瑕疵,可能我就是流氓,他就是骗子。
但是我仍是忍不住心里发毛,我很怕不干净的东西,真的。
饥荒那两年,我还没有遇到师傅,一个人到处走,总是会经历到一些比较诡异的事,看到一些不可思议的画面。像是拿着钩镰的黑白无常,吃人的妖怪,或者是深夜里平原上的鬼火。
有时候我也怀疑那只是自己饿昏头产生的幻觉,也有人跟我说,小孩子的眼睛比较干净,能够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无论是哪种原因,总归我是怕了。
回到家之后的几天,我便叫几个公子轮流来侍寝,摸摸抱抱吃点豆腐是难免的,晚上我就窝在对方怀里竖起耳朵听声音,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我双腿发麻。
在酒楼遇到神棍的事很快全家人都知道了,陶二又一次将我禁足,我左右看看,还是觉得陶二比较镇宅,便难得地同意了禁足,但是要求他晚上陪我。刚好陶二忙过了阵子,便听话地来侍寝了。
“陶二……”我握在他怀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陶二随意地应了一声,一只手在我背上轻轻拍着,“别疑神疑鬼了,快些睡吧。”
“陶二,不是的。”我抬起头看他,认真地说,“最近真的不对劲。就说今天吧,我走的时候水壶里的水明明是满的,回来之后就空了。”
“可能是莲儿倒掉了。”
“不是!”我肯定地摇头,“我吩咐过莲儿了,我在里面放了些糖块,准备等回来时候喝的,莲儿明明知道怎么会倒掉呢?而且莲儿说了,今天下午没人进过我房间。还有……”我接着数,“我昨天看完《玉X团》之后,明明是把它放在书架上第三排左起第一本,但是今天我找不到了,后来在第二排中段发现它。”
“你记错了吧,还是谁又拿起来看乱放了。”
我不同意。“除了我还有谁会看《玉X团》?”
陶二闷笑一声,搂了我一把。“你真老实。”
“你听我说,不只呢!我昨晚一直看到窗纸上有树影晃动,但是外面,甚至这周围根本没有半棵树……”我抖了一下,“陶二,是不是有树……妖……”我的声音低了下去。
陶二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声音在午夜里低醇如酒。“你这么怕,不如换个房间,去我那里睡吧。”
我犹豫道:“可你整日忙得不见人影……”
“那让乔四陪着你?”
这府上闲人一大把,但看样子,陶二却还是比较信任乔四。
我点头道:“那我明日便搬去乔园。还有,我看你还是让人去那酒楼找一下刘澈过来。”
陶二一怔,问道:“为什么?”
我掰着指头说:“如果是真的有妖怪,让他来除妖。如果没有妖怪,那我就怀疑是他让人来装神弄鬼了。可是他能有这么大本事?我强烈怀疑他的动机。无论如何,把他找来慢慢逼供吧。”
陶二叹了口气道:“难得见你这么认真。这件事交给我吧,你好好睡一觉,听说你这些天都没睡踏实过。”
我委屈地点点头,在他胸口蹭了蹭,“都怪那个刘澈……”
第二日一早,我卷了铺盖便直接奔往乔园睡回笼觉。
乔四素来早起,此时正练着字,原来我虽然没文化,但好歹能背一部《大学》,能写一手虽然不好看但是能看懂的字,可是自从乔四跟了师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就沦为李府文不成武不就的垫背第一人了。
本着我入地狱你们陪葬的心态,我果断打断了乔四的学习计划,拉着他滚被窝。
“四儿……”我睡里间,他睡外间,我手环他腰上,故意在他耳朵边上吹气,看着他的耳蜗慢慢变红。
哎呀呀,真是容易羞涩的小青年,手下劲瘦的身躯因为紧张绷得僵直,看他那如临大敌的表情,我忍不住想逗他……
大清早的,精神太好,果然容易冲动。
我的心跳节奏开始怦怦加速,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看他这黑豹子化身小绵羊的模样,我都不忍心不调戏他了。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男人没有不骚的,明骚闷骚之区别罢了,我们家四儿出身暗门,闷起来比一般人更深沉。所以我们之间,一般说来,应该是我先主动,捅破那层纸后,主动权便彻底被剥夺了……
大灰狼想吃小绵羊,结果却发现对方是披着羊皮的黑豹子,于是被反攻了,吃得渣都不剩。
在我对他上下其手了几番后,他终于礼尚往来反摸了回来,指尖在我心口的伤疤处停了下来。
“四儿啊……”我缓缓开口,“别摸那伤疤了,再摸也不会消失的。”
他们这一个两个的,总爱摸我胸口那伤疤,心无杂念地摸,这让我很是伤情……
乔四手上顿了一下,“你很介意?”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显得分外性感。
我笑道:“我不介意啊,介意的是你们啊。要比伤疤,我哪里比得过你。”我闭着眼睛在他身上摸索,从胸口到后背,熟悉得就像自己的身体一样。“一,二,三……”
其实不用再数一次我也知道,一共是十二道伤疤,包括刀伤、鞭伤、剑伤、烙印……
所以我说暗门是个变态组织,这些伤疤远了的有二十年,近了的也有两年,对一个小孩子下那样的毒手,真该被人道毁灭了。
我最后抚上他右后背上的羽毛烙印。
乔羽,乔羽……
初遇我们家乔四那阵子,虽然他总是戴着半张面具,唇线紧绷,不苟言笑,冷若冰山,但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我就看出了这人的本质,也是我活该,既然看出了他的本质,就不该招惹他来着。
几乎所有变态组织都会用药物控制下属,暗门也不例外,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唐思给乔羽解毒时古怪的神情,两人仿佛达成某种协议般的默契,甚至唐思在一定程度上对乔羽的忍让……那种感觉,就像是说:他都没几天好活了,我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
后来回了帝都,在宫中躲避追兵时遇见了燕离,若非燕离不屑帮他隐瞒,只怕他会瞒我到死。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如果说师傅擅长用微笑掩饰苦涩,那他就习惯用沉默面对煎熬。
暗门的毒药和这个组织的存在一样,变态到了极点,没有解药,只有压制毒性的另一种毒药,每三月一服,否则毒性发作,痛不欲生,如肝肠寸断,万蚁噬心,刮骨抽筋,曾有人试图逃离组织,硬扛着这种折磨,终于还是选择了自尽。那种疼痛,便是晕过去了也会痛醒,用燕离的话来说,这种疼痛直接刺激神经,即便真的扛过去了,也很可能因为神经错乱而发疯……
毒发那七天,燕离用绳子绑住了他,卸了他的下颚,以免他咬到舌头,又用四十九根淬了强麻药的金针刺入他的周身大穴,勉强抑制住一点药性。我被赶到门外,理由是怕我先扛不住发疯……
我就坐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声响,一颗心悬在半空。我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楚,连掉颗牙齿都要哼哼唧唧上两三天的我,如果要承受那样的煎熬,一定会选择死了算了。而乔羽,用燕离的话来说,他是个忍习惯的人,说不定会创造奇迹。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觉得大夫都是冷血的屠夫,说话没有人情味。
毒发第一天,我抱着膝盖,在门外细细说着我童年那些事,算是帮他转移注意力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燕离说,第一天的疼痛是最轻的,后面一日痛过一日。
第二天,我的故事便讲完了,这才发现自己的一生真是乏善可陈。
第三天,我开始唱歌,凭着记忆唱童年自编的曲目,燕离说,你别加剧他的折磨了……
第四天,我在燕离进屋的时候偷偷从门缝朝里看了一眼,只看到被绑在床上的乔羽,一动不动,不知情况如何。
只剩下最后关键的三天,燕离将乔羽整个人浸在药水中,下面添着柴火煮,我瞠目结舌:“你要煮了他!”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懂什么,这种方法能加速药性入体,镇痛!”
彼时,燕离的身份仍然是伪装的宫廷太医,毒发第七天,正是关键时刻,突然传来消息,皇帝病危,燕离急匆匆被召走了,无奈之下放我入屋,让我照看着乔羽,并且无论如何不能冲动。